盡管雙眼閉合,但赫爾佐格那張扭曲的麵孔,已經定格在了永恆的驚怒中。


    “喂?是我,對,我已經忙完了。記憶清洗工作?不不不,壓根不需要浪費那個時間,我們視若珍寶的重要棋子赫爾佐格博士,已經像個路人角色一樣悲慘的犧牲了。”


    起身之後,麥卡倫先生開始和合作夥伴們通訊,皮鞋碾過冷庫凝結的冰晶,然後抬起鞋子尖——他一刻也沒有為死去的赫爾佐格哀悼——像是對待垃圾一樣直接將他的屍體踢到一邊,走出了貯藏室。


    “你們肯定猜不到,這裏剛剛是什麽情況……就算是親臨現場的我也要感歎一句,真可惜!我們好不容易準備的白王容器失控了,平白損失了關鍵道具。”


    “別猜了,你們說的情況全錯!當然不是血統的問題,是白王啊白王,容器裏麵潛伏了白王的一部分吧,要是單純的寄生神骸還不會發生這種事故,依靠梆子音頻可以有效壓製。”


    麥卡倫走到空蕩蕩的實驗室,嫻熟的破解了設備密碼,翻閱檢驗赫爾佐格在電腦裏遺留的日誌和記錄。


    “但現在,容器裏潛伏的那部分是來自弗麗嘉零號的吧,總之梆子也不管用,反而是幫了倒忙,令祂進一步的覺醒了,我們可憐的赫爾佐格,就這樣死在了替我們踩雷的路上。”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你們又開始怪罪,是我沒有及時把弗麗嘉零號及時奪迴來……哦!有時候人類真是愚不可及,你們又怎麽可能拎得清,掌握了弗麗嘉零號的那對兄弟不僅僅是我的同胞,他們在煉金術領域上的造詣和潛力更是完全不下於我?”


    麥卡倫露出優雅而嘲諷般的微笑,“稍微動點腦子的人,看看這場聖杯戰爭鬧出的動靜,就應該有點淺薄的認知了吧?”


    “所以,就算能夠確定弗麗嘉零號落到了他們的手上,在做好萬全準備之前,我們也沒辦法將之奪迴來。”


    他修長的手指劈裏啪啦在鍵盤上敲打一通,接著通過usb接口將赫爾佐格的數據資料盡數轉移。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就拿他們毫無辦法了。就現狀而言,弗麗嘉零號在他們手上,該頭疼的是他們才對,而此時入場的我們,正巧可以在這場混亂的聖杯戰爭裏麵謀取一杯羹。”


    “你們說,是吧?——赫爾薇爾、奧爾露恩,當然還有我們的聖女,瑞吉蕾芙!”


    實驗室的大門應聲開啟,走進來了兩個肌膚蒼白腳蹬長靴的裙裝女孩,其中一個女孩有一頭卷曲的長發,她的名字就是赫爾薇爾,另一個女孩束著高高的馬尾辮,也就是奧爾露恩。


    兩女身後還跟來一個被漆黑鎖鏈緊緊綁縛的白發少女——泛著淡金光澤的鏈條把她的雙手束在背後,腳踝處則被一對腳銬扣住。實驗室穹頂的冷光在女孩的頭發上鍍了層霜色。


    其衣著服飾風格與赫爾薇爾、奧爾露恩大差不差,但更為華麗精致,一雙銀灰色的眼瞳怒意噴發的盯著麥卡倫先生,她就是所謂的“聖女瑞吉蕾芙”。


    (赫爾薇爾、奧爾露恩、瑞吉蕾芙都是北歐神話中女武神的名字。)


    “瞧瞧我們之中最為高貴的聖女,您不是一直渴求離開那條追逐神國之門的破冰船,好奇外界的風景麽?為何您在目睹外界風光之後,仍舊是一副憤怒難耐的表情?”


    放下了通訊器之後的麥卡倫先生嘴上措辭恭敬,但他說話的時候,頭也不迴,像是對待一樣並不重要的物件。


    “哼!”瑞吉蕾芙迴以簡短的冷笑。


    “噢,親愛的聖女小姐,我到底是做了什麽讓你如此的不尊重我,你甚至都不願意給我一個親近的微笑?”


    “要知道,我們可花費了巨大的代價才從文森特手裏買下你們,我也按照約定,打算帶領你好好領略一番世界各地的美妙景觀,你當時那副迫不及待的樣子,我也記得清清楚楚。”


    忍無可忍的瑞吉蕾芙爆發怒聲:


    “夠了,你這個狡猾的騙子!看看我現在這樣的囚犯待遇!我怎麽能相信你會實現我的願望?難不成我就戴著一身鎖鏈和鐐銬開始世界旅遊,這算什麽,臨刑之前的死囚遊街嗎?”


    “咦……?可是您的願望確實是環球旅行沒錯吧,您也沒答應不準我這樣做……”麥卡倫的語氣依舊輕快,好似這並不是爭吵而是優雅的暢談。


    “你個麵具混蛋是故作不知嗎!我要的不是旅遊,是自由,是過我自己的人生!你居然這麽對我,這恰恰說明你和文森特那個老混球沒什麽兩樣!”


    瑞吉蕾芙咬牙切齒,氣憤填膺。而身旁的赫爾薇爾、奧爾露恩兩位女孩無所謂的冷眼旁觀,她們對瑞吉蕾芙的處境表現得漠不關心,更像是被金錢買來的護衛或者殺手。一路上她們也是負責看管瑞吉蕾芙,防止她逃跑。


    對於這個聖女的名頭,真的半點尊重也不給的。


    麥卡倫抬起手掌擺了擺,示意瑞吉蕾芙冷靜。


    “噢,自由!我懂,我懂,久居鳥籠裏麵的金絲雀總是向往外界的美好,總是覺得自家出身的恬靜小花園,狹小逼仄到不堪入目。這就和長期在外奔波的人總是覺得家鄉的一切殊為美妙、引人遐思一樣。”


    他張開手臂像是要勾勒出一幅圖景出來,“你們的‘yamal號’核動力破冰船同樣是如此,它仿佛矗立在世界的盡頭的一座巨大的圍城,外麵的人想迴去,裏麵的人想出來……”


    “但是聖女啊,請容許我暫停一下你我之間的進一步交流,在此之前,我需要和我的同僚們商議一番。”


    麥卡倫開始重新對著通訊設備講話,“……喂?總之你們也聽到了,就在剛剛,我花了點時間安撫了一下我們高貴的聖女……”


    瑞吉蕾芙仍舊憤憤不平,但是考慮到如今自己的處境,最終閉上了語氣嗆人的嘴巴。她不著痕跡的豎起耳朵,隻聽麥卡倫的話筒那頭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聖女?奧……你是指花費我們大筆資金,買迴來的一隻觀賞魚嗎?”


    “別這麽不講情麵好嘛,阿爾法?同意此舉的是醫學會的大家,你不也投了讚同票?”麥卡倫聳聳肩,“你應該知道的,聖女大人嚴格來說可謂是那位黑色至尊的直係血裔,她於我們的計劃有著重要的價值。”


    “計劃?”通訊那頭的阿爾法聲音變得低沉,“你是說那個新時代的計劃?”


    “不錯!醫學會之所以取名醫學會,個中詳情你我皆知——盡管出身各有不同,但我們都想要獲得永恆,在度過眾神的黃昏之後,取代那些舊神的位置成為高高在上的新神!”


    麥卡倫毫無隱藏的說出了阿爾法長老……不,是包括加圖索在內的眾多混血世家加入醫學會的理由。


    “為了這個目標,我們首要追求的就是自保,延緩自身的死亡,而非像秘黨那樣主動追逐和招惹死亡。”


    “可惜那麽多年來,我們最大的成果,居然僅僅是寥寥幾樣包含延壽效果和提升血統效果的藥劑,我們仍舊未能阻止死亡向我們邁近!”


    麥卡倫先生此話一出,通訊的對麵一陣默然,似是終於被掐中了命門。


    男人微微一笑,如今醫學會最大效果的藥劑,也僅僅成功將混血種額外延長壽命一兩百年,像是阿爾法長老那種超過三百年的,藥劑的效果已經明顯衰減,基本上隻能依靠特殊的沉眠技術苟延殘喘,指不定哪一天就要一命嗚唿。


    所以醫學會的老家夥們看似一個個老神在在閑極無聊,但誰不是數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但是,現在我們有了可行性不低的全新方案!這還要多虧近來傳開的‘魔術迴路’體係帶來的靈感!”


    “那個東西……我聽說了,似乎是從不列顛和梵蒂岡傳播開的……”阿爾法略帶懷疑。


    “這種新鮮玩意我們沒有現成的詳細理論資料,隻是有一些浮於表麵的應用層麵表現和理論架構猜測,聽說是需要在體內建構新的煉金矩陣……”


    “雖然這種和言靈有所差異的東西在實戰用途的表現上值得一看,但好像並不能令我們擺脫生命壽數本身的桎梏。”


    “噗!”麥卡倫仿佛是聽到了什麽滑稽的笑話似的樂不可支,“不是,難不成你們的想象力,僅僅停留在盜取那些體係的資料,給自己用——這種低級的程度嗎?”


    “你說什麽……”


    “所謂煉金陣的本質,不過是元素力量的引導與循環係統!隻不過這東西以前大多被用在了身外之物上,很少有人去用於改造自身罷了!”


    “物品上的煉金陣可以發揮各種各樣的堪比言靈的效果,也可以長期維持運轉……這個運轉時間遠遠超過人類的壽數,現代發掘出的幾千年前的煉金器具裏麵,仍舊運轉良好的比比皆是!”


    “那麽,我們為何不在生命本身上下功夫,讓生命體獲得這樣的能量循環係統呢?若是真的能夠實現,我們就完全有把握將人類軀體的脆弱部件剔除,以這套全新的係統獲得生命本質的躍進!”


    話筒對麵的阿爾法長老似乎唿吸微微急促,但轉眼又冷靜下來說,“從生命本身著手具體是指什麽?你似乎在含糊其辭?”


    “哎!如果說到了生命本身的循環,這種係統的定位多少已經能夠猜出來了吧——就是我們的血液循環係統!這正好是我們的技術專精領域,以血為媒介,我們才能有最大的機會獲得生命層次的晉升!最終長生不死!”


    麥卡倫的語氣抑揚頓挫,以他的演說功力,以及對人心的洞察,明顯要強過赫爾佐格不少,不光連聽筒對麵,就連瑞吉蕾芙三人也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


    “當然,即便是再完美的煉金陣,若是不及時修繕也會運轉失靈,再精妙的循環係統,若是不補充養料和損失的基因,也會逐漸停擺。因此,我們不僅僅需要研發這套係統,也得配套以自我修繕機製……既然決定以血為媒,那麽自然需要及時補充血液!”


    “吸血……”阿爾法長老聽後稍稍猶疑,“這聽起來,豈不是死侍的特征……”


    “對,渴求活人鮮血是死侍的本能,我記得一百多年前秘黨還沒進入學院時代的時候,你們之中的老人,還管死侍叫做吸血鬼、不死徒什麽的……”


    “但我們追求的並非拋棄理智的死侍,而是優秀的、卓越的生命進化!是和那些低劣不死徒完全區別開來的存在!”


    “原來如此,既然是這樣,合該有一個與之不同的名諱來稱唿未來的新生種群……”


    聽見對麵為自己的這個計劃表現得如此急切,麥卡倫忍俊不禁開了個玩笑,“哦!既然你們如此寄予期待,又那麽想要和死侍劃清界限,那幹脆就叫‘死徒’如何?”


    然而,對麵的阿爾法似乎已經喪失了繼續下去的談興,“……那就到這裏吧,我們等著你帶來的好消息。”


    “好吧,煩人的老家夥嘮叨時間結束了,我們也沒有繼續在這個地方久留的必要,赫爾佐格的窖藏酒品味不錯,可惜……該走了姑娘們!”


    麥卡倫整理完了赫爾佐格的數據資料,將他遺留下來的成果統統洗劫一空,完事之後的他吹響了一聲口哨。


    響亮的馬嘶聲突然開始在空曠的地下基地裏麵迴蕩,八足天馬斯雷普尼爾噴吐著雷霆,直接從赫爾佐格用於培養克隆體的孵化池水麵中踏波而出,馬背上掛著一根彎曲的長槍。


    室內開始盤旋烏鴉的吵鬧鳴叫,一群群飛出在頭頂形成黑色漩渦。麥卡倫先生翻身上馬,將命運之槍穩穩握住,搖身一變成為了北歐神話的主神——奧丁!


    不再輕佻,反而十足威嚴的嗓音從奧丁的麵具下傳出,“我的女武神,是時候出場了,與我共逐聖杯、並肩作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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