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玉麥鄉的同學上車了。”喇叭裏的聲音把小寶的目光引向一台農用拖拉機。


    幾個機關的孩子已經坐進馬槽。


    “你比他們大點,要照顧好弟弟妹妹。”


    “去了要聽話,好好勞動。”


    家長們千叮嚀萬囑咐,生怕自己的孩子在鄉下受罪,千般不舍萬般難離都無法阻擋這股鋼鐵的洪流,積極參與下鄉再教育,才能表明自己對新政的態度。


    小寶把行李放進馬槽,想要把馮希延抱上去,但馮希延卻自己爬上了拖拉機。


    拖拉機一路顛簸著駛向玉麥鄉。


    家長口中大點的孩子應該是個中學生。但一路的顛簸已經搞得他頭暈目眩,哪能顧得上其他人。


    馮希延主動承擔起了照顧同學的責任。


    “大叔,能開慢點嗎?他們有點暈車。”


    “這是拖拉機,不是吉普,哪來的暈車一說。”拖拉機大叔放慢了速度,迴頭說道。


    “輪船也是敞篷的,還有人暈船呢。”


    拖拉機大叔活了這麽久也沒見過輪船,馮希延的話是真是假他也不好判斷。


    “這樣吧,我停下了休息一會兒,你們放放水,緩緩。我抽袋煙。”


    男孩子跳下馬槽就在路邊噓噓,女孩們則躲進了另一邊的岩石後邊。


    馮希延沒有下車,獨自在馬槽裏啃著母親給打的火燒。


    或許骨子裏帶著襄武的血脈,馮希延對家鄉的火燒情有獨鍾。


    “孩子,你吃的那是啥,看著挺費勁。”


    拖拉機大叔抽著香煙問馮希延。


    “老家的火燒,趁熱吃,酥脆可口,放涼了吃嚼勁十足。大叔,您嚐嚐。”


    “你自個吃吧,看著都費勁。”


    “噓噓完了沒有,上路了。天黑過不了達旺山口,我們就得住樹林裏了。”


    孩子們嘰嘰喳喳地爬上車,大叔開著拖拉機“突突突”地衝上了山坡。


    下山的時候,馮希延的眼角略過坡頂,一輛看似熟悉的吉普遠遠地跟在拖拉機後麵。


    天上出現了第一顆星星,接著第二顆,第三顆,夜幕開始降臨。


    空曠的四野慢慢有燈光穿透樹林照射在公路上,拖拉機穿過一片密林腹地,終於停在了次仁家的大門口。


    卓嘎和鄉親們舉著酥油火把照亮了四周的夜空。


    “各位鄉民,孩子們到了。請聽我點名,各自領自家的小孩迴家。明天一早再安排任務。”


    當點到馮希延的名字時,卓嘎的聲音微微一頓,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蹲在馬槽裏的馮希延。


    這不是馮市首的兒子嗎?咋也分配到玉麥鄉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了。


    “馮希延,次仁鄉長家。”


    卓瑪興高采烈地把馮希延從馬槽裏抱了出來。


    馮希延對卓瑪異乎尋常的舉動感到疑惑不解,眼裏保持著幾分警惕,怔怔地盯著拿著名冊的卓嘎。


    孩子們被對口的鄉民領走,拖拉機大叔似乎有些不滿。


    “卓嘎,說好給我家一個孩子呢,這都分完了。我這不白忙活了一天。”


    “洛桑大叔,記著呢,明早給你答案。”卓嘎話語中帶著神秘。


    眾人離去,喧囂的門口恢複了寧靜。


    一直跟隨拖拉機的吉普車緩緩開進院子,車燈熄滅,多吉從駕駛室走了出來:


    “三兒,行啊,這一路下來沒給洛桑大叔添亂。”


    “姐夫,你咋也來了?”


    馮希延一個蹦高撲進了多吉的懷裏,畢竟是個孩子,表麵快樂的他把憋了一天的淚水全部倒了出來。


    “阿爸,這就是馮市首的三兒子。”


    “我是第一次見,聽你才讓叔叔的安排就行。”次仁對女兒說道。


    “這不亂套了嗎,沒聽見馮希延叫才讓叔叔姐夫!”卓嘎跺著腳很是無語。


    “卓嘎,沒那麽多麻煩,馮市首現在有難,我們不暗地裏幫一把誰還敢幫。明天照例把馮希延交給洛桑就行了。”


    “阿爸,您的意思是今晚在咱家住一宿就是個態度。即使不挑明洛桑也明白咱得用意?”


    “還是丫頭聰明,有些話隻能說不能做,有些事隻能做不能說。馮市首的事無論結果如何,至少他是阿爸的恩人。”


    第二天開完會,卓嘎把馮希延交到洛桑大叔的手裏。


    “這個孩子就跟著你們家裏。孩子小,身體弱,洛桑大叔,多少照應著點。”


    “這個你放心,這小東西和我是老熟人了。你叫什麽名字?”


    洛桑低頭問馮希延。


    “老熟人?”卓嘎有些意外。自己都是第一次見到馮市首的三兒,洛桑啥時候和馮希延成了老熟人,老熟人哪有不知道對方名字的?


    聽過洛桑講完昨天一路上發生的事後,卓嘎恍然大悟。原來不大的孩子還為別人考慮,就這一點就能讓人放心。


    “我叫馮希延。”


    馮希延默默地背起自己的行李,那行李的高度,幾乎與他的身軀一般無二。


    “小東西有個性。來吧,洛桑大叔替你拿著,看那小身板快壓塌了。”


    玉麥鄉土地少,屈指可數地幾塊巴掌大的河灘地還是馮家臣安排資金置換土質改良的麥田。一年的收成下來還不夠新移民塞牙縫的。


    土地產量不高,但次仁堅持要種,種地的根本目的不在乎收成多少,而是用行動證明這片河灘的歸屬,那是西疆神聖的土地。


    大點的孩子們跟著牧民去牧場放牧,像馮希延這樣半大小子就跟著大夥去收割少的可憐的青稞。


    鐮刀飛舞,麥浪飄香。


    沒幾天的功夫,大人們就把河灘沿線的十幾畝麥田收割殆盡。


    剩下幾隴分割麥田的間種豆苗還留在地裏。


    “小夥子,今天跟著阿瑪去收豌豆,晚上給你抄豌豆苗吃。”


    麥田裏已經有不少孩子拎著口袋在擼豆苗。


    馮希延跟著阿瑪跳進田裏,邊擼豆苗邊問:“阿瑪,這滿地的麥穗不要了嗎?”


    “你擼豆苗,阿瑪來撿麥穗。”


    馮希延擼的很快,手裏的口袋已經裝滿顆粒飽滿的豌豆,兩隻小手被豆秧勒的通紅。


    他吃力地把口袋扛上田埂,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珠,放眼望向遠處的幾個小孩。


    小孩的吵鬧吸引了馮希延的注意力。


    “看,裏麵有兔子。”


    “應該是雪兔,我阿爸說雪兔肉可香了。”


    聽到有肉吃,馮希延的兩腿不自覺地邁開了步子。


    小孩們趴在雪兔洞口,不停地拿著麥穗引誘兔子。


    “挖洞吧,阿爸說雪兔隻有冬天才主動出來。”


    旁邊的小孩怯生生地說道:“我怕。”


    “讓開,我來。”


    “馮希延,你敢掏兔子窩,不怕它咬你。”說話的是一同來下鄉的高年級女孩。


    馮希延不置可否,擼起袖子把手伸進洞裏。


    來迴劃拉幾下,馮希延高興地喊道:


    “抓住了,幫忙把邊上的土挖掉。還有你,拉住我的身子,往外拉呀!”


    一隻圓胖肥碩的兔子硬是被生生拉了出來,馮希延一屁股坐在了滿是麥茬的土地上。


    情急之中,兔子反手一口咬向馮希延,馮希延一驚,鬆開了抓著的兔子尾巴。


    雪兔一溜煙逃之夭夭。


    “都是你,幫倒忙。”高年級女孩白了馮希延一眼。


    馮希延並不在意女生的白眼,低下頭繼續擴大兔窩。


    “哇,好多寶貝!”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雪鷹豪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老醯兒醋壇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老醯兒醋壇子並收藏雪鷹豪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