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秦葉集中意誌,將此光團趕出腦海,重新伸手抓來另外一個光團。


    半晌後,他百感交集,不由又沉吟道:


    “這位前輩坐化前充滿遺憾和悔恨!”


    “他為了修行拋棄了深愛的妻子,終有一天超凡入聖,卻發現身邊再無一個可以說話之人。而曾經的愛妻,早已隨著百年光陰化作白骨!”


    “他臨死之前心心念念,如果能再給一次機會,他絕對不會離家出走!與愛妻白頭到老、歡度餘生,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人生!”


    “哎,這位前輩選擇的武道是孤獨,但是在晚年才發現自己錯了!”


    “武道之路一旦誤入歧途,必將追悔莫及,悔恨終生!”


    “算了,他的道也不適合我,再換……”


    隨後,秦葉接連將其他十多個光團依依抓下,逐個感悟每個武聖強者生前的執念。


    這個過程神奇無比,仿佛自己經曆了十多次輪迴,每個人生前最深刻的經曆,都由他重新體驗了一番。


    不知道過去多久,可能是十天,也能是十年,秦葉已經徹底忘記時間。在他看來,仿佛已經過去一個世紀那麽長。


    他查看完所有的記憶光團,其中有戾氣和殺戮,有遺恨和悔恨,有驕傲和自滿,有複仇和殘暴,有坦蕩和正義,還有畸形和變態……


    秦葉的雙眼開始變得迷茫,漸漸又變得空洞,到最後分不清眼瞳和眼白,變成了一片渾濁。


    “我的道是什麽?”


    “我為什麽要修行?”


    “我的武道終點在哪裏?”


    “我不確定,我不知道,我不敢想!”


    “我從落河村走出來,修行的初衷很簡單。為求長生,尋找父母,遊曆天下!”


    “可是這一路走來,江湖恩怨、利益紛爭、陰謀陷阱,使我雙手沾滿鮮血,讓我失去心愛的女人!”


    “我從東郡逃往帝都,從司馬帝國來到中土,從天南來到西北,如過街老鼠苟活於世間!”


    “這便是追尋長生要付出的代價嗎?”


    “我所要尋找的身世,到現在連一點線索都沒有,父母究竟在哪裏?”


    “外麵的世界冷酷無情,我還沒有看夠嗎?”


    ……


    秦葉發髻散亂,狀若癲狂,身上的氣質不斷變化,麵容也扭曲起來。


    “我為何要修行?”


    “我要迴落河村!我要見爺爺奶奶!我要離開這個危機四伏的江湖!”


    “我不想長生了!我不想找父母了!我不想再看到這個人吃人的世界了!”


    “不行,我還要找洛雪!說不定她還活著,可能是遇到了麻煩,或者被困住了而不能來找我!”


    “殺!殺!殺!”


    “我要殺光所有迫害我的人!”


    “我要殺光所有輕視我的人!”


    “我要殺光所有擋我路的人!”


    ……


    眼看秦葉即將走火入魔,忽然,一個聲音如洪鍾般在他腦海中響起。


    “不要忘記初心啊,小葉子!”


    聽到這個聲音,秦葉原本慢慢集聚的戾氣突然停滯,意識稍稍恢複了一些。


    “誰在說話?這個聲音怎麽這麽耳熟?你是冰兒的師父?”


    “不對!剛剛你叫我小葉子,從小到大隻有一個人這麽叫我!你是……”


    “韓大叔?!”


    隨即,那個雄渾的男子聲音再次響起:“小葉子,從你進入化聖塔之時,我便認出了你!是我,韓楓!”


    聽到“韓楓”這個名字,秦葉身上的戾氣漸漸消失,高興道:“韓大叔,真的是你?!”


    “原來你就是冰兒的師父,我還在猜她的萬毒無相功是何人所授!”


    雖然看不見韓楓的身影,但是他的聲音再次傳出:“哈哈,那丫頭死活不肯告訴我真相。我也萬萬沒有想到,當年落河村的毛頭小子,二十年過去,已經成長到如此地步!”


    秦葉左顧右盼,想要尋找韓楓的身影,但是始終沒有看到半個人影,就連韓冰兒的身影也不見了。


    “韓大叔,你在哪裏?”


    “我好想念你,為何不出來相見?”


    “還有冰兒呢?怎麽也看不見了?”


    韓楓徐徐解釋道:“小葉子,這裏是你的識海空間,我隻能用傳音與你交流。你和冰兒的肉身還在化聖塔頂,識海中自然是看不到彼此的!”


    秦葉想了想,恍然大悟。


    先前自己閉上雙眼,腦海放空,結果就出現在這個地方。原來這裏是識海,修者的神識海洋。


    “對了,韓大叔,我剛才究竟是怎麽了?”


    韓楓頓了頓,沉聲道:“你剛才差一點走火入魔!”


    “超凡化聖這一關艱難萬分,比起你以往破境要兇險得多!”


    “其實按照你剛才的情況,也能夠破境成功,但卻是走的殺戮之道,也就是所謂的魔道!”


    “我知道你這孩子的心性,絕非冷血無情之人,所以出言提醒你,希望不要誤入歧途,走了一條非己所願的道路!”


    秦葉迴想自己剛才的情況,確實如韓楓所說,不禁額頭冒出冷汗。


    不過,他嘴上卻輕鬆道:“沒關係,如果我發現自己走錯了路,就折返迴來重新來過。反正以前我不止一次成為廢人,嘿嘿!”


    這倒是說的大實話。


    想當年在清風秘境,他被清風仙兒吸走功力,妥妥的成為一個廢人,也因此與武千媚姻緣盡斷。


    後來在帝都,被人販子下藥,修為被封印,再次淪為一個廢人,並遭遇三年多的牢獄之災。


    韓楓聽到秦葉的自嘲,能夠想象他這些年吃過多少苦,不由得安慰道:“小葉子,當年你們一家救了我的命,但是我卻一走了之,這是我一直的虧欠!”


    “如今機緣之下,讓我再次見到你,韓大叔向你承諾,今後你會得到最好的修煉資源,我也會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韓大叔不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秦葉眼眶有些濕潤。


    他自然不會怪韓楓當年離別,在當時的情況下,韓楓被敵人追殺,為了不給村裏帶來禍端,他隻能獨自離開落河村。


    之所以沒有將秦葉一起帶走,也是希望他好好地生活,不想他卷進危機四伏的江湖紛爭中。


    況且,秦葉能有今時今日的修為,也多虧了那段時日韓楓對他的啟蒙,而且還留有《毒醫手記》,這些都是他日後修行的重要依仗。


    秦葉沉默半晌,認真道:“韓大叔,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的路想靠自己去走!”


    “在你的庇護下,或許我可以平安一生,也可能會有較高的成就。”


    “然而,這不是我滿足的結果,更不是我想要的過程!”


    “現在我想清楚了,我為何而修行?”


    “其實我的初心從未變過,而且此刻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要用信念追尋長生之路!”


    “我要用生命守護心愛的人!”


    “我要用熱血闖出精彩人生!”


    隨著秦葉將最後三句話嘶吼出聲,他原本緊閉的雙眼突然睜開,之前混沌的眸子射出熠熠光輝,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神聖的氣息。


    這股氣息與化聖塔裏的氣息截然不同,是一種隻屬於他個人的聖者之光!


    他破境了!


    “小葉子,很好,你真的很好!”韓楓的聲音響徹化聖塔頂,語氣中洋溢著無與倫比的讚賞。


    秦葉感受到身體裏充沛的力量,幾乎要忍不住一拳轟出,感受一下真正的武聖之威。


    但是看到不遠處還在雙目緊閉的韓冰兒,他趕忙按耐住性子,以免影響她破境。


    “韓大叔,你何時出來與我相見?”秦葉朝虛空小聲道。


    韓楓哈哈一笑,道:“我現在還要主持大陣,待所有人出塔之後,我自會出來與你相見!”


    “好了,我現在要進入冰兒的識海,看看她的情況如何,你在一旁為她護法!”


    秦葉聞言,連忙來到韓冰兒近前,仔細觀察她的每個變化。


    過了整整兩天,韓冰兒依舊雙目緊閉,沒有絲毫轉醒的跡象。


    秦葉眉頭緊鎖,神色凝重,將手指湊到她的鼻尖,感覺她的唿吸。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紅唇輕啟,仿佛在說夢話一般。


    “報仇,我要報仇!但是報完仇之後呢?我去哪裏?我能幹嘛?”


    秦葉聽到韓冰兒的聲音,以為她醒過來了,可是無論怎麽叫她,也沒有絲毫迴應,反而在其臉上出現濃鬱的迷茫之色。


    秦葉在心中隱隱有所猜測,大概能知道韓冰兒現在的處境。


    於是,他以聖光包裹聲音,將其傳入韓冰兒的識海,一字一句鏗鏘道:“冰兒,待你大仇得報,我們一起執劍闖江湖!”


    隨著這句話說出,韓冰兒臉上迷茫的神色漸漸消散,轉而變成一種向往和熱切。


    半日後,韓冰兒雙眸緩緩睜開,氣息祥和而悠長,與秦葉先前激情而暴動的氣息截然不同。


    唯一相同的,是她的身上也閃耀出神聖之光。


    她破境了!


    兩人看著彼此,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欣喜、誠摯、鼓勵和信任!


    兩人對視半晌,忽然一個不解風情的聲音傳出:“冰兒、小葉子,你們兩個別再含情脈脈了!”


    “化聖塔要待所有人感悟結束後才能開啟,所以別浪費時間,趕緊鞏固剛破境的基礎,莫要空中樓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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