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著料敵從寬的原則,與這支軍隊的指揮官商量後,辛格以那架直升機的墜落點為圓心,以一名正常士兵每小時在叢林中所能行進的距離為半徑,再將這個數值放大五倍,圈定了本次行動的大概範圍。


    很快,一個以普通士兵圈外堵截,精銳兵力來迴穿插、掃蕩,再輔以空中機動力量為支援的戰鬥體係迅速搭建了起來。


    辛格知道這次行動對自己的意義,也知道手上的這支部隊看上去兵強馬壯,一副精銳的樣子,但其實除了為自己提供人員和裝備上的一些便利外,在實際的叢林作戰中是起不了太大作用的。


    在這次行動中,辛格對他們的定位就是起一個示警和火力平台的作用。


    他認為這樣已經足夠了,甚至他在每個重要節點處投下的精銳兵力,雖然是以神廟的力量為主,但也隻是起一個驚嚇和驅趕的作用。即便發現目標也以火力驅趕為主。


    在辛格看來,隻要能把目標從這莽莽林海中找出來,那就是勝利。


    “紮紮紮……”一架單旋翼加尾槳的中型直升機以略高於林梢的高度從一片穀地上空飛過。


    “都來迴三趟了,除了看到幾隻猴子,其它什麽也沒有……”


    直升機上,緊盯著熱成像儀的副駕駛嘴裏嘟嘟囔囔著:“拉裏,不要秀你那三腳貓技術了,趕緊給我拉高一點,有消息說黑貓的成員都折損了好幾個,這個人很厲害的……”


    “再厲害能比得過我們屁股底下的這個大家夥!”


    那個被稱為拉裏的駕駛員無所謂的笑了笑。


    “放寬心,兄弟,這駕駛艙兩側都是甲板,隻要我不主動往山體上撞,怎麽飛都沒事……再說了,飛這麽低,不也是為了能讓你看的更清楚一些嗎……”


    等到直升機遠去,林地中一塊滿是苔蘚的大石頭忽然動了動,緊接著舒展了開來,正是一身吉利服的趙言。


    循著記憶中的幾處參照物,趙言當晚就順利找到了第一處物資儲存點。可能是靠近林區邊緣的緣故,這處物資儲存點設置的極其隱蔽,是一棵鐵棘樹的樹洞。受限於空間,裏麵的物資數量也是出奇的少。


    一套叢林迷彩,一長一短兩把槍及配套的若幹子彈,兩把刀,剩下的就是一些簡單的藥品、飲用水和軍用口糧。隻是這些東西就將那樹洞給塞得滿滿當當。


    趙言估計帳篷、食品及飲用水等大宗的叢林生存必需品,在第二個儲備點應該有大量儲備,否則單憑這些物資是不足以支持在林區長時間生存的。


    而就在他前往第二個儲備點的途中,情況發生了變化,飛機一架接一架的出現了。


    望著遠去的直升機,趙言的眉頭漸漸鎖了起來。這已經是這半小時內的第三架次飛機了,而且與前兩架的型號並不一樣。


    如此高的出動頻率意味著這片林區的上空已被嚴密的封鎖了起來,而大量空中力量的加入也意味著地型的障礙也將不再成為對方的製約條件。


    局勢似乎正在向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方向滑去。


    遠處傳來幾聲隱隱的狗吠聲,趙言神情一緊,將迷彩往身上一裹,加快了行進的速度。


    敵人追上來了。


    “情況怎麽樣!各搜索隊有什麽進展!”


    隨著時間漸近中午,辛格已不複當初的鎮靜,開始頻繁的問詢起身邊的參謀人員。


    “外圍正常,各搜索隊報告正常,精銳打擊力量已於三小時前集結待命,等候指示……”類似的一問一答已經進行了不下三次。


    長唿了口氣,辛格知道自己的心亂了。


    ……


    這是一塊密林中難得一見的空地。


    一棵合抱粗大樹的倒下,為終年處在陰暗中的底層植物們清出了一大片的空地,也給了它們一個難得的沐浴陽光的機會。不論是灌木還是喬木都拚命抓住這個難得的空窗期,竭盡所能的向上生長,為各自的生存爭奪空間。


    此時,一隻五人的搜索小隊正在這裏做短暫的休整。滿頭大汗的他們胡亂的坐在地上,喝水的喝水,進食的進食,連最起碼的警戒都沒有安排。


    畢竟這森林太大了,而直升機又剛剛從他們頭頂過去。


    “哈利,管住你的狗,給它弄點吃的,讓它不要再叫了,煩死了……”


    “魯魯乖……魯魯聽話……我們來吃點東西,我知道你也累了……不要這樣,魯魯,不要這樣……”一個小個子青年將一頭棕色的細毛小獵犬抱在懷裏,小聲的安撫著,想要讓它盡快平靜下來。


    幾分鍾過去,所有手段使盡,這個往日對哈利無比乖巧的小姑娘卻始終處於焦躁不安之中。


    正在喝水的領隊正要再次出言喝斥。忽然目光凝了一下,反手拔出匕首在麵前的地上輕輕一戳,刀尖上帶起來一條手指粗細的巨大蜈蚣,正張牙舞爪的拚命掙紮著。


    而一息之前,這隻蜈蚣分明還在太陽底下僵直不動。是什麽令它違背了生命的本能?


    不安的獵狗,反常的蜈蚣,領隊立刻警覺起來,這才發現,除了風吹草動,這片林地中竟然寂寂一片。


    這附近有一個能令動物們感到恐懼的東西存在。


    會是什麽?


    他的手指緩緩壓住扳擊,就要向同伴們示警。


    “唰”的一道寒光在他的眼前閃過,緊接著額頭一涼,身體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就在意識即將沉入黑暗之前,他的手指卻還在遵循著神經傳遞給它的信號,猛的一下壓了下去。


    “突突突……”一梭子子彈打的地麵煙塵四濺。


    變起肘腋,剩下的四名隊員根本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也弄不清楚襲擊來自何處。


    也就在這種時候,各人軍事素養的高下就充分的體現了出來。南北兩名隊員立刻各自後退一步,背靠大樹,據槍指向了對麵的同伴,想要相互為對方提供掩護。


    然後他們從各自的眼神中分別看到了驚駭。


    一條模糊不清的人影如一條蟒蛇般從南麵的那棵大樹上悄無聲息的滑了下來,緊緊的勒住了樹下的那個人體。在地上幾下翻滾之後,他迅速鬆開糾纏。借助騰身而起的力量,手腳並用的掠過他側麵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另一名隊員,合身撲在了哈利的身上。


    雙手抱住哈利的頭部,借著前衝之勢憑空一個翻身,等趙言背部著地,哈利的腦袋已是整體轉了一個方向。


    身後是一具還在不住抽搐的身體。錯身而過的那一刀,幾乎切開了他的半邊脖子。至於北麵樹下的那一位則瞪大著眼睛,直挺挺的跪坐在那裏,一柄半尺餘長的軍刀貫胸而出,將他死死的釘在了樹上。


    在他的對麵則是一具完全變形的軀體。


    靜立在場中的趙言臉上滿是凝重,他知道接下來自己怕是要有大麻煩了。


    那聲意料之外的槍響無疑已經將他暴露在了獵人們的視線之下。不用說這支小隊身上的通訊裝置,便是遠處騰空而起的那群鳥雀,就足以使敵人標定自己的位置了。


    接下來該考慮如何脫身的問題了。


    吐出一口長氣,趙言明白形勢瞬間反轉的最大原因還是因為自己輕敵了。


    其實在他發現獵狗處於惶恐不安的狀態,始終無法安撫時,就明白事情可能不妙了,自己應該在那時就果斷采取行動的。卻因為顧忌五個人的位置實在太散,怕不能一擊致命,想要等他們的警惕心稍稍鬆懈一點再有所動作。


    也就是這稍一猶豫,機會就從他的手上溜走了。等他看到刀尖上的那條蜈蚣時,一切已經晚了。


    說到底還是自己心存僥幸了,趙言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


    蹲下身來,在小獵犬驚恐的目光中輕輕摸了摸它的腦袋。如果不是眼前的這個小家夥,趙言根本不會發現自己最大的麻煩會是在這裏。


    那曾令自己沾沾自喜的王八之氣在當前的環境下反而成了自己的軟肋。


    辛格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現場。


    已經有成群的蒼蠅在場地內亂飛。一名中年人正在仔細檢查著場上各人的死因以及先後順序,丈量每具屍體之間的距離,想要借此推斷目標的一些身體數據。


    一隻獵犬被栓在樹上,正在瘋狂的朝所有人吠叫。它是現場唯一的幸存者。


    看著眼前這隻紅著眼睛、口角不住有涎水滴落的細毛獵犬,辛格知道這隻價格高昂的搜尋犬已經廢了。


    辛格非常清楚這種細毛獵犬的品性,忠誠、勇猛、無畏。它曾是這一地區獵人們最好的夥伴,在當地已有超過近千年的馴養史。是什麽東西擊碎了它的神智,令這樣一隻訓練有素的優秀獵犬,蛻變成了隻剩本能的野獸的。


    “調集各隊手上所有的細毛犬,如果沒有,其它品種的也成,要快!”辛格感覺自己隱隱把握住了什麽!


    “通知打擊部隊向這一區域靠攏,接下來就看他們的表現了。”


    兩架直升機轟鳴著在頭頂掠過,沿途拋下幾十架小型無人機,全方位的監控著附近所有的區域。


    熱成像掃描、動感像素捕捉、磁場波譜對比……但凡手頭上有的,辛格一股腦兒的用了上去。


    半小時後,不僅什麽也沒有得到,反而因為機械故障損失了兩架無人機。


    “擴大偵測範圍……先以二十公裏為限,如果還沒有發現,就再擴大十公裏……還有,找到那兩架無人機了嗎,給我確認是不是真的機械故障……”


    辛格也是發了狠了,就這麽點時間,能跑得了多遠。


    “打擊部隊的人還沒有到嗎!又不是讓他們用兩條腿趕路……”


    他心裏清楚,在當前環境下,所有的機械電子設備,隻是起一個遲滯、威嚇的作用,他是在借此拖延時間,等待主力的到達。現階段隻要能將目標牢牢的壓製在這一區域,他就贏了。


    這一小塊空地以最快的速度被擴建成了一個小型的野戰機場,直升機一架架的降落,起飛,很快,辛格就集結起了一支五十多人的隊伍。


    有士兵、獵人、僧侶、雇傭兵,還有一地狂吠亂叫的狗。


    “注意觀察你們手中的狗,看看它們對哪個方向的反應最為強烈,或者說是最為恐懼,我們就朝那個方向搜索前進……獵人們打頭,僧侶居中,士兵們在兩側保護。記住,一有狀況就立即唿叫支援,我就在你們的頭頂。”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命令,而獵犬們的反應也出乎所有獵人的預料。沒走多遠,所有獵犬就狀態頻出,拉稀的、止步不前的、向主人齜牙的……兩條烈性犬甚至還互相撕咬了起來。


    “長官,情況有些不對勁,目標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裝備,還是有老虎的糞便或是血液之類的東西……


    再這樣下去,這些獵狗就都廢了,而且這麽多狗都擠在一起也沒什麽必要,您看是不是留下幾組人馬以備不需……萬一有什麽情況……”


    看著眼前的狀況,辛格臨時指定的領隊有些擔心。


    “可以,你留下三組成員以及相應的人手,其它繼續搜索前進,注意加快速度。”


    領頭的獵人很快有了發現,苔蘚上的一截樹枝,它的斷口是新鮮的。


    他抬頭打量著頭頂縱橫交錯的枝杈,很肯定的說道:“他是從樹上走的,像猴子一樣從一棵樹跳蕩到另一棵樹,難怪我們在地上看不到任何痕跡。”


    他看著臨時領隊,“我記得上麵在確定搜索半徑的時候征詢過我們的意見,那時我們一直是按地麵行進的速度來測算的,現在看來這個推測不對。我建議大人您向上麵匯報一下,適當再放大一點搜索範圍,因為照這個方法,對方肯定已經去的很遠了,而且……”


    他指了指身邊漸漸安靜下來的獵狗,“您看,味道已經很淡了!”


    濃密的樹蔭將所有陽光阻擋在了外麵,雖然時當正午,外麵陽光高照,但叢林底部卻仍是黑黝黝一片。雖然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但五六米開外也就看到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罷了。


    但這一刻,領隊卻仿佛看到大家緊繃的臉色瞬間舒展了開來。一聲聲長長的吐氣聲在安靜的環境下分外的粗重。


    是啊,安全了!


    在場的每一個人,不論是不是知情,都知道自己這一次幹的是以命搏錢的勾當,這在出發前的協議中寫的明明白白。而且隻要看看身邊的陣容和頭頂不停盤旋的飛機,就會明白情況隻會比上麵宣傳的還要嚴重,畢竟連軍隊都介入了。


    但又有誰會承認自己就是那個倒黴蛋呢!


    沉重的心理壓力再加上幽暗的叢林環境,所有人的神經都是繃的緊緊的,這驟然一鬆懈下來,每個人都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每塊肌肉都是酸的。


    隨著氣氛的緩和,除了護衛隊員們還在有條不紊的確認各自的防禦範圍,場中開始有了竊竊私語聲,甚至有一些非作戰人員還當場交流起了彼此的看法。


    “聽說我們追蹤的是一個國際通緝犯,殺了很多人的那種……”


    “沒見識,緝捕國際級的通緝犯能有我們這些人什麽事,我聽說是從神廟逃出來的一個高層,好像偷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惹得大祭司大怒……”


    “有道理,你看這些獵狗先前那麽大的反應,肯定是對方使用了神術的結果……”


    ……


    聲音越來越大。領隊厭惡的看了這些人一眼,走到一旁準備向辛格匯報當前的情況。


    對講機中傳來“絲絲”的電子幹擾聲,喂喂了幾聲之後,見沒有反應,領隊四下走動著開始尋找合適的位置。


    這種情況在原始叢林中是常有的事,要麽是地下有什麽金屬礦藏,要麽是陰暗潮濕的環境導致了生物電荷大量的堆積。隻要離人群遠一點或是找一處稍稍開闊點的地方就行。


    就這樣,他邊走邊調試,漸漸脫離了衛隊的保護。


    “劈裏啪啦”,一陣電荷跳動的聲響代替了“絲絲”的電子幹擾音,對講機中傳來辛格的聲音:“布裏奇,匯報情況,布裏奇……”領隊心中一喜,總算接通了,正要說話,忽然感覺腳下一軟,似乎踩在了某種爬行動物的身上。


    “大蟒蛇”!布裏奇心中一跳,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這種冷血動物。正要一腳跳開,忽然腳下一陣蠕動,一條黑影飛快的從地下躥起,緊緊的纏繞在了他的身上。


    布裏奇感覺有一隻有力的胳膊環住他的脖子,又猛然收緊。耳中清楚的傳來“格嘞”一聲脆響,然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原來他還在這兒,這是故布疑陣……”在意識沉入黑暗之前,這是他最後的想法。


    輕輕放下手中的屍體,趙言身形向下一伏,鬼魅般四下遊走了起來。留給他的時間不多,首先要收拾掉的是那些武裝力量。


    在明白自己身上的“勢”暫時無解的情況下,趙言選擇了釜底抽薪的辦法,他要借自己暴露的機會,一舉端掉這支搜索隊。於是在布下疑陣,造成自己已經遠去的假象之後,趙言將自己埋在了地下。


    黑暗的環境為趙言提供最佳的掩護,他就像一條真正的蟒蛇般,借助灌木、草叢、地形的遮掩,無聲息的貼近一個又一個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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