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兄,永嘉!你們待在裏麵幹嘛啊!”氈帳簾子忽然被掀起,李從嘉一邊喊著一邊跑了進來,拉著望舒的手就往外麵拽,“五兄我鬥百草快輸光了,永嘉你玩的好,快來幫我!”


    正說著話,忽然看見帳篷裏還有劉家人,李從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叫漏了嘴,急忙捂著嘴,睜著一雙大眼睛眨啊眨的看著望舒,又看了看李弘茂。


    看著這樣的李從嘉,李弘茂差點兒樂出聲,好在帳篷裏的人都知道了望舒的身份,也不用那麽在意,搖著頭無奈的站起身,和望舒說道:“走吧,你可是好不容易才出來的,也該好好玩玩轉轉。”


    望舒笑著點了點頭,又拉上一直乖乖坐在邊上沒怎麽說話的劉榕,眼睛看向了劉承栩:“一起去啊!”


    劉承栩看了眼柴守英,後者微笑的點了點頭,她對於自己的這兩個孩子還是很了解的,雖然年紀小,但是很是知道分寸,不該說的話,不用特意交待,他們也絕對不會多說一嘴。


    看著孩子們都跑了出去,李家明又問道:“兄長和阿嫂怎麽會突然來了江南?是洛陽如今不太平嗎?”


    劉繼明笑著搖了搖頭:“洛陽還好,王家出事以後,家父更是斷了讓我入仕的念頭,如今閑著也是閑著,孩子們聽說江南這邊如今很是太平,盛景更甚於當初的李唐,就一直嚷嚷著要來看看。這不,如今榕娘也漸漸長大了,走遠路也不怕了,就帶著他們都來了。”


    “要是楨娘還未出嫁,能一起來就好了。”柴守英想起已經嫁人的大女兒,輕輕歎了口氣。


    劉繼明拍著她的手說:“楨娘嫁到了你們柴家,日子過的幸福,你有什麽好擔心的。”


    李家明挑眉問道:“克讓兄長家的大郎阿榮?”


    柴守英笑著點頭說:“是啊,你還記得他啊。”


    “當然記得。”李家明笑著搖頭說道,“小時候就虎頭虎腦的,可愛極了!和克讓兄長一點兒都不一樣呢,小時候就小大人似的。”


    柴守英也笑著說:“幸好不像我大兄!他可是長孫,可不能再是個紈絝子弟了!”


    想起往事,三人也都笑了起來。


    此時,在外麵空地上準備著中午炙肉所需食材的青蘿,不住的看向中間的那頂氈帳。


    紅綃幾次和青蘿的手撞到,笑著打趣道:“青蘿阿姊,先生不過是見到了故人,去敘敘舊而已。裏邊又沒有什麽青春貌美的小娘子,你擔心個什麽勁兒啊!”


    青蘿聞言,臉立刻變得通紅了起來,看著聽見此言正看過來的程喻,急忙解釋道:“你亂說什麽,我是想著要不要進去問問劉家人,中午的膳食是不是一起用。畢竟我們用了人家的氈帳,也沒什麽能表達謝意的。”


    程喻聽了此話頓覺有理,將爐子裏的火升起後,起身說:“青蘿說的對,正該如此,我去問問,日頭也漸漸升高了,早些說,也就別讓人家再準備吃食了。”


    另一邊,被李從嘉拉去救場子的望舒在見到這裏鬥百草的情景時就傻了眼。


    李從度剛剛又輸掉了一場,見望舒被拉來了,急忙擠過來問道:“你鬥過這樣的百草嗎?”


    望舒搖了搖頭:“這應該是紅綃曾經提過的武鬥,可我們在家中一向玩的都是文鬥,你玩了幾迴了?感覺如何?”


    李從度無奈的搖了搖頭:“十次有九次都輸。”


    李從嘉在旁邊一聽,連望舒都沒把握頓時急了:“那怎麽辦啊?我是十次十輸啊!這也太沒麵子了啊!”


    劉承栩聽見李家兄妹的對話,笑著說道:“你們以往玩的是文鬥吧,比的是誰收集到的花草多,還要按名字來一一對上,這樣的玩法可不適合這裏。武鬥其實也簡單,隻不過比的是草的韌性。這就要靠經驗來選百草了。”


    李從嘉一聽,這是行家啊!立刻笑臉迎上,拉著劉承栩的手說:“阿栩,你快救救我啊!他們都笑話我們呢。”


    劉承栩看著表情生動的李從嘉,從心眼裏覺得這位壓根不像個皇子,倒是李弘茂和李從度還有些沉穩的皇家風範。此時倒覺得李從嘉還挺好相處的,笑著點了點頭,走到場中,低頭在地上尋找了一會兒,忽然摸著其中一根車前草咧著嘴笑了。


    劉承栩將摘下的草莖放在鞋子下麵踩了踩,才從地上撿起了草莖,胸有成竹的說:“來吧。”


    剛剛贏了的小孩看見瘦瘦的劉承栩和他手中那根軟趴趴的草莖,不屑的撇了撇嘴:“再輸了不會哭鼻子吧!”


    聽見這話,他身後的一群孩子都笑了起來。


    李從嘉和望舒不服氣的正要上前爭辯,卻被劉承栩和李從度分別攔了下來,劉承栩笑著看向了對麵的小胖子:“誰輸誰贏,比了才知道。”


    兩人伸手搭上對方的草莖,以十字交叉,隻見兩人稍一用力,小胖子手裏那根贏了數次的草莖竟然應聲而斷。傻了眼的小胖子看著手裏斷成兩截的草莖,憋紅了臉:“定是剛才它已經用了好幾次了,重來!”


    劉承栩笑著點了點頭,示意他再選。


    看著重新選了草莖的小胖子,又一次敗在了劉承栩手中,李從嘉和望舒幾人都高興的跳了起來。


    不服氣,再來,又輸了!小胖子接連不斷的選草,接連不斷的敗在了劉承栩手中,而最關鍵的是,劉承栩手中依然是那根看著軟趴趴的車前草。


    望舒和李從嘉激動的手都拍紅了,劉榕在旁邊看著兩人沒見過世麵的樣子,捂著嘴偷笑了起來,還是別告訴他們了,自己的九兄不管是文鬥還是武鬥,這鬥百草就沒見他輸過。而且車前草本就堅韌,車輪子都碾不斷的,又經過了腳底踩實的加固,身經百戰都不在話下啊。


    沒一會兒,小胖子就低頭認輸了。


    李從嘉和李從度歡唿一聲就衝了上去,把劉承栩夾在中間,摟著他的肩膀“嗷嗷”的叫著。就連望舒都抱著劉榕在一邊慶祝著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


    看著弟弟妹妹如此開心,李弘茂也搖頭笑了,走過去好奇的取了劉承栩手中的草莖,雙手拽了拽,還真是堅韌啊!看著劉承栩的目光充滿了好奇:“這是什麽草?怎會如此堅韌?”


    李從嘉和李從度聽得此言,也立刻安靜了下來,一致的看向了劉承栩。


    劉承栩笑著說:“這是車前草。車前草的根莖非常堅韌,哪怕車輪碾壓,人畜踩踏,也不會死,因為它敢往車輪底下長,所以叫做車前。也因為它喜歡長在路中間,故而又叫做“當道”。可以說,它是武鬥的草中王者。”


    李弘茂又好奇的問道:“可是我看那個小孩兒後來也選了一根車前草,為什麽也斷了呢?”


    劉承栩聞言,先看了看四周,發現大家已經都散了,這裏隻剩了他們幾人,但還是湊近了低聲說道:“你們看見我摘掉後放在腳底踩了踩吧?”


    李從嘉和李從度點了點頭。李弘茂挑眉問道:“莫非是增加了草莖的韌性?”


    劉承栩笑著點頭應道:“沒錯,這就是鬥百草的學問了。把花草放在腳下踩一踩,就能增強韌性。還有些更為複雜的方法,有時候為了鬥百草,甚至還要將提前精心選好的草莖放入特殊液體中浸泡,等到自然陰幹後,那韌性就大大加強了,再拿去和別人比試,那就是穩贏了。”


    望舒聞言驚訝的看著劉承栩:“一個遊戲,竟還有這樣多的學問啊!”


    李弘茂笑著摸了摸妹妹的腦袋:“當然。不管是什麽,都有方法。善於動腦子,才能永遠當那個第一。”


    劉榕在一邊笑著點頭說:“我九兄就喜歡當第一,所以總愛琢磨這些。”


    自己被妹妹揭了短,劉承栩衝著劉榕做了個鬼臉就撲了上來,誰知劉榕嘻嘻笑著就躲在了望舒身後,看著忽然就到了自己麵前的望舒,那一雙黑亮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裏麵還滿是笑意,劉承栩急忙刹住了腳步,裝模似樣的“狠狠”瞪了劉榕一眼,可通紅的耳朵還是將他的不好意思暴漏了出來。


    “哎呀,你們幾個小崽子,還吃不吃飯了!”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劉承樺來了,“哈哈哈,弘茂也在啊,唐突唐突,小崽子可不是說你!”


    李弘茂看著賊笑著走過來的劉承樺,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己這麽大隻的杵在這兒,要說他剛才沒看見,那絕對是瞎了!


    嘴上得逞的劉承樺摟著李弘茂的肩膀,衝著其他幾人繼續吆五喝六的:“小崽子們,隨兄長我迴去吃飯嘍!”


    剛贏了一場比賽的李從嘉和李從度也不在意劉承樺的稱唿,拉著劉承栩的手,一陣風似的就往氈帳的方向奔去,當然也沒有忘記望舒和劉榕。五個人腳下揚起的灰塵嗆的劉承樺咳嗽了幾聲,也算是不經意間就報了仇。


    看著從瀟灑瞬間變得狼狽的劉承樺,李弘茂再也忍不住了,扶著身邊的樹幹就笑彎了腰。


    “樺兄,走吧,吃飯去。”李弘茂本就長的好看,這一笑,讓他本就明豔的五官又生動了十分,看的劉承樺當場就傻了眼,腦子還沒轉,腳已經跟著李弘茂一起,遊魂似的往前走了起來。


    反應過來的劉承樺一邊唾棄自己一邊偷偷瞄著李弘茂的側臉,心裏忽然冒出一句話:“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此時的李弘茂手中雖無酒,但那根還在他手中晃動的車前草,卻仿佛世間最美的絲絛一般,和他身上的青碧色衣衫相映成趣。


    劉承樺覺得,就算是書中記載的那位有名的“慘綠少年”杜黃裳,即使他再有那翩翩風度,也是比不上眼前這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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