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的一聲,在速度與力量的劇烈對衝中,土塊、碎木四下飛濺,一把半尺來長閃著幽光的短劍“嗖”的一聲不知飛去了什麽地方。


    但趙言勢大力沉的這一擊,竟然落在了空處。微一愣神之後,趙言忍不住咧了咧嘴。煙塵散去,出現在他麵前的,居然是一名高不過三尺的侏儒,他那對準正常人胸部位置的一拳竟然直接越過了對方的頭頂。


    沒有絲毫猶豫,趙言迅速變拳為掌,閃耀著淡淡金光的手掌猛然向下一覆,帶著一股猛烈的惡風,向著那名侏儒的頭頂蓋壓了下去。


    看著隻是簡單的一翻手,但這一覆手之間,通過縮肩、吊肘、甩腕等一係列的動作,趙言已是無數次的微調了發力的方向,終於將先前積聚在拳頭上力量如投石機上的巨石般惡狠狠的向下甩了出去。


    帶著一聲空氣被壓爆的震天轟鳴,這如隕石天降般的一擊,狠狠的砸落在了侏儒亞力格那雙勉強向上抬起,還在不住顫抖著的雙手上。


    猶如螳臂擋車,洶湧如潮水般的力量在下一刻直接壓彎了亞力格那虛抬的雙臂,轟擊在了他的天靈蓋上。


    “噗”的一聲如輪胎撒氣般的聲響,這看似重力萬鈞的一擊隻是在亞力格的額頭輕輕一觸即收,甚至連一絲紅印也沒有留下,仿佛隻是拂去了他頭頂上的一隻蒼蠅。


    趙言滿意的點了點頭,為自己這舉重若輕的一擊打了個九十分。輕重由心,收緩自如,在對力量的控製上,他終於踏上了一個全新的層次。


    下一刻趙言五指箕張,扣住了亞力格的頭顱。與此同時他手上的那層金光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黑炎。然後整隻右手視堅硬的顱骨如無物般,深深的探入了侏儒的顱腦之中。


    “撲通”一聲,亞力格的身體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直到此時,他的耳鼻處才有濃稠如豆渣般的暗紅色物質緩緩的流淌了出來。


    趙言的手上,則多出了一個彈丸大小的透明球體。


    這是燃靈火最新蘇醒的能力。一種類似傳說中“搜魂”的神通。不同之處在於,經過燃靈火的一層過濾,趙言隻能看到被搜魂者銘刻在記憶最深處的一些內容。


    好處是不必承受識海被撐爆的風險,不足之處也同樣明顯。所有值得銘刻的記憶對非當事人來說,不一定具有現實價值。


    而且根據燃靈火隱隱約約傳遞過來的信息,這一能力隻能應用於剛剛開始消散的靈體。


    雖然不清楚其中的機理,但趙言對此的理解是活人的思緒太過於跳躍多變,層層靈光遮掩之下,燃靈火無從分辨那些閃光的念頭。


    強行使用,最後的結果無非是兩種,要麽將所有記憶全盤接受,要麽將一切化為虛無。前者需要冒精神錯亂的風險,後者則有些得不償失。


    除非等到趙言的靈體凝固到能承受海量數據流的衝擊,否則他不會在這一方麵做出嚐試。


    亞力格的身上除了一些零錢,趙言沒有什麽其它的發現。拋下屍體,趙言轉身向營地走去,他記得從那個崩散的幽靈體內好像有一個什麽東西掉了出來。


    這是一個從黃草紙上裁剪下來的紙人,約巴掌大小。紙人頭大身體小,與原主極其類似,看上去同樣是一個侏儒。


    紙張幹枯、焦脆,已經完全看不出它原本的材質。除了顏色和殘留在上麵的一些隱隱約約的筆畫印跡,趙言沒法從上麵尋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這個幽靈被破滅的太快,除了確認是一個靈體外,其它的趙言還是一無所知。


    線索就這麽斷了。


    思慮半天無果後,趙言索性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後,該來的總會再來,不該來的就當沒有發生這件事,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多了去了,他不可能一一經曆。


    下意識的,趙言認為前者的可能性很大,他不記得自己曾經在哪裏聽到過一個怪異事物聚合定理。


    一個人身上一旦出現好運或是黴運,那麽在一段相當的時間內類似的事物就會接踵而來,若烈火烹油般在極短的時間內將這種運程推到極致。


    簡單的來說就是“吉星高照”或是“禍不單行”。


    往火堆裏又添了些木材,趙言在火光照射不到的陰影處合衣躺了下來。他希望接下來不要再有什麽東西打擾到他的休息。精神力的再一次全力釋放下,他已經很累了。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一夜,直到天色大亮仍不見有所有所緩解。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色,趙言皺了皺眉頭,接下來的路程應該會有些艱難。


    但幾個小時的深沉睡眠終於令他的精神有所好轉。


    用過早餐後,趙言簡單的清理了一下個人衛生,然後一頭紮入了濕氣重重的叢林,開始了他今天的行程。


    時間很快來到了下午。就在趙言還在卡巴希恩的原始森林中艱難跋涉的時候,遠在一百多公裏外的布加勒斯特,一場圍繞著他產生的利益博弈已經告一段落。


    老城區的中心,在那座始建於16世紀的福音教堂地底近三十米的深處,一場三個人之間的談話即將結束。


    這是一座殿堂式的建築,由台階、屋身、屋頂三部分組成。左右兩側各十二根粗大的石柱架構起了主殿高大、恢宏的穹頂。沿殿的中軸線往後,靠近後堂處又從平地隆起一塊長方形的高大台地,一條長長的台階聯接著上下。


    明亮的燈光之下,一把仿若巨人王座般的金燦燦座椅正威嚴的佇立在那裏。


    良好的通風狀況,完善的設施設備,除了石柱礎基上那一片淡淡的水漬說明了一些問題,任誰也想象不出這裏是離地三十米深的地下深處。


    “怎麽樣,米爾恰,對於弗拉德提出來的那幾個建議,你有什麽看法……你認為可信嗎?”


    “如果不出什麽意外,在奧利弗大人蒙母神召喚之後,弗拉德閣下將是神殿毫無疑問的下一任掌權者……”


    佇立在台階右側的那名被稱作米爾恰的矮人迴答道。


    “而且他此次前來,秉承的並不是奧利佛大人個人的意願,而是代表的神殿,如果輕易拒絕……當然如果您有所顧慮,我們可以讓他在母神麵前立下誓言……”


    一問一答之間,才看清那張王座之上,四麵不靠的端坐著一個矮小的身影。若不是那洪亮的聲音,懸殊的比例讓人幾乎忽略了他的存在。


    台下同樣如此,兩名侏儒一般高矮的男子正一左一右分立台階兩端,恭恭敬敬的站在那裏。


    但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三個人並不是什麽侏儒。除了幾乎覆蓋整個麵部的那毛茸茸的胡子,使的他們的下巴看起來有些寬大,四肢也有些不合比例的粗壯之外,協調的身體比例讓他們看起來就是幾個小了幾號的人類。


    沉默了片刻之後。


    “恕我直言,大人。”另一名矮人開口道:“以神殿的力量,這件事完全可以自行解決,我們實在沒有必要卷入其中,而且您也已經試探過了,以目標在機場展示出來的力量,區區兩千萬美元實在是不值一提……”


    “你不懂,德克拉裏,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我看中的是神殿答應給出的那本秘典……


    德克拉裏,雖然我們自稱是長命種,號稱擁有遠超普通人類的壽命,但你我其實都知道,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


    長期以來的內部通婚已經令這個稱謂岌岌可危。要是沒有對應措施,或許要不了多久,我們這個種族就會如無數曾經的同類一般,消失在時光的長河之中……而據我所知,在那本秘典中記載有另一個可能的方向……”


    高踞在王座上的首領以一種唏噓的語調低聲說道:“我已經快八十歲了,德克拉裏……”


    台階下一陣沉默,這是確定立場了。


    “我已經吩咐亞力格緊盯著他,看看能不能從目標的行程中猜到些什麽……這樣一個人物,是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種偏僻角落的……看看時間,亞力格也應該將第二階段的消息傳迴來了……”


    等待的時間總是顯得漫長,一個下午的時間過去,三個人沒有等到預想中的情報。


    “看來,我們已經失去亞力格了……”首領保持著一種平淡的語調,好像失去的並不是他的族人,而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附屬。


    “他在天黑之前傳迴來的消息稱對方前往了瓦拉西亞的卡巴西恩山脈附近……米爾恰,那個位置有什麽?”


    話音剛落,首領猛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臉色驟然一變,“他不會是來拜訪那一位的吧……”


    米爾恰也驚唿一聲:“難道是亞力格誤入了他們的家族獵場,被當成入侵者給處理了!”


    “不可能,亞力格的身上有母神的氣息,即便誤入,對方最多也就是給點教訓,然後驅逐了事,不會下這種狠手的……”德克拉裏在一旁斬釘截鐵般說道:“這種事以前有過先例。”


    事情忽然之間好像變得複雜了起來。


    幾人都清楚,即便德克拉裏的判斷正確,不是那個家族出的手,但亞力格的失去說明情況要比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在座的三人非常清楚亞力格的能力,無論是在體力還是技巧方麵,他的表現都不十分突出,族中年青一輩中比他出色的大有人在。


    唯獨在異能一道上,因其出色的天賦,而獲傳了一道族中秘傳的術法。


    一直以來亞力格也是仗著這方麵的異能,在執行各項任務時無往不利,從未出過什麽紕漏。


    如果真的是折在了目標的手上,那說明在很大程度上對方也具有類似的能力。


    在機場那一役中因為對目標實力的誤判,已經導致他們成為了眾矢之的,隻所以到現在還不放棄,所倚仗的,無非就是這種超自然的力量。


    一旦確認這種力量並非他們所獨有,那麽這次任務毫無疑問隻能被迫放棄。


    “我還是想再試一次……我們得弄清楚是在和什麽樣的對手為敵,而且德克拉裏說的有道理,隻要不是針對那一位的族人,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首領緩緩的開口道。


    “不行!”


    “不可以!”


    米爾恰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表示了反對。


    互相對視了一眼,德克拉裏首先開口:“亞力格隻是一個小人物,縱然誤入其中,放過了也就放過了,他們不會太過在意的,您可不一樣,畢竟您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裏……”


    “我不會親自前往的。”首領擺了擺手,打斷了德克拉裏的勸阻。“我會借助母神的力量……”


    一陣沉默之後。


    “機場的事已經造成了我們很大的被動,當前環境下如果再舉行儀式……世俗政府會不會……”


    米爾恰顯得有些猶豫。


    經過一個晚上的時間,機場事件的最終傷亡人數已經統計了出來,並在第一時間傳到了他的手上。直接和間接死亡的人數加在一起,那是一個令他有些心驚肉跳的數字,要知道現在可是和平年代。


    “不管了,米爾恰。”首領用力揮動了一下手臂,“你去聯係弗拉德,告訴他我同意舉行儀式,但不論最終結果如何都需他把那冊秘典給我送過來……我想,他會知道如何取舍的!”


    黃昏時分,經過將近一天的艱苦跋涉,在趙言目力所及之處,出現了一座古堡的輪廓。


    趙言精神一振,按照藏僧給出的坐標,差不多就是這裏了。


    攀上一座山頂,趙言看清了這座城堡的輪廓。


    這是一座擁有三座附屬建築的大型城堡,所在的地勢極為險要,位於一座小山頂上,背靠一座難以翻越的大山,古堡的四周是一片茂密的橡木林。


    遠遠看去,這片籠罩在昏黃雨霧之中的中世紀建築群,頗有一絲恐怖電影中主場景的氛圍。


    望山跑死馬,看似近在眼前的目標,還是花了趙言半個小時的時間。


    半小時後,在古堡的門口,趙言見到了一位管家狀打扮,滿頭銀發的老年男子。


    “難得如此天氣還有貴客來訪,實在是令鄙處蓬篳生輝……”老管家操著一口半文不白的熟練中文,一連串的歡迎致詞隨口而出。不看外貌,簡直比趙言還像個華人。


    他抬手阻止了趙言的自我介紹。“您的來意主人早已知曉,一切都在母神的注視之下……經過近百年的漫長等待,霍斯特家族終於要迎來轉機了……”


    趙言略微有些尷尬,因為他此行可能並不能滿足這個家族的期待,但對方一副神神叨叨,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令趙言明智的選擇了沉默。


    簡單的梳洗過後,在管家的陪同下,趙言興致盎然的參觀了一遍這座有著悠久曆史的中世紀建築。


    古堡內部富麗堂皇的陳設自不必說,主體建築中有議事廳、會客廳、兵器廳、宴會廳等100多個大大小小的房間,甚至還擁有一座小劇場。隻是走馬觀花般走了一遍就花了趙言足足兩個多小時的時間。


    期間趙言沒有看到有人在古堡內行走。也難怪這類古老的建築一直以來都成為各類靈異類故事題材的首選目標。


    太過於缺少人氣了。


    晚餐時趙言見到了古堡的主人,一位年青的紳士。自我介紹是霍斯特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霍斯特·卡克歐姆。


    席間卡克歐姆沒有問及趙言的來意,隻是為他簡單介紹了一下霍斯特家族的組成以及由來。倒是對晚宴每一道菜的選料、用料以及廚師的烹製手法津津樂道,不厭其煩的為趙言做了詳細的介紹。頗有一絲顧左右而言他的意思。


    這令趙言感到有些奇怪,因為準備不足的緣故,理應是他對此行目的有所避諱才是。


    晚餐的菜品極為豐富,從第一道的法式煎鵝肝開始,到最後一道甜品結束,主菜足足上了有十三道之多。


    在主人熱情的推介之下,趙言還喝了一點古堡中珍藏的,據說已經有足夠年份的紅酒。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品嚐到葡萄酒的味道。曆經歲月的沉澱,再加上醒的恰到好處的美酒,給趙言一種細膩絲滑,如巧克力般入口即融的圓潤感。這種美妙的感覺令他不由自主的多喝了兩杯。


    一時之間,倒有一絲醺醺然的感覺。


    些許酒精對趙言而言當然並沒有什麽,因為靈體的受損和肺部日益加劇的沉墜感,這兩天他的精神狀態一直都不是很好,反而需要這種微醺的感覺。


    但這也就是短時間內的事情,當酒精對中樞神經的刺激結束之後,趙言反而有了一種空虛的感覺。再加上身處的環境和目標的未知,躺在床上的他,一時之間反而沒法進入深度睡眠的狀態了。


    與此同時,布加勒斯特老城的中心,福音教堂地下大殿的後方,一場神秘的儀式正在進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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