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將那塊結晶體又撿了迴來,這一迴趙言甚至沒敢仔細查看。撕開背包中的一盒壓縮餅幹,用那層錫紙將它整個包了起來。


    在隔絕了它與身體的物理接觸後,趙言果然沒有再感覺到先前那股惑動人心的力量。


    為了保險起見,他又厚厚的給包了幾層,然後輕輕的塞入背包。趙言知道這不過是應急之法,但當前條件下,隻能如此了。


    雖然不清楚這東西的具體功用及價值,但以它的外在和先前的表現,以及能被費力克斯在最後關頭作為倚靠的,想來絕不會是什麽凡物,即便要冒些許風險,趙言也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盤算了一下時間後,趙言用新長出來的一點指甲,以先前靈石嵌入點為中心,小心的挖掘了起來。


    按照先前央倉宗措的說法,以及趙言自己所見,這下麵應該埋有一個陣基,一個用來發動那個守護陣法的核心。


    現在還有點時間,那麽這件東西,趙言不想錯過。


    三天之後,城堡二樓費力克斯的辦公室中,三個人正端坐在沙發上,低聲商量著什麽。


    這三個人分別是樞機院副院長馬蒂爾德、信理部的文森特以及那個神秘的奧利佛。


    “在那個怪物……以這個東西現在的狀態,我們姑且暫時稱唿它為怪物。”馬蒂爾德首先開口。


    “畢竟我們不知道在那具身體內醒來的到底是誰,甚至連它到底還是不是人類也不能確定。


    在那怪物醒來後沒有第一時間打出先前我與費力克斯約定的手勢,反而出手破壞攝像頭後,我第一時間就命人封鎖了這裏。到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


    “這中間的間隔呢?”這是文森特在問。


    “沒有間隔,這是事先就做好的預案,一旦命令下達,所有人禁止出入。”


    “可是你說的那個怪物卻神秘的消失了,什麽痕跡也沒有留下。它去了哪裏……氣化了?隱形了?還是……”


    “這個你應該諮詢老奧利佛,他才是這方麵的專家。”馬蒂爾德攤了攤手。


    “什麽也沒有,非常非常的幹淨……”老奧利佛說道:“整個城堡上下六層,包括兩條密道和所有通向外界的下水道在內,在這幾天裏,都沒有大型生物進出的跡象。


    我仔細檢查過費力克斯的密室、保險箱、臥室以及書房內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人外力觸動的痕跡,我也詢問過他的秘書,這個孩子是我最小的弟子,雖然上任的時間不長,但他的個人素養我是清楚的。


    據普羅米修斯說,費力克斯所有的個人物品都在,唯一不能確定的,是他上午剛剛交到費力克斯手上的一個背包,他並沒有在清單上發現這件物品,而他認為那應該是那具身體的原主人留下的。”


    “不對,應該還有一件東西。”


    馬蒂爾德說道:“我當時交易給費力克斯兩塊晶體,他在進行那個儀式時用掉了一塊,應該還有一塊的,現在它也不在物品清單之內。”


    “兩件物品,兩人各一件……”文森特輕輕拍打著膝蓋,“奧利佛,檢查的徹底嗎?”


    對於這種明顯置疑自己專業能力的仿佛羞辱般的詢問,奧利佛的態度非常端正,語氣也沒有絲毫的起伏。


    “接到你的電話以後,我以最快的速度調集了兩架現場信息迴溯成像設備,在第一時間對幾個重要場所進行了現場信息的迴溯複原,包括舉行儀式的那間密室在內,但遺憾的是,儀器什麽也沒有記錄到。


    這是最新型號的成像儀,能夠清晰的還原出三小時以內的現場場景,分辨出高達百分之七十的熱能生物的體表特征……


    現在這些都沒有結果,所以我在想,雖然最初還具備人的形態,但醒過來後,可能不再是以人類的狀態存在了……”


    “我們現在不要糾結於他是不是成了一個怪物,也不要去追究為什麽理應躺在深切治療中心的人會出現在這裏,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情,這些都沒有什麽意義……”


    文森特揮了揮手,“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這個人,挖出他掌握的所有秘密……以撒,費力克斯當時是怎麽說服你來著……”


    “不論最後是誰醒來,該我們知道的,總會為我們所知……”


    馬蒂爾德說道:“我對此的理解是,在這個儀式中,記憶是可以相互吞噬的,而勝者將擁有一切……”


    “那麽你認為最後是誰贏了呢?”


    “我們注意到,費力克斯布置在地下二層的那個巫妖轉生儀式也失敗了。而這是費力克斯不惜以惡了教皇為代價,為自己留的最後一道保險。


    而我們都清楚,那個轉化巫妖的儀式可不是什麽殘本。隻要滿足條件,它是有著極高的達成率的。既然放棄了這個選項,那麽說明有很大的可能蘇醒過來的就是費力克斯,至於他為什麽會選擇避而不見,那是另外一個問題。”


    緊接著馬蒂爾德話風一轉,“我們再來看看這張照片”。


    他按動手中的一個開關,一張圖片投影在了雪白的牆壁上。


    這是一個粉紅色的人形物體,一雙清澈的眼睛仿佛透過重重空間凝視著當前三人。


    “我們來看……”


    圖片被不斷放大,最後隻剩一個眼睛占據整個畫麵。


    “這是攝像頭最後傳迴來的畫麵,你們看,最後關頭他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他震驚了,這說明攝像頭的出現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也就是說醒過來的有很大概率不是費力克斯……”文森特在心裏將馬蒂爾德接下來要說的話給補上。


    “真是個老狐狸,說了這麽多,其實等於什麽都沒說。”


    接下來再沒人說話,辦公室內的空氣漸漸沉悶了起來。


    “好吧!”見不可能再從兩人口中聽到些什麽,文森特決定不再浪費彼此的時間。


    “不管醒來的究竟是誰,也不管他是用什麽方法避開所有檢測、監控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不管他接下來究竟想幹些什麽,有什麽樣的目的要實現,終歸繞不開現實世界,神秘側的東西,也終須落到現實的層麵才有意義。”


    “這件事,將由信理部全盤接手。”抬手阻止了兩人的問話,“雖然我個人認為已經沒有什麽必要,三天的時間過去,我們差不多將這裏翻了一遍,該走的,也早就應該不在這裏,但必要程序還是要有的。


    我們將按照先前的步驟重新再來一遍,再做一次完整、徹底的搜查,帶走記錄在清單上的所有物品,然後這裏將被整體封存,以待陛下聖裁。”


    “接下來呢?”


    “專家們怎麽評價這個怪物的身體現狀?”


    “因為缺少實物,專家們隻能就照片中的現狀做出發析,他們認為這隻是一種表皮層麵的創傷,甚至連真皮層都沒有傷到。


    至於為什麽看上去極其嚴重,現在卻出現這種狀況,在缺少目標樣本的前提下,目前的情況是無解。以這個人先前留在資料庫中的各項身體指標分析,專家們一致認為最多一個月,他將恢複原狀。這已經是最保守的估計……”


    “監控這兩人所有的銀行戶頭,我要知道是否還有人會使用它們。


    同時監控所有的碼頭、口岸、空港、車站……將這個人的模糊細節拋出去,再加一些似是而非的背景,告訴所有人,我們正在尋找這樣一個人。”


    “這樣勢必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測……”


    “下午,外交部門將會發布一則通告,上午11:00點,教皇陛下在前往大教堂進行祈福儀式的途中,遭遇一起嚴重車禍。隨行的騎士團有兩名成員光榮殉職.其中包括騎士團團長費力克斯閣下。教皇陛下身受重傷,目前正在醫院進行搶救……”


    “你們信理部想要幹什麽!”馬蒂爾德“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妄自決斷教皇陛下的生死,如此無法無天,真當現在還是中世紀嗎!


    “這是陛下的意誌,我隻是負責傳達而已,進一步的細節你們可以向教皇宮求證。”


    “你們要給他按上什麽背景,你們到底想要幹些什麽……”馬蒂爾德的臉色有些蒼白。


    作為教庭高層,他清楚的知道,早在十幾年前,教皇宮就有了集權的傾向,近幾年來,更是連帶著信理部的權力也大大恢複,如今,就連樞機院也開始有些壓製不住了。


    教皇要那麽大的權力幹什麽!是準備再一次改組教庭,走徹底世俗化的道路還是準備將自己神話,以主在地上代行者的身份將所有權力都抓在手中。


    “我說了,這是陛下的意誌,以你的地位,完全可以直麵陛下……好了,這裏即將清場,兩位可以離開了。”


    相對於有些失魂落魄的馬蒂爾德,奧利佛則顯得鎮靜多了,“我認為最大的可能是對方擁有一種獨特的隱匿之術,從而在這個地方在被徹底隔離之前,堂而皇之的從正門離開了。”


    他抬頭深深的看了文森特一眼,而後邁步向外走去。


    幾步以後,奧利弗的身形慢慢變淡,十幾步以後,更是幾乎連影子也看不到了,及至靠近門口,仿佛踏破了現實與虛幻的界限,整個人就這麽消融在了空氣之中。


    “嘿!老東西這是給我示威來著,示威好啊……”文森特緊緊盯著奧利佛消失的地方,“我雖然肯定他就在附近,但卻無法捕捉到他的實際位置,刺客的傳承果然詭秘……”


    他看了看手心緊握的一個表盤狀的東西,中間的擺柱不見一絲動彈,“完全沒有絲毫的能量波動,這老家夥是靠什麽來隱形的呢?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再有幾次,最多三次,我就能抓到你了,嘿嘿嘿……”


    城堡地下三層。


    已經是事件之後的第十天了。


    整個牆壁、地麵一片狼籍,在挖地三尺之後,趙言先前所覬覦的那塊陣盤,也因為體積過於巨大,而與他失之交臂。


    黑暗之中,趙言靜靜的坐在那裏,凝視著自己的雙手。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兩隻手微微泛著黃光,映照著趙言的臉也帶著淡淡的薑黃色,如同泥塑的佛像的臉,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兩手輕輕交擊,發出“啪、啪”鐵塊相撞的聲響,這兩隻手仿佛是由金屬整體澆鑄而成。


    但趙言知道不是這樣的,整隻手掌沒有一絲的僵化感。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手掌上筋骨脈絡的活性、血液在其中的奔湧,稍一用力,他甚至還能感受力量在骨膜之間的湧動。


    唯一不同於血肉之軀的,是雙手的組織被強化了。趙言指尖稍一用力,“嗤”的一聲,整隻手已齊腕插入了堅硬的地下,肌膚與土石摩擦,就如同砂紙摩擦手背,隻有少許淡淡的刺痛感。


    手掌仿佛被附上了一層介質。


    這就是央倉宗措提前預支他的報酬,一門藏傳佛教秘傳的神通--“大力金剛手”。


    一門無須漫長時間、無須艱苦鍛煉,隻須幾個簡短的步驟,就能使人發揮出般戰力的佛門無上神通。


    當然,在授法之初,央倉宗措也有言在先,這門神通隻是另一門大神通“三摩三菩提證金剛成就法”的簡化版本。


    非是他不願將那門大神通相授,而是但凡佛門神通的修習,都須借助信眾的願力。


    這是佛門的特性所決定的。


    在佛教漫長的演變過程中,門中先賢們雖然局限於當時的眼光,提煉、總結不出這個世界能量守恆的原理,但一代又一代的宗門前輩們通過無數年代的摸索,還是發現了一些物質不滅、能量流轉的特性。


    他們發現看似虛無飄渺的願力,特別是那些虔誠信眾們的願力,在某些特定的條件下的,是可以被實質化的。


    比如,一個被廣泛宣傳、有著極大知名度的佛教人物,在被信眾們無數的願力堆積下,會在某一非物質的層麵顯化出來。


    然後信眾們賦予祂的一些神通就可以被同一體係的力量所借用,再通過某種介質,作用於物質的世界。


    發現了這一特性之後,修士們在利用借用香火願力修行的同時,也開始了對整個佛門力量體係的塑造,使願力的流向更具有指向性,以賦予傳說中的漫天神佛們以更大的威能。


    經過千百年的發展,這一體係早已被編織的極其嚴謹。無論是中土佛教,還是所謂的大乘、小乘或者藏傳佛教,若想借用其中的力量,都繞不開這個嚴密的體係。


    一個看似鬆散卻又有著自身核心的宗教誕生了。


    趙言有些怔然,當時央倉宗措的這些理論,在理念上他也能認同,但當這種非人的力量真實的加持在自己的身上,他反而有些茫然了。


    這種修行方式類似於觀想法,但毫無疑問要更進一層,因為它所借用的是真實不虛的力量。


    在趙言的印象裏,倒是與許多原始部落的請神儀式有些相似。當然受製於信眾的多寡,所能發揮的威力以趙言自己的體驗來看,肯定也是天差地別的。


    如此看來,這個世界上其它幾個大的宗教,肯定也有類似的修行法門。


    散去手上的黃光,趙言輕輕撫摸著自己的下巴。


    他當然沒有修習佛門香火法,將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到那個體係中去的意思,他現在隻所以能施展這門神通,靠的還是手中央倉宗措遺留給他的一塊皮膚。


    一小塊央倉宗措用全身精血凝聚、畫滿了神秘符籙的頂瓜皮。


    也是央倉宗措畢生修行“三摩三菩提證金剛成就法”的成果。一塊即將晉升成為法器的皮膚。


    符籙已經深入皮膚紋理,再進一步就能映入骨骼之中。而一旦達成那一步,央倉宗措也就能在修行路上更進一步,成就“金剛法身”,結出自己的舍利子,並借此踏入所謂的“羅漢”果位。


    這已經是當前世俗之中佛門修士所能達成的最高成就。到了那一步,他一身的力量就不再是借用,而是獨屬於自身、受自己支配的力量。


    那將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看著手中淡黃如玉質的皮膚,趙言越看越覺得上麵印刻的那道繁雜的符籙應該是一個字,一個並不完整、天然生成的字。


    現在,他隻須念動幾個咒語,這個字就會引來虛無之中的神秘力量,在某一規則之下,作用於自己的雙手。


    而如果沒了這個介質,那麽他就需要一個複雜的儀式。


    也就是說,從嚴格意義上來說,趙言並沒有掌握這門神通,除非他願意以香火願力為自己的修行資糧,否則的話他永遠隻是個使用者。


    趙言倒是很想試試如果他按照智叟傳給他解析之法,掌控這個不完整的字後,會出現什麽樣的變化。


    但也隻是想想而已,趙言沒敢輕易嚐試。這種力量完全在他的知識體係之外,即便要做些什麽,也應該是在另一個安全的環境之下。


    而且這樣也挺好,用央倉宗措的話來說,就是我幫你提升戰力,你幫我蘊養法器,雙方互惠互利,不用沾染因果。


    黑暗中,趙言長長的伸了個懶腰,渾身骨骼一陣“劈啪”直響,經過十天的修養,他現在的狀態前所未有的好。但麻煩的是,他的食物吃完了。


    是到了離開這裏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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