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奧利弗從地上拈起一小塊趙言臉上掉落下來的碎片,仔細察看片刻之後。


    “應該不會錯了,從材質來看,大概率就是那張替死鬼麵具。”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文森特說道:“也就是我們神殿一直以來都在尋找的東西。”


    文森特看了一眼縮在角落,還有些瑟瑟發抖的那個售貨員,她正在自言自語的低聲嘟嚷著什麽。


    “這個孩子怕是要有一段時間的噩夢了。”他漫不經心的說道,“你準備怎麽辦?為你的弟子報仇……可你那個弟子出現在那個地方,可不應該啊……這事也不好拿到台麵上來說吧……”


    “以我們神殿內部記載的,與替死鬼麵具相關的信息,再綜合這張麵具碎裂的時間來看,我有很大的把握能確定引動聖甲蟲攻擊的,就是這個人。雖然麵具的碎裂可能替他抵消了一部分的傷害,但全身而退,想來是不大可能的,所以現在正是抓到他的最佳機會……”


    對於文森特的質問,奧利弗並不做正麵迴應。


    “你想想看,能引動聖甲蟲主動攻擊,這個人的身上一定有絕大的秘密,聯想到他能從普羅米修斯身上搶到那張麵具,或許正是憑空消失的那個怪物也不一定,這一次如果我們能夠找到他……”


    文森特有些不耐煩了,刺客神殿融入信理部也有幾十年的時間了,可那股小家子氣還是怎麽也改不了。特別是作為執掌者,奧利弗的眼界實在是淺的可以,每看到點什麽好東西就總想往自家懷裏扒拉。


    以教庭上千年的曆史,手上什麽好東西沒有。自家手中大量的寶貝還都在庫房內蒙塵,等待進一步的清點呢,還用得著覬覦別人手中的那些破爛!


    這次那個普羅米修斯,肯定是從費力克斯的遺物中得了什麽好處。不對,前後兩任弟子都出任費力克斯的貼身秘書,這老東西肯定是早已有了線索,才會及早謀劃布局。這次偷雞不著蝕把米,難怪會惱羞成怒。


    或許,費力克斯的遺物中,還有什麽值得他出手的東西也說不定,否則他犯不著那麽熱心。


    想到這裏,文森特甚至感到有些惡心了,“我還是那個意思,你可以動用自己的力量,其它的……不行。”


    可能感覺自己的語氣有些過於生硬,文森特最終還是決定緩和一下雙方的關係。


    “你可以用神殿試煉的名義,從這一屆的學員中招募一些人手,條件你自己斟酌,我會授權……”說完,頭也不迴的離去。


    如何保證權力的過度與延續,才是文森特現在麵臨的頭等大事。要不是下麵報上來的事情有些過於詭異,他才懶得跑這一趟。


    看著文森特匆匆離開的背影,奧利弗的臉色陰晴不定。


    “真是個蠢貨,能引發聖甲蟲的主動攻擊,一定有我們不知道東西在裏麵,現在不加以重視,將來有你後悔的時候……”


    奧利弗猜的沒錯,此時的趙言正在一條漆黑的下水道中痛苦的掙紮。精神力被大量透支的後果終於顯現了。


    頭痛的好像被劈開了似的,眼冒金星,兩耳嗡嗡作響,一時間趙言甚至想不起自己現在身在什麽地方,又好像身處雲端之中,虛無飄渺的毫無著力之處。


    趙言努力放空思緒,強迫自己什麽也不去想,他知道現在唯有保持大腦一片空白,才能給精神一絲喘息的機會。


    這是當下他唯一能為自己做的。


    唿…吸…再唿…再吸,漸漸的,意識開始向下沉去,本能逐漸接管了身體。


    接下來他就像一條食腐蟲一般,蠕動著鑽入下水道厚厚的汙泥之中。臭氣熏天的汙泥在掩蓋了他所有蹤跡的同時,也隔絕了趙言所有的感官,甚至還帶給他一絲溫暖的安全感。


    外氣隔絕之下,修煉了十幾年的龜藏氣開始自發的運轉,趙言就像一隻鑽入泥沙中冬眠的大龜,進入了深沉的休眠之中。


    一天……兩天……不知過了多久。


    直到血液中的氧氣即將耗盡,身體開始向中樞發出警報,趙言的意識才被迫從最深沉的黑暗中緩緩向上浮起,結束了這輪休眠。


    “嘶”的一聲,從汙泥中探出頭來的趙言長長的吸了口氣。第一次,他覺得空氣是那麽的甜美,哪怕他正處在臭氣熏天的下水道之中。


    趙言非常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態,精神力的大量透支,不但導致他精神恍惚,注意力散漫,最重要的是連身體的反應也受到了波及。這對於身處當下環境的他來說,是非常不妙的。


    必須得盡快補充營養。缺少精神方麵的修複手段,趙言隻能從身體上想辦法找補。而要達成這一條件,當務之急是盡快離開這裏。


    確認了下一步的行程後,趙言晃了晃還有些沉重的腦袋,開始有時間四下打量這處臨時尋找的藏身之所。


    這是一條市政雨水管道的一部分,目測應該有兩米的高度,趙言隱隱約約聽到頭頂有汽車壓過窨井蓋發出的聲響,從不遠處的轉角也有一絲光亮透射進來,這說明這裏距排水口很近。


    可能是很久沒有下雨了,管道底部堆積了一層厚厚的淤泥,趙言還看到了一隻發漲的死老鼠就泡在不遠處的一灘汙水中……想到自己正是從這層淤泥中鑽出來,鐃是他神經粗大,胸腹之中還是一陣的翻湧。


    忽然趙言眼睛一亮,他看到了自己的背包,就在幾步外的一處拐角。


    緊走幾步,趙言迫不及待的打開背包,然後長舒了口氣,還好,東西都在。而且幸運的是,它並沒有浸泡在汙水裏。


    從背包裏翻出一個小巧的葫蘆,趙言從中倒出三粒參丸,想了想,又放迴去了一粒,捏破那層蠟殼後,一把扔進了嘴裏。


    片刻之後,藥力散發,趙言開始坐不住了。


    雖然經過幾類輔助藥材君臣佐使的調製,使得參丸藥力的散發溫和而又綿長,但同時兩粒下肚,趙言原本蒼白的臉上還是有了些不正常的紅暈,全身毛孔也開始一粒粒的凸起。


    這是在龐大藥力的湧入之下,他的皮膚快要繃不住了。找了塊相對幹燥的地麵,擺開架式,趙言開始在這處狹小的空間內施展起了鍛體術。


    一遍又一遍,從頭到尾,漸漸的,在壓下藥力的同時,有一絲淡淡的兇獸氣息開始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帶著一絲源自遠古蠻荒時代的味道。


    下水道裏一時寂靜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趙言醒轉了過來。


    藥力已經被身體盡數吸收。


    強大能量的注入,雖然還不能馬上反補神魂,但至少遏止住了情況的繼續惡化,這令趙言一時間鬆快了不少。


    以趙言自己的估計,短時間內,隻要不再繼續壓榨精神力,那麽情況隻會越來越好轉,至少,現在保持抵烈度的運動已經不成問題。


    天已經黑了,下水道中漆黑一片,不時有小型的夜行動物爬過趙言的腳背。


    他已經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有一段時間了,他在沉思著。


    就在剛才,出了一點狀況,他那八式鍛體術不知為何突然簡化為了六式。


    當然,或許不能說是簡化,而是還原或是其它什麽的。畢竟趙言看過原本,本來就沒有八式之多。但一時半會的他也沒心思去研究這些。


    但它原本鍛體的效果仍在。不僅在,而且還得了某種程度的加強。最直觀的體現就是經過這麽一遭,他身體的柔韌度大大的增加了,特別是各個關節的反曲程度,更是脫離或者說是已經跨越了人體結構的限製。


    就在剛才,趙言還試了下,他的脖子幾乎可以成160度扭轉,從而輕易看到自己的後背。


    趙言相信,如果能照這個趨勢,除非能在力量層麵上將他全麵輾壓,否則現在的許多格鬥技,特別是如柔術之類的關節技,對他而言已經不再構成威脅。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原本隻能作用於肌肉、骨骼的氣血之力,現在已經觸及到了五髒六腑。


    準確的來說,是腎髒。


    一輪修煉下來,在趙言腰部兩側,那被修行者稱作“雪山”或者“氣海”的位置,在不知不覺中,各自孕育出了一絲小小的氣旋。


    不對!或者將它稱作“炁”,應該會更合適一些。


    這個剛剛誕生的氣旋頭大尾小,就像是一顆剛剛發芽的豆芽,正在如吞尾蛇般,追逐著自己短小的尾巴不住的盤旋。


    以趙言所知,除了顏色有些對不上,這種氣旋在道家古老的煉氣體係中,應該有一個專門的稱唿,喚做“黃芽氣”。


    那是人體修行進入“煉精化氣”的一個標誌。也正是從這一步開始,修行者才算真正接觸到了人體最為神秘的內循環。


    發生了什麽?趙言有些茫然。


    修煉了十幾年都沒有什麽異狀的鍛體術,在僅僅隻是由八式演進為六式的情況下,就令自己的修煉由外轉內,開始接觸到了神秘的內循環係統!


    這個過程是怎麽發生的,又怎麽可能無緣無故的修出一道“黃芽氣”來呢!


    以趙言的理解,即便是道家正宗的內煉法,如果拋開那些繁雜的術語某些不知所謂的指向,其本質,也僅僅隻是通過針對性的梳理各部髒器的氣血,從而達到強壯內腑、壯大自身的目的。


    而絕無可能修出一道內丹術中的“黃芽氣”來,這根本就是兩個體係的事情。


    是長時間累積而產生的質變……還是這套體術原本就具有的功效……如果是這樣,那麽到第五式……第四式……甚至返本歸源的那一刻,那時又會發生些什麽……


    趙言是直麵過那塊殘骨的,也知道自己修煉的那八式鍛體術是前人從那三式殘招中演化出來的,那現在又是什麽原因,令它開始返本歸源了呢?


    直到想到腦門發疼,他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算了,晃了晃腦袋趙言終於決定放棄。既然弄不明白,那就先放在那裏,反正目前為止也沒看到有什麽壞處。當前最重要的還是趕緊想辦法,盡快離開這裏。


    順著這條管道趙言往地下深處走去,沒走多遠就看到了一個區域性的雨水井,能裝幾噸水的那種。除了上麵飄著些藻類外,倒是沒什麽異味。


    連衣服也沒脫,趙言一頭就紮了進去。


    靈敏的感官有時也不盡是好事,他已經快要被自己給臭死了!


    深夜,一處偏僻的電話亭中,趙言再一次撥通了趙德陽的電話。


    自報家門之後,趙言還沒來得及開口,趙德陽的問題倒是先過來了。


    “你知道嗎?現在你的身上背了1000萬美元的賞金……”


    1000萬美元,趙言的臉色凝重了起來,這可是一筆大數目。即便換成他自己,也是會心動的。


    “知道是誰、在哪裏下的訂單嗎?”


    “這個消息是由“管道工聯盟”在亞洲的一家下屬公司發布的。你不用打聽買主是誰,這是一個死單,買主已經將這筆錢一次性存入聯盟的賬戶,不接受退款,不設置期限。


    就我所知,對這種死單,該聯盟給出的任務期限一般是三年。三年之後,如果任務還沒有完成,這筆錢將翻倍退還給買家或者買家指定的受益人。


    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出於對聯盟聲譽的補償,組成聯盟主體的那幾家公司,將在未來三年內主動將所有的任務酬金下調三分之一。同時將會宣布這個任務永久有效,而那筆酬金也將轉由聯盟支付……”


    停頓了片刻,趙德陽輕聲說道:“自該聯盟成立以來,這種情況隻在1996年出現過一次。”


    趙言心情有些沉重,他也聽說過這個所謂的“管道工聯盟”。因為他以前所屬的“上帝之鞭”傭兵團,也算是這個聯盟的成員之一。


    這是一個由幾家公司化管理的古老組織牽頭,所成立的一個鬆散組織。聯盟各成員之間,並沒有約束性的條款,除了要求情報共享外,也沒有其它強製性要求。


    聯盟的創始人認為,現實中總有各種各樣的原因,造成人們生活中的種種不暢。就像下水道堵塞了需要疏通一樣,總會有需要他們的地方,這就是他們成立的宗旨。


    就像他們那個可笑的名字一樣,他們奉行的是為人們解決生活中的各種麻煩,疏通因各種原因而堵塞的管道。


    現在的自己,就這麽不明不白與這樣一個古老的組織一頭撞上了。


    “你有什麽打算?”電話那頭輕聲問道:“新的身份已經啟用,是個英國公民,等下我把詳細信息發給你,你自行前往當地領事館補辦一份護照就是。”


    趙言苦笑,打算!自己能有什麽打算。他所接受都是些諸如格鬥、刺殺、滲透、潛伏之類的訓練,是被當成一名戰士來培養的。


    除了在訓練營和傭兵團中認識了一些人,其它什麽渠道也沒有,勉強要說與灰色地帶有些接觸的,也就是認識幾個偷獵野生動物走私販子罷了。


    “出了點狀況,這個新的身份怕是不能用了。”趙言有些怏怏的說道。


    替死鬼麵具的破碎,使他失去了變幻騰挪的餘地,更重要的是,他到現在也沒弄明白自己所受到的攻擊到底來自何方。


    也正是這種未知,才迫使他必須盡快離開這裏。


    “我現在迫切需要一個與我大致相似的新身份,還有,最好能安排我盡快離開這裏。”


    電話那頭的趙德陽也是一臉的苦笑。安排一個新身份,哪怕是一個指定特征的新身份,在平常都隻是一件小事。


    憑自己這些年在中情局的經營,即便自己手頭暫時沒有,在同僚之間總也能交換到。付出的,無非也就是一些利益比例的調整而已。


    但現在不同,現在趙言的頭上頂著明晃晃的一千萬美元。自己隻要稍稍露出點口風,那群比猴子都精的人立馬就能聞出其中的味道來。那時,就不僅僅是趙言能不能保住的問題了……


    財帛動人心啊!


    “一個金幣!”趙德陽咬了咬牙。


    “成交!”趙言想也沒想,就一口答應。


    他知道這個價格怕是對方看在自己是他兒子的份上。


    趙言不知道這些年來趙德陽在中情局經營的怎麽樣,但可想而知,在這種私活上,他所能借用的組織力量,肯定是有限的。而且這裏是歐洲,趙德陽的手應該也沒有那麽長。


    從天堂酒吧的一幕就可以看出,人家僅僅是沒有黑吃黑而已,那一刀還是斬的幹淨利落。


    所以接下來的一切,趙德陽無疑都是需要與人交易的。


    而且自己又要的急,就算是寄一封信,快遞和平信也是有價格上的差異的。


    一個金幣是真心不虧!


    趙言剛要掛斷電話。


    “等等,還有一件事差點忘了跟你說。”趙德陽組織了一下言語,“關於那個王坤,你還有印象吧,就是通過你搞了個政治避難名額的……”


    “百草堂”的王坤,趙言皺了皺眉頭,一個精明的商人。


    “事情是這樣的,這個人也算是神通廣大,不知怎麽的就找上了我,說有一筆交易想要跟你談……大概關於他那個老祖宗的,他認為你應該會感興趣。”


    對於這個消息,如果換個時間地點,趙言倒是真的有幾分興趣。王坤的那個老祖宗,肯定是有傳承的,如果能通過交易得到其中的一鱗半爪的話,哪怕不成體係,也絕對要勝過他自己漫無頭緒的摸索。


    但問題是現在的時間不對。


    “你也先別忙著拒絕,這樣,我把他的聯係方式告訴你,等解決了眼前的麻煩,空下來的時候,你不妨問一下,反正也就是打個電話事情,對吧!


    還有,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想招募這個人的話,你有什麽意見……我發現這個王珅的交際能力非常強,很適合發展成線人什麽的……”


    趙言啞然失笑,“這個你不用征求我的意見,我跟他之間隻是純粹的交易,沒有別的關係在裏麵。”


    結束與趙言的通話後,趙德陽沒有絲毫擔擱,又馬上拿起了電話。


    半小時後,他仰靠在沙發上,手指無意識的敲打著一旁的茶幾。


    “真他媽黑啊,個個都跟吸血鬼似的,這次可真是虧大發了……”趙德陽牙疼似的倒抽著涼氣。


    “也罷,就算是人情投資了,那小子也不是笨蛋,剩下的那兩枚金幣,要價應該不會這麽狠了吧!


    “一千萬美元啊……那就是一張人形的大額支票啊!如果不是我兒子,老子都想自己動手了……”


    趙德陽低聲嘟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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