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顧子美沿街叫賣中一天天流逝,很快就來到了八月末。薑知暖也趕在8月最後一天完成了工作交接,卸下了旁人眼裏的“鐵飯碗”,準備奔向未知的省城。雖說重生一次,但這一世要走的是前一世未走的路,心裏終歸是有些忐忑,可她給自己暗自打氣,“再不濟,也不會比上一世差了。”


    他們在省城的住處,顧子謙已給找好了,隻是做生意的店鋪需要薑知暖自個去張羅。等到搬家去省城那天,又是小高開了個貨車過來幫顧子謙一家裝家具家電行李這些。顧良福和王桂櫻也從鄉下趕來給兒子媳婦送行,塞給他們一堆雞蛋、宰好的雞鴨,說是省城物價貴,能多帶點是點。


    待到要出發時,王桂櫻將薑知暖拉到一旁,神神秘秘地塞給她一疊用手帕包好的人民幣。


    “暖暖,這是老大這一年陸陸續續給家裏的補貼,我和你爸都給存起來了。你帶到省城去,省城開銷大。” 王桂櫻附在薑知暖耳邊說道。


    “這哪成,這是我們孝敬你們的錢。哪有拿迴來的道理。” 薑知暖一聽,連忙推辭。


    “媽給你,你就拿著,不然就是介外了。老話說得好,窮家福路。” 王桂櫻故意板起臉。


    看著婆婆故作正經的樣子,薑知暖忍住笑意,點點頭,“那我先拿著了,等我們今年賺錢了迴家過年的時候給您二老包個大紅包。”


    “哎,你們在外麵,健康平安比什麽都重要,可不要為了賺錢把身體搞垮了。” 見兒媳婦收下了錢,王桂櫻放下心來,細細叮囑道。


    待最後一個行囊裝上車,離別的時刻終究是到了。坐上車的顧子謙朝父母揮揮手,“快迴去吧。”


    “老大,有空多迴家看看啊。你加班記得吃飯啊。” 王桂櫻壓抑了半個早上的不舍在這最後時刻流露了出來。


    “媽,你放心吧。我一放假就迴來看你們。你們記得在坐車迴去,別走迴去。家裏有事就喊子嬌給我拍電報。” 顧子謙大聲喊道。


    “我們曉得,你安心去吧。” 顧良福朝顧子謙揮手。


    待載著顧子謙他們的車消失在路口的拐彎處,顧良福和王桂櫻夫婦才慢慢往鄉下方向走去,他們還是沒聽兒子的,為了省那迴程的路費,決定走迴去。


    “老伴,你說老大是不是以後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王桂櫻有些傷感的說道。


    “我巴不得他飛得越遠越好,他要是能飛到首都去,我更開心。” 顧良福一臉憧憬。


    “你這人,兒子離遠了,見一麵得多難。” 王桂櫻略有責備地看了顧良福一眼。


    “隔壁二柱子倒是在爸媽跟前,可以天天見。你難道願意他和二柱子一樣,天天下地刨土過日子?”顧良福打趣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在縣城就挺好的。這去了省城,老大媳婦又丟了工作,家裏家外全靠老大一個人。” 王桂櫻辯白道。


    “他們先一步去省城紮根了,等你孫子出生了,就是徹頭徹尾的城裏人了。我們老顧家,總算是跳出農門了。老大媳婦那一手的好手藝,你還怕她賺不錢,更何況她是個有主意的。我們倆把身體養好,到時候給他們帶孫子。” 顧良福沉浸在自己對家族未來的期許中。


    “說起這個,你說他們結婚也小半年了,怎麽還沒動靜呢?我看老大媳婦就是太瘦了,你看她那個腰,細的哦。”提起孫子,這也是王桂櫻的一個心病。


    “你看你,這是你操心的事嗎?兒孫自有兒孫福,該來的時候自然就來了。” 顧良福覺得老伴啥都好,就是總有操不完的心。


    “我怎麽不操心,老大多大了,他本來就結婚得晚。我不像你,整天當甩手掌櫃。” 王桂櫻不滿道。


    兩個老人就這樣絮絮叨叨地走上了鄉間小路。


    小高這邊順利得把顧子謙一家送到了新家樓下,下家具前,肖文惠趕忙叮囑道:“小顧,先下竹竿,讓竿子先進門。”


    “外婆,為啥我們搬家要帶個竿子啊,還要第一個進門。” 顧子美好氣道。


    “你小孩子不懂,這是討個好兆頭,節節高。”肖文惠樂嗬嗬地解釋道。


    一家人齊心協力,總算是把拉來的家具家電這些都給搬到新房裏了。顧子謙挽留小高吃個便飯,小高連連推辭,“顧哥,你就別和我客氣了,今天趙廠特意給我放了一天假,我還托你的福,下午可以歇半天呢。我媽在家等我在,以後有的是機會來你家蹭飯。”


    見他這麽說,顧子謙也不好再挽留,從口袋裏掏出一包未拆封的煙塞到小高褲兜裏,“我知道你好這口,這個你不能再推了。”


    “顧哥,爽快人,我就謝謝啦。” 這禮物可是送到老煙民小高的心坎上了。


    等小高走了,已經將屋子“視察”了一番的顧子美興奮地喊道:“大哥大哥,我們這房子裏也有廁所和廚房,還有兩間屋子。”


    “對,你和外婆一間屋,你以後不用當‘廳長’啦。”顧子謙樂嗬嗬地說道。


    “大哥,這房子是單位分你的嗎?” 顧子美一臉八卦地問道。


    “怎麽可能?我這剛來,人家就給我分房子,憑什麽?這是我租的,不過你放心,等你哥努力,過不了兩年,我們也能住上單位的福利房。” 顧子謙拍著胸脯向妹妹保證。


    薑知暖手腳麻利地先將廚房收拾好,多虧婆婆給帶的物資豐富。她就地取材,給每個人弄了碗醋溜雞蛋打鹵麵。就這樣,四個人簡簡單單開啟了省城新家的第一餐。


    吃完飯,一家人歡天喜地布置著新家,房子是租來的,但日子不是租來的。累癱了的薑知暖躺在鋪好的床上,望著雪白的牆頂。內心那股不真實感終於落了地,上一世想都沒想過的省城,這一世她就這麽水靈靈地來了,此時此刻她才有了新生的感覺。天知道,走到這一步,她走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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