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也不看那對如鵪鶉般瑟瑟發抖的父子。王家老祖眉頭緊皺,


    “說說吧,坤兒,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不要有絲毫的隱瞞,你要知道,我們可能招惹了一個了不得的敵人,而你所提供的信息,或許將關係到家族的存亡……”


    王坤迅速和他的父親,王家上一代的老大,王靜業對望了一眼。然後竹筒倒豆子般把他跟趙言的交易原原本本的敘述了一遍,不敢有一絲的隱瞞。他也被剛剛的那一幕給嚇著了。


    居然能令死人開口,那還有什麽秘密能逃得過他的手掌!


    再說,細究起來,他也沒有為對方提供什麽有價值的情報,王煥的行蹤眾所周知,隻要稍微花點力氣就能打探到。王靜章也是自己送上門來的,不關他的事。充其量,他也就是為趙言提供了一些有關他們父子的性格分析而已。


    “這樣看來,肯定就是他了。連那般劇烈的爆炸都沒能把他留在地下,這個人肯定有某種我們不知道的秘技在身……”王家老祖非常肯定的說道。


    “也就是說,他是個術士的可能性很大。可是,靜章他們父子的傷勢又怎麽解釋,這不應該啊!”王家老祖陷入了深深地思考。


    “等等,你剛才說你把那道丹方交易到手了!”王家老祖忽然想到了什麽,抬頭向王坤看了過來。


    “是的,老祖宗,我用我收集到的一些資源換到了那道丹方……”


    搖了搖手,止住了王坤接下來的解釋,“我不管你用的是什麽法子,隻要沒有損害到家族的利益,我就當你是完成了繼承人的考核。過幾天,我就召集另外幾房宣布這個決定……”


    深深地看了王坤一眼,“放心,我會為你撐腰的。”


    王坤緊緊咬住下唇,迅速和他的父親對視了一眼,眼神中是滿滿的喜意。他們這一支的春天就要來了。王坤努力壓住狂湧而來的興奮感。要不是當下的環境不合適,他都要忍不住高歌一曲了。


    一想到當前的形勢,他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頭湧起的那一絲喜意瞬間消失的一幹二淨。


    “既然知道了對方是誰,那就好辦了。隻要有他的真實姓名,生辰八字……坤兒,你那裏有他的貼身物品嗎?”


    王坤仔細想了想,“沒有,這個人很謹慎,所有換洗的物品都被他拿走了。他走後我檢查過衛生間,幹淨的好像剛打掃過似的,我敢肯定,他連一枚指紋也也沒有給我留下。”


    “這樣看來,他是個術士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去,想辦法弄到他的詳細資料,其它的,我來想辦法。”王家老祖嘿的一笑,“殺了我王家的人,拍拍屁股就想走……”


    不愧是底蘊深厚的地頭蛇,王坤隻是幾個電話,就從印尼的出入境管理局搞到了趙言的身份信息。


    “老祖宗,這就是那個趙言的身份資料,他是個傭兵,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真實信息。”


    一張紙頭被放在了王家老祖的麵前,上麵有趙言的出生年月、籍貫、血型等一係列的信息。


    “沒關係,既然他管自己叫趙言,那這個名字就和他本身有了因果,隻要再給我一些媒介,我就能揪住他的尾巴……其它的,我自有辦法。一邊呆著去,不要影響我施法……”


    王家老祖在他那個破舊的包裹裏又掏摸出來一大堆的東西:一個小小的石臼,幾根幹枯的植物根莖,節肢動物身上的甲殼,幾塊黑乎乎像泥巴一樣的方塊,一粒一粒像羊屎一樣的小顆粒……


    也不知那個看著不大的包裹是怎麽裝下這麽多東西的。


    將這些東西依次放入石臼中輾碎,攪拌均勻,王家老祖又拿出一支透明的玻璃試管,小心的將其中暗綠色的液體滴在了石臼中。


    “蓬”,隨著一股濃煙冒起,不大的院落中頓時充滿了一股酸臭的味道。不多時,煙霧散去,石臼的底部隻剩下一汪清亮的液體。


    “成了!”王家老祖略微顯得有些興奮,他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摸出一根一指來粗,長不過七八厘米的青翠的小竹管,拔去塞子,將它放在了石臼旁。


    在一陣窸窸窣窣的翅羽摩擦聲中,一隻翠綠色的、大小如螳螂般的蟲子從竹管裏爬了出來。


    那蟲子人性化的四下打量了一番,似乎是在確認周邊環境是否安全,然後一頭紮進了石臼中,吮吸起了其中的液體。很快它就吃飽了,爬出石臼,振動著背部的四對翅膀,引吭高歌了起來。


    王家老祖也不去打攪它,任它在那裏自娛自樂。一曲歌罷,蟲子飛了起來,繞著地上的那兩具屍體轉了幾個圈,又伸出一根探針般的長刺在屍體上吸了一點血,然後就在屋內盤旋了起來。


    蟲子似乎有些迷惘,幾次想要停下,卻又有些猶豫不決,幾圈過後,它似乎有了發現,掉頭向屋外飛去。王家老祖連忙跟了上去。


    蟲子在院牆上停了下來,摩擦著背上的四對翅膀,發出一陣“唧唧”的聲響,在它的翅足之下,粉白的牆壁上有一滴暗紅色的血跡。應該是趙言越牆而過時,不小心留下的。


    “就是它了!”


    王家老祖取出小竹管,將蟲子裝了進去。然後用一柄小刀將那點血跡小心翼翼的刮了下來,收入了一個小小的玉杯之中。


    “這樣就行了?”王坤在一旁小聲問道。


    “哪有這麽簡單的事情,這隻是一個引子,屋內應該還有姓趙那小子更多的身體信息留了下來,引路蟲剛才的表現已經很好的說明了這一點。”


    迴到屋內,王家老祖又從包裹中翻出一個根碩大的煙槍。黃燦燦的煙鍋足有嬰兒拳頭大小。然後珍而重之的從一個繡著一圈金絲的煙袋中取出一小撮的煙絲,裝入煙鍋。


    想了想,又頗為不舍的加了幾絲,將那點刮下來的粉末倒在煙絲上,點燃,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


    “轟”,煙鍋中頓時冒起一道尺許長的火焰,王家老祖手腕一振,點燃的煙絲蓬的一聲如天女散花般四散而出。每一絲煙絲在落地之後迅速長出一對小手小腳,頭頂著一點火星在屋內迅速的漫延了開來。


    王坤父子手足冰涼。眼睜睜的看著這些煙絲小人如潮水般漫過他們的腳麵,一動也不敢動。這已經是近乎鬼神的手段了。


    很快,也就是幾個唿吸的時間,一小堆破碎的布片就堆在了王家老祖的跟前,而煙絲小人也已被燒完,化為了絲絲灰燼,風一吹,四下消散了開來。


    摸了摸有些幹癟的煙袋,王家老祖歎了口氣,“這靈煙葉可是用一點就少一點嘍……”


    伸手拿起一塊布片,“花費了老夫如此大的代價,現在就讓我來看看你到底留下了些什麽東西吧!”


    在鼻前深深地嗅了一下,有一股淡淡地血腥味在鼻間縈繞。王家老祖精神一震,“終於捉住你了,也不枉老夫如此大的付出,這迴看你還往哪裏逃……”


    從包裹中再掏出一個精致的玉盒和一個小小的青銅酒爵。打開玉盒,裏麵是半截鉛筆粗細的黑乎乎的線香。


    “如果感覺不自在,現在你們就可以出去了。”斜瞟了一眼站在一旁臉色青白的王坤父子,王家老祖開口說道。


    王坤堅定的搖了搖頭,開什麽玩笑,如果連這麽點心性也沒有,又憑什麽獲得這一位的支持,坐上那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的位置呢!


    “好吧!既然如此,也由得你們,隻是等會兒千萬不要打擾到我的施法,否則,別怪我把你們當作祭品給供奉了上去……”王家老祖語氣之平和,就仿佛是普通人之間互相詢問今天晚餐吃什麽了一樣。


    從口袋裏又摸出一張皺巴巴的黃裱紙,不舍的看著那半截線香,王家老祖又重重地歎了口氣,“這次真是損失大了。”


    迎風一晃,也不見一絲火苗,那一張黃紙就憑空的燃燒了起來。小心的將那半截線香點燃,一縷細細地煙柱直直地向上升起,不過半尺左右的高度,就一頭紮入了虛空之中,不知去了哪裏。


    時間就這樣靜靜地過去,一直到線香燒去三分之二的長度,空氣中,終於有變化出現了。


    室內的溫度明顯的降低了下來,明明是炎熱的夏季,但地板上卻肉眼可見的結出來一層薄薄地霜花。而煙柱透入的那一處虛空之中,空氣如漣漪般波動了起來。


    一道窄窄的空間裂縫出現了。


    從中探出來一個圓圓的腦袋。


    獨眼、闊嘴,臉頰旁的兩條觸須如蛇般的扭曲舞動,脖子以下仍舊沒入虛空之中,無從看到它具體的形態。


    獨眼怪冰冷的目光掃過整個空間,理也不理在一旁瑟瑟發抖的王坤父子,停留在了王家老祖的身上。


    “人類,把我召喚來有何意願……”


    王家老祖將那一堆布片放在了那個腦袋的跟前,“遵照遠古的約定,我請求得到您的幫助,幫我提純這其中的血脈。”


    “規矩你懂?”


    王家老祖點了點頭,拿了一柄玉刀,依次割開左手的五個指尖,逼出五滴金紅的血液,滴在了那個青銅酒爵之中。


    “咚、咚……”聲音沉重之極,如果不看畫麵,分明是鉛汞之類的液體滴落在金屬之上,哪裏跟血液搭得上邊。


    五滴血液滴入,那個巨大的獨眼仍舊冰冷的注視著王家老祖,沒有絲毫的情感。


    咬了咬牙,王家老祖又依次割開右手五指,再次逼出了一滴滴精血。此時,他已是臉色青白,額頭位置甚至開始有一絲絲的黑氣蒸騰而起。


    到第三滴的時候,獨眼怪終於有了迴應,“可以了,這次的交易可以成立。”


    隨即張嘴一吸,將麵前的那一小堆布片吸入口中,“吧唧、吧唧”的咀嚼了起來。


    半晌後,獨眼怪張口一吐,一顆指肚大小,色彩鮮豔的血珠就飄在了王家老祖的麵前。


    迅速拿出一個玉瓶,將那滴血液小心的裝入瓶中,王家老祖緊緊地它握在了手中。


    “這麽說,交易達成了?”獨眼怪甕聲甕氣的問道。


    “是的,交易達成了,我很滿意。”


    點了點頭,獨眼怪張口一吸,連同那個青銅酒爵在內一起吸入口中,然後大頭迅速往迴一縮,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該死的,真是個貪婪的饕餮,什麽便宜都占,那個山河杯可不包括在交易範圍之內的……”


    隨著那個怪物的離場,空氣又轉為灼熱了起來,地板上的霜花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隻有那一灘灘的水跡證明這裏曾經發生了一些什麽。


    王家老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八滴精血之量,即便是一個身強力壯之輩也要感到吃不消的,更不用說他這個本源有損的半殘之人了。


    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一口氣倒出三顆參丸,一仰脖,就咽了下去。然後也不起身,就那麽席地而坐,自顧自的調息起來。


    半晌,吐出一口長長地寒氣,他青白的臉上才有了一抹不正常的紅暈。


    “終於抓到你了!”緊緊地握住手中的玉瓶,王家老祖惡狠狠的說道。


    而此時的趙言正身處一間簡陋的旅館之中,聚精會神的凝視著手中的那一片鱗甲,絲毫沒有意識到一個巨大的危機正在向他襲來。


    這是距離事發地點兩個街區外,一處貧民區中一間極其普通的旅館。作為一個從小在類似地區長大的人來說,趙言對這種環境絕不陌生。


    在第一時間離開現場後,隻花了二十美元,他就拿到了這間約十個平方的簡陋房間一天的使用權。


    不用出示護照,沒有審視的目光和沒完沒了的電話騷擾,絕對保證安靜,這就是兩張漢密爾頓為趙言帶來的便利。


    自從二戰結束,美元就成了一地區真正的硬通貨,沒有之一。


    這次趙言關注的是鐫刻在鱗甲背麵的文字,至於正麵,短時間內他不準備再詳細參悟。隻有經曆過一次的人才會知道,那被雷劈的感覺絕不好受。


    文字是以神文書寫,短短五十來字,趙言勉強能夠通讀。但與他先前從那張契約皮卷上得到的那段文字不同,那段文字趙言也能通讀,但除了大概可以確認是一篇煉劍之術外,其它卻是茫無頭緒,不知從何入手。


    而這段文字則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與那不知存在於什麽時代的強橫生命,有了一次奇妙的精神接觸的關係,趙言已不必逐字逐句的去領會字裏行間的奧義。有了最深切的體驗在那裏,稍稍通讀後趙言就已經可以肯定,這正是一篇行氣之法。


    《天蛇吞月氣》。


    這是不知哪個朝代的一位與趙言有過相似經曆的先賢,根據那條天蛇的修煉之法總結提煉出來的一門吐納之術。


    現在趙言糾結的是,這明顯是一部異類成道之法。


    雖然經過了前人的改良,但畢竟也隻是一孔之見,自己若是貿貿然的按上述所載以人身修妖法,最後會不會成為他在靈蛇教地下通道中見過的,那不人不蛇的樣貌?


    趙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修還是不修呢……


    趙言清楚的知道,自身對於肉體的錘煉在現階段已經到了一個瓶頸,無論是在體力、力量還是爆發力上,若無外力介入,短時間內已經是進無可進。他現在所欠缺的,是體內的一口氣。


    如果把人的筋骨和內髒比做兩條腿的話,現在趙言的一條腿是瘸的。柔軟的內髒已經成了他的一塊短板,這使他的力量隻能流於表麵,無法內外交融,形成一股真正的合力。


    身為中醫世家的傳人,趙言當然清楚孤陽不長的道理。自身的力量已經過於剛猛。短時間內當然看不出什麽,但如果長時間沒有陰柔之力來進行調和,再過個十幾年,最多二十年,氣血兩衰將不可避免。


    即便他精通養生之道,也最多將巔峰狀態多延長幾年,卻永遠失去了再進一步的可能。


    趙言啞然一笑。自己這是怎麽了,沒有的時候拚命尋找,現在明明有一個大好的機緣放在麵前,卻又患得患失了起來。


    要知道以人類短暫的生命去探尋那一絲超脫的可能,本來就是一件如同緣木求魚的事情,現在有機緣在前,自己卻還瞻前顧後,難道要等到七老八十、精血兩衰的時候再去後悔不成?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生命自當勇猛精進、奮力向前。與那一絲超脫的可能相比,外在的形態又算得了什麽!


    摒棄所有雜念,趙言就這麽自然而然在空處一站,全身鬆鬆軟軟,不著於力,然後深深地吸了口氣,精神開始緩緩內斂……


    一開始他還保持著三吸一唿的頻率,但隨著精神開始接管身體,這種節奏被打斷了。這一口氣趙言吸的是綿綿泊泊,似乎無窮無盡……


    “咕咚”一聲,好似有一顆小石子被拋入了湖中,原本平靜的湖麵頓時漾起了層層漣漪,變化開始了。


    手太陰肺經輕輕一震,有一股莫名的氣流開始在其中湧動。這條經絡是人體十二正經中第一條,也是人體氣血運行之始。


    這股暖洋洋的氣流沿著胃的上方貫穿膈肌,進入肺髒,又沿著氣管橫過胸壁外上方,走向腋下,再沿上臂外側至肘中後經前臂下行至寸口,經虎口至食指側端,最後與手陽明大腸經相接,走完了一個完整的循環。


    趙言心中一動,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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