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是帶著有些恍惚的神情離開的。
事情發生的過於突然，也有些太過於離奇了。又是靈魂，又是轉世的，其中所含的信息量太大，這讓從小就接受唯物質論教育的他，一時半會腦袋裏有些亂哄哄的。
直到踏出那個小院，王坤才終於從中理出了一些頭緒。不管王烈說的是真是假，首先很清楚的一點是，他家族繼承人的位置沒有了。
而沒有了這個名份，作為家族中曾經的一個邊緣人物，王坤不認為單憑一塊印章，他的父親能夠從公中轉移出多少資產。
其次是他必須在一年內統計出周邊十平方公裏內所有的孕婦數量，保證每一個孩子都能平安出生，並在這批嬰兒出生後一一加以甄別。
要知道這裏可不是發達國家，每一個孕婦都有著完善的保健製度。這個地區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嬰兒都是出生在家中的，隻要一想到雅加達那恐怖的人口密度，王坤就不寒而栗。
就算最終一切如願，順利的找到了所有的嬰兒，以當地孕婦們普遍不良的營養和體質，殘缺嬰兒的比例怕也是高的離譜。難道還要為此再開一家福利院！
如此大動幹戈，是個人都知道不正常了！
想到將要在此事上投入的大量人力物力，一個念頭不由湧上了王坤的心頭。既然已經不能得到來自家族的助力，那麽在未來的歲月中，是否還有必要再在頭頂上供上一個祖宗呢！
這件事有必要從長計議。
看著王坤離去的背影，王烈暗暗地歎了口氣。轉世重來這件事，並沒有如他向王坤保證的那般輕描淡寫。
當初他的師門得到的本就是一卷殘卷。雖然經曆代祖師們不斷修補完善，但直到王烈離開師門，也沒有聽說有哪位先輩被接迴師門並重新走上修行的道路。
而以他現在的狀態，即便最後一切順利成功轉世，王烈也不能保證自己就一定能勘破胎中之謎，最大的可能是渾渾噩噩的走完平淡的一生。
而這還要建立在王坤肯盡心盡力的前提下。稍有遺漏，或是出生後有著明顯的身體缺陷，而被直接溺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個地區從來也不缺乏這種傳統。
但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王烈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
而且，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王烈珍而重之的從一旁的紫檀盒子中取出一支線香，點燃。細細的煙氣直透入虛空之中某處不知名的所在。這是他手頭上最好的一支引魂香，珍藏至今，為的就是這一刻。
識海之中，陰神一把扯斷那截被火星附著的手臂，忍著劇烈的疼痛，殘缺的陰神縱身一躍，遁出識海。
留戀的看了四周一眼，陰神似乎深深地吸了口氣。
謀事在人，成與不成，就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然後一頭撲入了煙氣之中。
就在王烈幾乎是被逼著做出了最無奈的決定，匆匆轉世而去的同時。在電視台的訪客大廳中，趙言幽幽地醒轉了過來。
入目的是一張略帶關切的、美麗的臉龐。
“這位先生，您沒什麽不舒服吧？有什麽是我能為您做的嗎……”
想必是自己剛才那不自然的坐姿引起了這位善良女孩的關注。趙言搖了搖頭。“謝謝您的關心，可能是昨晚睡的遲了一點，有點精神不振，沒什麽問題的，迴去補一覺就好了。正好我要找的人也不在……”
再次向那名美女表示了感謝之後，趙言起身離開了電視台。站在無遮無攔的廣場中央，趙言長長地伸了個懶腰，一陣“劈裏啪啦”的骨骼爆響聲中，身上僅餘的那一點寒意也在這熾烈的陽光之下消散了開來。
適才發生在識海中的一幕，再次泛上了他的腦海。
“世界投影”！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本能的，趙言覺得應該是跟自己不正常的識海有關。想起智叟曾經語焉不詳的說過成道之基什麽的，趙言覺得有必要在它醒來之後好好地向它請教一番。這裏麵一定隱藏著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東西。
至於那個突兀的出現在自己識海的幹瘦人影，則早已被趙言拋在了腦後。
在這一地區能擁有這等奇功秘藝、又與自身有過瓜葛，欲致自己於死地的，屈指算來，也就是那兩個家族而已。而綜合王坤先前的話語來判斷，尤以王家那一位的可能性為最大。
但不管是哪一家出的手，以趙言對燃靈火“靈魂燃燒”這一天賦的理解，已不可能與那一位再有任何的交集。
趙言也沒想著報複，這樣的人物不論對哪一個家族來說，都是戰略性的力量，一旦損失，就是動搖家族根基的大事。現在那個家族應該已經焦頭爛額了才是，他沒必要再去湊什麽熱鬧。
他來這裏的兩個目的都已經達成，還意外的得到了一門夢寐以求的煉氣術，不論今天晚上博山家的事成與不成，趙言都準備離開這裏了。
突然，手上的那塊軍用手表震動了起來，表盤上的一個紅點開始閃爍。
趙言微微一愣，他知道這種配發的軍用手表上一般都會有一個定位器。
在一個組織內，一般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最多也就是給組織起一個確定隊員所在位置的作用。很少會出現這種明目張膽的直接請求聯係的狀況。這會給隊員們帶來一種被時時監控的感覺，會非常的不自在。
以他所屬的“上帝之鞭”傭兵團在這一地區的力量來說，聯係他的肯定是溫德。
一定是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在路邊找了一個公用電話，趙言撥通了溫德的電話。
“趙！是你嗎！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會折在這種小地方的，你知道消息一出來的時候我有多為你擔心嗎！現在沒事了，哈哈……對了，伊萬還好嗎？他也跟你在一起嗎……”
沉默了一會兒，“對不起，隊長，伊萬折在裏麵了，是內務部的人下的手，我很抱歉……”
對麵半晌沒有說話，緩緩地，“對一名傭兵來說，死在戰場上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每一個走上這條路的人都應該有這種覺悟，這不關你的事，我會把伊萬應得的那一份給他的家屬送去……
趙，找到你是總部的要求，聽說有上麵的大人物在找你。還有，我們的任務也下來了，我目前手頭上的人數不夠，我需要你的幫助……”
趙言一怔，他所認識的能被溫德稱得上大人物的應該隻有費力克斯了。可是上一次的事情才剛剛辦完，並沒有間隔多久，難道他又有什麽事情了！
至於溫德所說的任務，趙言並不準備參與。按溫德上次對內務部提出來的條件，此次的任務不會有多大的難度。再說了，在明麵上，他已經是個死人，不論出於哪方麵考慮，都不應當再出現在現實當中。
最重要的是，他已經準備離開了。
“明天中午十一點，香格裏拉大酒店一樓咖啡廳，我們在那裏詳談。”
說完，趙言掛斷了電話。他準備先跟費力克斯聯係，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然後再跟溫德解釋。
很多事情，隻有麵對麵的交談，才不會給雙方造成誤解。趙言並不想失去溫德這個朋友，因此，他必須將他的處境跟溫德解釋清楚。
他並不屬於溫德的那個世界。
撥通了費力克斯的電話。電話的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這裏是費力克斯大人的官邸，請問您是哪位？”
趙言微微一愣，這是費力克斯的私人電話，向來都是由他自己親自掌握，怎麽會突然冒出一個陌生人來！
“我是趙言，我想費力克斯先生正在找我……”
電話那頭的聲音立刻變得恭敬起來。
“是的，趙先生，按費力克斯閣下的要求，我已經幾次撥打您的電話，但始終沒有聯係上您。情況是這樣的，閣下的健康狀況突然出現了問題，並有進一步惡化的趨勢，據醫生的判斷，應該不會拖延很長的時間，在臨走前，閣下希望能再見您一麵……”
趙言心中一沉，“最多還有多少時間？”
“一個月，不會再多了！”
“明白了，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趕迴來的！”
放下電話，趙言短暫的愣了一會兒，與費力克斯相處的一幕幕場景，再一次湧上他的心頭。
不管出於什麽樣的目的，在他爺爺去世後，是費力克斯撫養他長大，帶他走上這條道路。否則，當時年少而又繼承了一筆巨額遺產的他，現在怕是骨頭都能當成鼓槌來敲了。
那麽，現在是要最後攤牌了！
趙言並不拒絕這個要求，不僅想看看費力克斯究竟包藏著什麽樣的目的吧！也為這十幾年的情誼做個了斷。捏了捏拳頭，趙言長長地吐出了口氣。
淩晨兩點，趙言再一次出現在了博山家的莊園。還是那個熟悉的位置，然後趙言全身一僵，他被鎖定了。
就他的靈覺，至少有兩支以上的狙擊槍對準了他身上致命的部位。
是高手。趙言迅速做出了判斷。在莊園外圍他沒有感覺有絲毫的惡意，而僅僅幾步的距離，對方就已經鎖定了他的身形。如此收放自如的控製和嫻熟的配合，趙言並不認為自己能在兩支狙擊槍的關照下全身而退。
他緩緩張開雙臂，放在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位置。既然對方沒有在第一時間開槍，那麽說明事情就還有轉環的餘地，在此之前趙言並不想引起對方的誤判。
一個兩米左右的高壯漢子，穿過淩晨薄薄地晨霧，出現在了趙言的麵前。他掐的很準，在一個趙言能接受的最短安全距離內，停住了腳步。
“我是趙德陽，cia行動處東南亞地區行動負責人，不知道這位朋友怎麽稱唿？”
“趙德陽”！趙言的心中一時掀起了滔天巨浪，以至於他的神情有了那麽一絲的恍忽。這個名字，在他的記憶中是多麽的熟悉。
黎明前的黑暗並不能阻擋趙言的目光。
那輪廓分明、剛硬的臉部線條，斜飛入鬢的劍眉，微微眯起的細長的眼睛，乃至於那刮得鐵青色的、微微向前鏟出的下巴，都與他記憶中的那一個花白頭發，剛勁硬朗的人影嚴絲合縫的重合了起來。
這說明他的感知是正確的，兩者之間並不是簡單的一個姓名的巧合。眼前的這個人就是他年少時經常出現在夢中的那個。
趙言的腦子一時間亂哄哄的，看著對方一張一合的嘴唇，卻沒有聽清他到底說了些什麽。趙言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不對，但一時半會兒的，他沒法冷靜下來。而且，現在的時間和地點也都不對。
“朋友、朋友……”趙德陽發現對方似乎有點走神，他也有些感到奇怪。在兩支狙擊槍的瞄準之下還能走神，真不知對方是天生神經粗大呢還是無知者無畏。
當然以他從博山處得來的情報，他還是傾向於前者。
“明天上午九點，香格裏拉大酒店一樓咖啡廳，我在那裏等你。”趙言沙啞著聲音說道。
他的情緒還是有些激動。
見對方依舊沒有動手的意思，趙言身體往下一伏，迅速往前一竄，如一縷輕煙般越過高高的圍牆，消失在了茫茫地夜色之中。
揮了揮手，示意暗中的兩名狙擊手散去。趙德陽並不認為僅靠區區兩名狙擊手就能留下對方，那隻是一種預防措施而已。
雖然有些奇怪對方怎麽會如此好說話，但趙德陽並沒有深究的意思，摩挲著胡子拉碴的下巴，輕輕地笑了一聲，“有的談，那就沒什麽問題了。”
上午八點五十分，熾熱的陽光又開始烘烤大地。距太陽升起不過兩個小時，柏油路麵上就已經蒸騰起了一層如霧藹般的熱氣。混雜著滿大街三蹦子“突突突”冒出的黑色尾氣，行人、汽車、三輪，如同行走在光影中的一個幻象。
坐在涼爽的冷氣房中，望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街巷和那些汗流浹背討生活的人們，趙言悠閑的品了一口手中的極品藍山，一股絲滑、柔潤的口感從口腔一直漫延到了胃部。
一牆之隔，仿佛身處兩個不同的世界。
摹的，他的眉心位置一麻，緊接著側麵的太陽穴位置也隱隱傳來一絲刺痛的感覺。這是安全保衛的前置措施，趙德陽來了！
趙言皺了皺眉頭，他非常不喜歡像這樣被人用槍指著，這讓他有一種如刺在背的感覺。
放下杯子，趙言攤開雙手，放在一個非常顯眼的位置。等下他所要敘述的內容可能會給對方造成一定的精神衝擊，為避免造成狙擊手的誤判，有些預防措施，他得做在前麵。
看著如鷹隼般掃過大廳，然後大步流星向自己走過來的高壯漢子，趙言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經過大半夜的沉澱，他已經能很好的控製自己的情緒。畢竟二十年都這麽過來了。
趙德陽大馬金刀的坐在了趙言的對麵，招唿侍者來了一杯和他同樣的咖啡。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趙先生。不介意我這麽稱唿吧！想不到我們還是同宗，當年我和你差不多大的時候，還什麽也不懂，整天在忙著和父親慪氣呢……哎！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如此近距離的和對方坐在一起，趙言的心還是有些不爭氣的“怦、怦”直跳。他自嘲的笑了笑，看來對心境的修煉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對於趙德陽能輕易的辨認出自己的身份，趙言並不感到意外。他到這間咖啡館已經差不多有半個小時了。作為全球最大的情報組織，如果到現在還沒弄清自己的身份，那才是應該感到奇怪的事情。
“看來趙長官對我的情況了解還是有些流於表麵，且容我自我介紹一下。在下趙言，1997年出生於意大利巴裏老城區聖·約翰街1187號一座古老的修道院中，不知對這個地址，趙長官還有印象嗎？”
“當啷”一聲，趙德陽手中咖啡杯一下子掉在了桌子上，他“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動作之猛，使得身下的椅子“嘩啦”一聲倒在了地上。
“你、你……”趙德陽用略微顫抖的手指著趙言，喉嚨中發出“咯、咯”的聲響，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扼住了脖子。
趙言仍舊保持著平靜的笑容，雙手一動不動的放在桌上，苦苦地忍受著那愈加強烈的、如芒刺在背的感覺。
趙德陽陡然平靜了下來，畢竟是久經場麵的老手，他迅速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同時做了一個解除警戒的手勢。
隨著這個動作，趙言長長地籲了口氣，令行禁止，這是真正的精銳，一瞬間，所有感官上的刺激都消失的一幹二淨。
“我由我的爺爺趙勝撫養長大，我的父親跟您同名，我還有一個叫李弱依的母親，雖然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趙言用一種平淡的語調繼續敘述著。
“先生、先生……有什麽是我能效勞的嗎？”一名侍者在趙德陽身邊輕聲問道。
此時趙德陽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沒什麽事，驟然聽到一個久違了的老朋友的消息，有點激動了，麻煩你收拾一下，幫我重新換一杯咖啡……”
事情發生的過於突然，也有些太過於離奇了。又是靈魂，又是轉世的，其中所含的信息量太大，這讓從小就接受唯物質論教育的他，一時半會腦袋裏有些亂哄哄的。
直到踏出那個小院，王坤才終於從中理出了一些頭緒。不管王烈說的是真是假，首先很清楚的一點是，他家族繼承人的位置沒有了。
而沒有了這個名份，作為家族中曾經的一個邊緣人物，王坤不認為單憑一塊印章，他的父親能夠從公中轉移出多少資產。
其次是他必須在一年內統計出周邊十平方公裏內所有的孕婦數量，保證每一個孩子都能平安出生，並在這批嬰兒出生後一一加以甄別。
要知道這裏可不是發達國家，每一個孕婦都有著完善的保健製度。這個地區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嬰兒都是出生在家中的，隻要一想到雅加達那恐怖的人口密度，王坤就不寒而栗。
就算最終一切如願，順利的找到了所有的嬰兒，以當地孕婦們普遍不良的營養和體質，殘缺嬰兒的比例怕也是高的離譜。難道還要為此再開一家福利院！
如此大動幹戈，是個人都知道不正常了！
想到將要在此事上投入的大量人力物力，一個念頭不由湧上了王坤的心頭。既然已經不能得到來自家族的助力，那麽在未來的歲月中，是否還有必要再在頭頂上供上一個祖宗呢！
這件事有必要從長計議。
看著王坤離去的背影，王烈暗暗地歎了口氣。轉世重來這件事，並沒有如他向王坤保證的那般輕描淡寫。
當初他的師門得到的本就是一卷殘卷。雖然經曆代祖師們不斷修補完善，但直到王烈離開師門，也沒有聽說有哪位先輩被接迴師門並重新走上修行的道路。
而以他現在的狀態，即便最後一切順利成功轉世，王烈也不能保證自己就一定能勘破胎中之謎，最大的可能是渾渾噩噩的走完平淡的一生。
而這還要建立在王坤肯盡心盡力的前提下。稍有遺漏，或是出生後有著明顯的身體缺陷，而被直接溺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個地區從來也不缺乏這種傳統。
但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王烈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
而且，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王烈珍而重之的從一旁的紫檀盒子中取出一支線香，點燃。細細的煙氣直透入虛空之中某處不知名的所在。這是他手頭上最好的一支引魂香，珍藏至今，為的就是這一刻。
識海之中，陰神一把扯斷那截被火星附著的手臂，忍著劇烈的疼痛，殘缺的陰神縱身一躍，遁出識海。
留戀的看了四周一眼，陰神似乎深深地吸了口氣。
謀事在人，成與不成，就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然後一頭撲入了煙氣之中。
就在王烈幾乎是被逼著做出了最無奈的決定，匆匆轉世而去的同時。在電視台的訪客大廳中，趙言幽幽地醒轉了過來。
入目的是一張略帶關切的、美麗的臉龐。
“這位先生，您沒什麽不舒服吧？有什麽是我能為您做的嗎……”
想必是自己剛才那不自然的坐姿引起了這位善良女孩的關注。趙言搖了搖頭。“謝謝您的關心，可能是昨晚睡的遲了一點，有點精神不振，沒什麽問題的，迴去補一覺就好了。正好我要找的人也不在……”
再次向那名美女表示了感謝之後，趙言起身離開了電視台。站在無遮無攔的廣場中央，趙言長長地伸了個懶腰，一陣“劈裏啪啦”的骨骼爆響聲中，身上僅餘的那一點寒意也在這熾烈的陽光之下消散了開來。
適才發生在識海中的一幕，再次泛上了他的腦海。
“世界投影”！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本能的，趙言覺得應該是跟自己不正常的識海有關。想起智叟曾經語焉不詳的說過成道之基什麽的，趙言覺得有必要在它醒來之後好好地向它請教一番。這裏麵一定隱藏著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東西。
至於那個突兀的出現在自己識海的幹瘦人影，則早已被趙言拋在了腦後。
在這一地區能擁有這等奇功秘藝、又與自身有過瓜葛，欲致自己於死地的，屈指算來，也就是那兩個家族而已。而綜合王坤先前的話語來判斷，尤以王家那一位的可能性為最大。
但不管是哪一家出的手，以趙言對燃靈火“靈魂燃燒”這一天賦的理解，已不可能與那一位再有任何的交集。
趙言也沒想著報複，這樣的人物不論對哪一個家族來說，都是戰略性的力量，一旦損失，就是動搖家族根基的大事。現在那個家族應該已經焦頭爛額了才是，他沒必要再去湊什麽熱鬧。
他來這裏的兩個目的都已經達成，還意外的得到了一門夢寐以求的煉氣術，不論今天晚上博山家的事成與不成，趙言都準備離開這裏了。
突然，手上的那塊軍用手表震動了起來，表盤上的一個紅點開始閃爍。
趙言微微一愣，他知道這種配發的軍用手表上一般都會有一個定位器。
在一個組織內，一般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最多也就是給組織起一個確定隊員所在位置的作用。很少會出現這種明目張膽的直接請求聯係的狀況。這會給隊員們帶來一種被時時監控的感覺，會非常的不自在。
以他所屬的“上帝之鞭”傭兵團在這一地區的力量來說，聯係他的肯定是溫德。
一定是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在路邊找了一個公用電話，趙言撥通了溫德的電話。
“趙！是你嗎！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會折在這種小地方的，你知道消息一出來的時候我有多為你擔心嗎！現在沒事了，哈哈……對了，伊萬還好嗎？他也跟你在一起嗎……”
沉默了一會兒，“對不起，隊長，伊萬折在裏麵了，是內務部的人下的手，我很抱歉……”
對麵半晌沒有說話，緩緩地，“對一名傭兵來說，死在戰場上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每一個走上這條路的人都應該有這種覺悟，這不關你的事，我會把伊萬應得的那一份給他的家屬送去……
趙，找到你是總部的要求，聽說有上麵的大人物在找你。還有，我們的任務也下來了，我目前手頭上的人數不夠，我需要你的幫助……”
趙言一怔，他所認識的能被溫德稱得上大人物的應該隻有費力克斯了。可是上一次的事情才剛剛辦完，並沒有間隔多久，難道他又有什麽事情了！
至於溫德所說的任務，趙言並不準備參與。按溫德上次對內務部提出來的條件，此次的任務不會有多大的難度。再說了，在明麵上，他已經是個死人，不論出於哪方麵考慮，都不應當再出現在現實當中。
最重要的是，他已經準備離開了。
“明天中午十一點，香格裏拉大酒店一樓咖啡廳，我們在那裏詳談。”
說完，趙言掛斷了電話。他準備先跟費力克斯聯係，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然後再跟溫德解釋。
很多事情，隻有麵對麵的交談，才不會給雙方造成誤解。趙言並不想失去溫德這個朋友，因此，他必須將他的處境跟溫德解釋清楚。
他並不屬於溫德的那個世界。
撥通了費力克斯的電話。電話的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這裏是費力克斯大人的官邸，請問您是哪位？”
趙言微微一愣，這是費力克斯的私人電話，向來都是由他自己親自掌握，怎麽會突然冒出一個陌生人來！
“我是趙言，我想費力克斯先生正在找我……”
電話那頭的聲音立刻變得恭敬起來。
“是的，趙先生，按費力克斯閣下的要求，我已經幾次撥打您的電話，但始終沒有聯係上您。情況是這樣的，閣下的健康狀況突然出現了問題，並有進一步惡化的趨勢，據醫生的判斷，應該不會拖延很長的時間，在臨走前，閣下希望能再見您一麵……”
趙言心中一沉，“最多還有多少時間？”
“一個月，不會再多了！”
“明白了，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趕迴來的！”
放下電話，趙言短暫的愣了一會兒，與費力克斯相處的一幕幕場景，再一次湧上他的心頭。
不管出於什麽樣的目的，在他爺爺去世後，是費力克斯撫養他長大，帶他走上這條道路。否則，當時年少而又繼承了一筆巨額遺產的他，現在怕是骨頭都能當成鼓槌來敲了。
那麽，現在是要最後攤牌了！
趙言並不拒絕這個要求，不僅想看看費力克斯究竟包藏著什麽樣的目的吧！也為這十幾年的情誼做個了斷。捏了捏拳頭，趙言長長地吐出了口氣。
淩晨兩點，趙言再一次出現在了博山家的莊園。還是那個熟悉的位置，然後趙言全身一僵，他被鎖定了。
就他的靈覺，至少有兩支以上的狙擊槍對準了他身上致命的部位。
是高手。趙言迅速做出了判斷。在莊園外圍他沒有感覺有絲毫的惡意，而僅僅幾步的距離，對方就已經鎖定了他的身形。如此收放自如的控製和嫻熟的配合，趙言並不認為自己能在兩支狙擊槍的關照下全身而退。
他緩緩張開雙臂，放在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位置。既然對方沒有在第一時間開槍，那麽說明事情就還有轉環的餘地，在此之前趙言並不想引起對方的誤判。
一個兩米左右的高壯漢子，穿過淩晨薄薄地晨霧，出現在了趙言的麵前。他掐的很準，在一個趙言能接受的最短安全距離內，停住了腳步。
“我是趙德陽，cia行動處東南亞地區行動負責人，不知道這位朋友怎麽稱唿？”
“趙德陽”！趙言的心中一時掀起了滔天巨浪，以至於他的神情有了那麽一絲的恍忽。這個名字，在他的記憶中是多麽的熟悉。
黎明前的黑暗並不能阻擋趙言的目光。
那輪廓分明、剛硬的臉部線條，斜飛入鬢的劍眉，微微眯起的細長的眼睛，乃至於那刮得鐵青色的、微微向前鏟出的下巴，都與他記憶中的那一個花白頭發，剛勁硬朗的人影嚴絲合縫的重合了起來。
這說明他的感知是正確的，兩者之間並不是簡單的一個姓名的巧合。眼前的這個人就是他年少時經常出現在夢中的那個。
趙言的腦子一時間亂哄哄的，看著對方一張一合的嘴唇，卻沒有聽清他到底說了些什麽。趙言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不對，但一時半會兒的，他沒法冷靜下來。而且，現在的時間和地點也都不對。
“朋友、朋友……”趙德陽發現對方似乎有點走神，他也有些感到奇怪。在兩支狙擊槍的瞄準之下還能走神，真不知對方是天生神經粗大呢還是無知者無畏。
當然以他從博山處得來的情報，他還是傾向於前者。
“明天上午九點，香格裏拉大酒店一樓咖啡廳，我在那裏等你。”趙言沙啞著聲音說道。
他的情緒還是有些激動。
見對方依舊沒有動手的意思，趙言身體往下一伏，迅速往前一竄，如一縷輕煙般越過高高的圍牆，消失在了茫茫地夜色之中。
揮了揮手，示意暗中的兩名狙擊手散去。趙德陽並不認為僅靠區區兩名狙擊手就能留下對方，那隻是一種預防措施而已。
雖然有些奇怪對方怎麽會如此好說話，但趙德陽並沒有深究的意思，摩挲著胡子拉碴的下巴，輕輕地笑了一聲，“有的談，那就沒什麽問題了。”
上午八點五十分，熾熱的陽光又開始烘烤大地。距太陽升起不過兩個小時，柏油路麵上就已經蒸騰起了一層如霧藹般的熱氣。混雜著滿大街三蹦子“突突突”冒出的黑色尾氣，行人、汽車、三輪，如同行走在光影中的一個幻象。
坐在涼爽的冷氣房中，望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街巷和那些汗流浹背討生活的人們，趙言悠閑的品了一口手中的極品藍山，一股絲滑、柔潤的口感從口腔一直漫延到了胃部。
一牆之隔，仿佛身處兩個不同的世界。
摹的，他的眉心位置一麻，緊接著側麵的太陽穴位置也隱隱傳來一絲刺痛的感覺。這是安全保衛的前置措施，趙德陽來了！
趙言皺了皺眉頭，他非常不喜歡像這樣被人用槍指著，這讓他有一種如刺在背的感覺。
放下杯子，趙言攤開雙手，放在一個非常顯眼的位置。等下他所要敘述的內容可能會給對方造成一定的精神衝擊，為避免造成狙擊手的誤判，有些預防措施，他得做在前麵。
看著如鷹隼般掃過大廳，然後大步流星向自己走過來的高壯漢子，趙言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經過大半夜的沉澱，他已經能很好的控製自己的情緒。畢竟二十年都這麽過來了。
趙德陽大馬金刀的坐在了趙言的對麵，招唿侍者來了一杯和他同樣的咖啡。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趙先生。不介意我這麽稱唿吧！想不到我們還是同宗，當年我和你差不多大的時候，還什麽也不懂，整天在忙著和父親慪氣呢……哎！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如此近距離的和對方坐在一起，趙言的心還是有些不爭氣的“怦、怦”直跳。他自嘲的笑了笑，看來對心境的修煉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對於趙德陽能輕易的辨認出自己的身份，趙言並不感到意外。他到這間咖啡館已經差不多有半個小時了。作為全球最大的情報組織，如果到現在還沒弄清自己的身份，那才是應該感到奇怪的事情。
“看來趙長官對我的情況了解還是有些流於表麵，且容我自我介紹一下。在下趙言，1997年出生於意大利巴裏老城區聖·約翰街1187號一座古老的修道院中，不知對這個地址，趙長官還有印象嗎？”
“當啷”一聲，趙德陽手中咖啡杯一下子掉在了桌子上，他“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動作之猛，使得身下的椅子“嘩啦”一聲倒在了地上。
“你、你……”趙德陽用略微顫抖的手指著趙言，喉嚨中發出“咯、咯”的聲響，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扼住了脖子。
趙言仍舊保持著平靜的笑容，雙手一動不動的放在桌上，苦苦地忍受著那愈加強烈的、如芒刺在背的感覺。
趙德陽陡然平靜了下來，畢竟是久經場麵的老手，他迅速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同時做了一個解除警戒的手勢。
隨著這個動作，趙言長長地籲了口氣，令行禁止，這是真正的精銳，一瞬間，所有感官上的刺激都消失的一幹二淨。
“我由我的爺爺趙勝撫養長大，我的父親跟您同名，我還有一個叫李弱依的母親，雖然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趙言用一種平淡的語調繼續敘述著。
“先生、先生……有什麽是我能效勞的嗎？”一名侍者在趙德陽身邊輕聲問道。
此時趙德陽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沒什麽事，驟然聽到一個久違了的老朋友的消息，有點激動了，麻煩你收拾一下，幫我重新換一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