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若雪待聽完這蟲兒的一番苦告,已明白必是童牛兒謀劃的計算得手。但這魏豸卻仍遮掩著不肯承認是魏忠賢命令,隻說是自己願意,要銀若雪承領他一份虛假的人情,叫銀若雪在心裏罵他奸猾。


    當下接過調動軍隊的虎符和令匣,把剛入堂中的帶隊校尉都看過一遍認識,然後和眾人商量剿匪之策。


    童牛兒自然無心參與。


    悄悄出來,扯住正要打道迴府的魏豸低聲道:“魏大人,我離京時曾求九千歲幫個小忙,讓他老人家麻煩魏大人尋找個人,大人可知曉了?”


    魏豸一怔,道:“哪個?”


    童牛兒道:“就是被九千歲幹掉的周宗建的老婆,名叫金錦的。”魏豸才知手諭上寫的何處由來,點頭道:“不錯,幹爹和我知會過了。我倒不明白,童大人尋她作什麽?”


    童牛兒早在心裏想好答案,嗤過一聲,道:“大人有所不知,這金錦夫人天生貌美,曾叫崔呈秀崔大人看過一眼。崔大人從此不忘,日夜掛懷。但那時周宗建還在,不得機會。如今金錦夫人新寡,崔大人不就得手了?”


    說罷嘿嘿淫笑,猙獰得駭人,倒正是他本來麵目,讓魏豸看著都覺得膽寒。


    童牛兒之所以如此說,隻為隱藏真實目的。


    原來自從魏忠賢得勢以來,朝野上下,不論文武,肯喪失良德、扒去臉皮認他做幹親的人竟無計其數。不禁讓人扼腕悲歎,在那個孔孟教化盛行的年代裏,為何不要廉恥的人如此之多。


    也由此可見,孔孟教化隻能一時壓抑人性中醜惡卑劣的一麵,但卻不能改變;一旦得逢良機,禽獸還是禽獸,並不因曾讀孔孟之書而變為良人。


    當時聚攏在魏忠賢身邊的小人中,數名稱五虎的崔呈秀、田吉、李夔龍、倪文煥、吳淳夫五人最為酷烈。


    這五人皆文官,以崔呈秀為首。餘下四人也都是他引薦給魏忠賢的,是以四人都甘願做崔呈秀的犬馬,供他役使。


    崔呈秀自從投靠魏忠賢後,一直死心塌地協同作惡,很得魏忠賢賞識,累受升遷。先兼左都禦史,後任兵部尚書。既握兵權,又掌監察,可謂權傾朝野,顧盼無雙。史載:“從來九卿未有兼官如呈秀者。”可見其何等霸道。


    這五虎實是魏忠賢的智囊團,專為他整治爭鬥出謀劃策。


    因遍讀史實,胸有兇惡,是以實行起來也就格外地痛快狠辣。把孔孟之書中學來的運籌計算稍加變幻,便將忠良仁義皆都陷落,叫天下蒼生盡入水火。


    另有田爾耕、許顯純、崔應元、楊寰、孫雲鶴等五名武將人稱五彪,專門替魏忠賢鏟除異黨。史載:這五人“廣布偵卒,羅織平人,鍛煉嚴酷,入獄者率不得出。”


    另外還有十狗、十孩兒、四十孫等一班宵小跟隨作惡。


    有史記載:後來當了首相,曾主持編修《三朝要典》的顧秉謙當時還是禮部尚書,想著也要巴結魏忠賢。


    但他已是白發老兒,認閹兒做幹爹已經不能。就帶著幼子去魏忠賢的府上,說:“我本想拜依在您的膝下為義子,可又怕您不喜歡我這白胡子老兒,所以就讓小兒子認您當爺爺吧。”魏忠賢聽罷大喜,當時就封賞這孫兒為尚寶丞。顧秉謙也由此而飛黃騰達,惹得後人作詩譏諷:乾兒義子拜盈門,妙語流傳最斷魂;強欲為兒無那老,捋須自歎不如孫。


    但魏忠賢的黨羽還遠不止這些。


    崇禎二年,閹黨被屠,開列的名單上共有二百八十九人。其中上至內閣學士,下至縣衙官吏,甚至監生在內。


    但這還不是閹黨的全部,隻是為惡較為昭彰者而已,可見閹黨勢力之大,令人側目。


    童牛兒以為這崔呈秀既是魏忠賢麵前最得力的紅人,位列五虎之首,從來說一不二,最善為惡,魏豸必也懼之。若與他拉上關係,一來可為自己遮掩;二來魏豸的動作也能迅速些。


    果不出童牛兒所料。


    魏豸雖認了魏忠賢做幹爹,但親兒子多了尚有遠近親嫌,何況是幹的?是以魏豸聽到崔呈秀的名字,倒比魏忠賢的還怕三分。立時換做一副恭敬的嘴臉應道:“既是崔大人的美事,下官一定盡力成全。童大人請放心,數日之內,我必叫童大人驚喜。”


    童牛兒聽他答應得爽快,心裏歡喜。拱手道:“我替崔大人謝過。”魏豸忙還迴道:“都是自家的事,何須言謝?童大人就靜候佳音吧。”說罷登上轎子,一路顫抖著去了。


    童牛兒見計算得逞,心下快慰。哼著小曲,晃著膀子自迴府裏歇息去了。


    銀若雪遍尋一圈,卻不見童牛兒在,不禁心下惱怒。待迴到居住的所在,先向童牛兒的房中怒衝衝地來。


    當時方威剛巧也進院子,正好看到銀若雪所著一襲雪色袞紡福壽紋長衣的身影隱沒在童牛兒的房門內,以為二人暗有勾搭,不禁恨得咬牙。隻覺得一顆心似被萬箭射穿般痛,連站立的力量都在瞬間喪失,隻能倚在月亮門側喘氣,同時把‘幹掉童牛兒’的決心又堅定一遍。


    童牛兒正睡得香,猛地被人一把揪住胸口提離榻上。睜眼看時,見是銀若雪向他怒目而視。


    童牛兒畢竟重,銀若雪的腕子又細瘦,隻片刻就失力,把童牛兒狠狠地摔迴。卻不想位置稍有移動,叫童牛兒的頭重重地磕在後麵的牆上。


    童牛兒隻覺得腦袋轟地一聲響,眼前一片漆黑,立時急了,大叫道:“龜孫子,想爺爺死嗎——”


    銀若雪雖兇蠻,卻從不曾聽人敢這樣罵她。驚得瞠目片刻,反手一掌抽出,正打在童牛兒的頰側,火辣辣地疼。


    童牛兒情急之後也便清醒,被自己的膽大駭出一身的冷汗。不待銀若雪的第二次打來,已翻身滾落在榻下,然後爬起就跑。


    他卻忘了銀若雪是怎樣能為,豈能讓他逃掉?隻剛抬腿,已被一腳踹出丈遠。不待爬起,肋下又猛地一痛,叫童牛兒險些把膽汁都嘔出來,才知銀若雪下的竟是死手。嗷地叫一聲,狠力向前一躥,已在木榻的下麵。


    銀若雪見打不到他,隻好站在原地唿唿地喘氣。咬牙道:“臭牛兒,你給我滾出來——滾出來——今日便是你的祭日——等死吧——”


    童牛兒此時後悔不迭,懊惱自己口無遮攔,任意胡言,不想惹下這大麻煩,怕叫小命都要不保。縮身在裏麵緩些力氣,心裏想著主意。


    銀若雪惱得狠了,就想置童牛兒於死地才痛快,轉著四下尋找房內長大的家夥,要拿在手裏把童牛兒從榻下捅出來。


    卻不防雙腿猛地被抱住,叫身體失去平衡,噗通一聲摔倒在絨線毯上,讓口鼻間盡都嗆入灰塵,咳嗽個不停。


    童牛兒就趁這時機緊緊地按住銀若雪來不及掙紮的雙臂,俯身向她的櫻紅雙唇吻下。


    銀若雪自然不甘被輕薄,把頭拚力搖晃躲閃。但被童牛兒的身體壓在下麵,叫她春心漸熱,漣漪悄起,波濤蕩漾,掙紮得慢慢衰弱。


    最後終於叫童牛兒捉去雙唇,把雙臂摟向他的頸下,二人纏綿得熱烈。


    童牛兒見計算成功,心下暗暗得意。以為一向驕傲的銀若雪也不過如此,經不住自己的哄慰。


    正偷笑,猛地覺得唇上大痛。剛抬頭,麵門上已受下重重的一擊。童牛兒大叫一聲,翻身仰倒。不待爬起,已被銀若雪騎在下麵。忙用雙手護住頭臉央求道:“除了這裏——下手輕些——我若有長短——誰還保護你——”


    其實銀若雪的火氣已經消融幹淨,隻是想找迴些顏麵而已。聽童牛兒如此說,忍不住笑出。道:“就該撕裂你的這張臭嘴。怎地敢辱罵我?”


    童牛兒聽她言語間的口氣已經緩和,放下心來。稍露眉眼,擠弄著道:“你又不是不知,我本是花兒乞丐出身,從小沒有爹娘疼惜管教,才如此嗬。”


    銀若雪最受不得聽他提起這個,心裏又是惱恨,又是憐愛。忍不住輕歎一聲,起身道:“就饒你這次吧。若有下迴,看我不把你的牛頭砍下來——”童牛兒見化險為夷,暗出長氣。


    二人在桌前落座。童牛兒喚人捧入香茶和點心給銀若雪吃,一邊問起銀若雪為何進門就與自己為難。


    銀若雪本已忘得大半,忽又記起,蹙眉道:“適才商議圍剿匪盜之事,何等重要?你卻不在,怎不叫我惱你?”


    童牛兒聽罷嘿嘿一笑,道:“那是你和方威小兒的事,與我何幹?我說了也是白搭,算不得數。”


    銀若雪將茶盞向桌上重重地一礅,把茶水濺得飛出。童牛兒見銀若雪又急了,嚇得起身就想逃。


    銀若雪看著童牛兒驚弓之鳥般惶恐的樣子,忍不住又笑,嗔道:“哪個說這次來要殺敵立功的?不是要叫皇帝賞識,得封爵位,讓我父見了高興,肯將我——”再說不下去,隻用幽怨的眼色看著童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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