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智叟沒空搭理自己,趙言索性轉過身去查看那顆光澤黯淡的精神核心。剛才一陣竭澤而漁似的爆發過後,它似乎又陷入了崩潰的邊緣。


    趙言忍不住歎了口氣。這東西自從被孕育出來後,好像就沒過一天好日子,總是處於吃不飽的狀態,自己是不是有點對不起它呢?或者該想些什麽辦法讓它壯大起來才好。


    就在趙言不住的自責中,突然間眼前一陣清光大盛。


    無中生有般,從龜殼的空腔中噴吐出一道如水般的清光,將那個在智叟本體鎮壓下還不住掙紮的魔神整個給籠罩了起來。


    趙言確認自己沒有任何動作,而智叟也不大可能有這種手段。否則以它先前如臨大敵一般的慎重,要有手段,早就一股腦兒的用上去了。


    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凝神看去,龜殼內空空如也,任他如何仔細探查,也看不出這道清光究竟起於何處。竟像真的是憑空而生!


    這一切,真的是太詭異了!


    但很明顯,這道清光起到了一個如同那顆圓珠的作用。隻不過它作用的顯然是精神的層麵。在它的幫助下,魔神的掙紮逐漸停了下來,同時,凝實的神軀開始不斷虛化。


    趙言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如同要被撐爆的感覺。


    一開始,如同汩汩的溫水流遍自己的全身,將身體內外徹底的清洗了一遍,趙言感覺熏熏然舒服的快要飄起了。緊接著水的溫度越來越高,水量也越來越大,他吃不住了,連忙切斷了與精神核心的聯係,閃在了一邊。


    如同早前發生在龜殼上的一幕再次上演,隻是這一次的動靜明顯大了許多。


    隨著龜殼劇烈的震動,如吹氣球般漲大起來的精神核心又開始收縮,大量如星屑般的物質紛紛從精神核心中被洗煉出來,融入了龜殼之中。


    顯然,龜殼在提升精神核心的同時,也在對自身不斷的加以修複。或者說,它在對自身加以修複的同時,附帶的提升了一下精神力。趙言不無惡意的猜想。


    不同層級的能量帶來的修複效果截然不同。在大量高品質精神力的貫注下,橫貫整個龜殼的那條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逐漸修複。


    整個過程並未持續多久,也就十幾個唿吸的時間,結束後,精神力核心整個漲大了一圈,熠熠生輝,哪裏還有一絲先前光澤黯淡的樣子。


    龜殼也已不再如先前那般破碎,三條縱貫整個背殼的裂痕,已經隻剩下了兩條,雖然沒能一舉修複所有傷痕,但至少看上去已不再那麽刺眼。也不再令人擔心它下一秒是否會就此裂開。


    趙言不由得暗暗咋舌,按智叟的說法,這可是一尊神靈。雖然隻是一尊衰朽的神靈,但合祂剩餘的力量居然隻能修複一條傷痕,真不知道當初龜殼受到的是何等的傷害。


    同樣的,想要將其完全修複,也就變成了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趙言暗暗奇怪,這個龜殼到底是什麽來曆,自己隻是觀想了一隻靈龜而已,怎麽最後會出現這麽一個東西!難道真如智叟所言,自家的這門功法有著不小的來頭?


    那若能將其完全修複,是不是還另有潛力有待挖掘?但問題是,讓他上哪兒再去找一個類似神靈的東西出來。


    不過,趙言心中一動,似乎真的還有!趙言想到了手中的那件道具——那張皮卷。


    如果拉庫圖沒有撒謊,而皮卷上青葉子記載的內容也可采信的話,皮卷的對麵應該也存在著一尊神靈,隻是不知道祂的現狀如何。


    照理說,如此漫長的歲月過去,以這個世界目前的現狀,應該也不是太強才對。


    或許……這個設想真的是有可能實現,特別是現在還能借用那位老前輩的力量。


    如此!似乎真能好好謀劃一下,趙言暗暗打定了主意。


    當然,一切得從長計議才是,想要算計一尊神靈,再怎麽小心也不為過。否則一旦出了狀況,就不是“偷雞不著蝕把米”那麽簡單了,那是要人命的……


    “哈哈!原來隻是一個地縛靈,可是,這……這怎麽可能!那可是一具貨真價實的神體,裏麵怎麽可能會住著一個地縛靈?”


    隨著力量被逐步抽離,“魔神”現出了原形。


    這是一個如兔子模樣的東西,長長的耳朵耷拉著,小小的三瓣嘴一張一合的不知在說些什麽,紅紅的眼珠中透著一絲兇殘。因為力量被抽離的原因,整個東西看上去無精打采,一副精神委靡的樣子。


    趙言好奇的湊了上去,“地縛靈?這是什麽東西?”


    “這不是物質層麵的東西,是一種靈體,分自然產生和人工培育兩種。”智叟解釋道,不知是不是因為抓住了一個神明,心情大好的原因,它顯得極有耐心。


    “靈體也能人工培育?”


    “那是自然。這方麵道家最為擅長。‘道兵’就是其中代表性的一種。他們用自己培育的道兵構建體係,伐山破廟,誅除異已。作用大著呢!”


    “兩者有什麽區別嗎?”趙言從來也沒有接觸過這方麵的知識,一時間大為好奇。


    “沒什麽大的區別,隻是能力高低的問題,前者純憑本能,後者則能通過修煉加以提升。但這都不是重點。兩者最大的不同,關鍵隻在忠心與否。


    至於地縛靈這種東西,隻是一種地理鬼,等下你出去的時候在周圍看一下,有什麽惹眼的東西沒有,如果有,對它又能產生反應,就是自然產生,沒有,就是人工培育。”


    停頓了一下,智叟接著說道:“如果是前者,待其正本清源之後,可以考慮將其收為已用,如是後者,直接滅殺了就是。但照我看,這個應該是前者才對。”


    “怎麽說?”


    “人工培育的靈體,其對主人的忠誠度深入本能,即便長時間得不到主人的迴應,也不會出現背主之事。


    而這個地縛靈卻不同,或許是太過於久遠,它與主人之間的烙印出現了鬆動,在本能之下,占據了主人的神體。


    它太過於貪心了,這也是我判斷它的一個自然靈的依據。在欲望的支配下,它將神體中的所有能量都用來壯大自身,這是人工造物不可能會犯的錯誤。


    力量這東西,並不是越強大越好。隻有受自身掌控的力量,才是自己的,不受控製的力量隻會是一種累贅。


    這個地縛靈就是如此,它將神體內儲存的神力全部轉化為了精神力,卻不能將其有效的運用,等於是自己挖空了自己的根基……


    這具神體應該還有另外的信仰來源,雖然弱小了些,但至少勉強能保證自身不會湮滅於時光之下,如果沒有這個地縛靈的作用,祂絕不會如現在這般衰弱。這也實在是我們的運氣。”


    “難道外間的那具雕像真的是一尊神體?”趙言忍不住問道。


    “也不一定是完全體,但至少有一截殘骸是肯定的,否則單憑精神是無法獨立駐世的


    也不知這尊神靈當初遭遇了什麽,導致神體崩潰,否則本尊不會離體而去的……等下你搜尋一下,說不定還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再怎麽殘缺,這畢竟也是一具神體啊!”智叟有些感慨。。


    趙言連忙稱是。


    “還有,你再觀想一個跟鎮壓有關的事物來。這隻地縛靈已經沒有力量掙紮,再如這般,隻會平白消磨了它的靈智……那鎮壓物也不用太過複雜,隻須一個有類似功能的東西就可以,隻待神力對它的侵蝕逐漸消去,就可返本歸源。


    屆時,再由我對它加以限製,如果再有本命物在手,沒什麽意外的話,就可以為你所用了。”


    “前輩,看您對這東西如此重視的樣子,晚輩能問一下,它到底有什麽功用嗎?”


    “這東西簡單來說就是個耳報神,運用得當話,倒也有些許助力。就如我先前所言,這是一個地理鬼。隻要將它置入土中,以其為中心的一定範圍內其所見所聞,都可以與你共享……”


    趙言大喜,什麽地縛靈,說的這麽雲裏霧裏的,這不是傳說中的桃精、柳鬼一類的東西嗎!


    “好了,不要磨蹭了,快觀想一個吧!”智叟催促道。


    趙言仔細迴想了一下古今中外所有典籍、傳說中有名的跟鎮壓有關的物件,很快就有了一個選擇。


    片刻後,一件東西憑空顯現在了趙言的識海。


    那是一隻巨大的手掌,掌心朝上,五指虛握。整個手掌豐潤、肥厚,連掌心的紋路和指背上的毛發都清晰可見。


    中指上還有一行淡淡的墨跡。湊近一看,赫然是“齊天大聖到此一遊”八個墨跡淋漓的大字。


    “小輩,這件東西是什麽出處,好像很是不凡的樣子?”


    智叟仔細感受了一下趙言加諸於這隻手掌上的規則,“倒是與老夫有些共同之處,除了鎮壓,也有一絲消磨的味道在裏麵。正好適合現在的狀況。我甚至還感受到其中的一絲眾生信力,這東西可不是能憑空觀想出來的,這隻手掌的來頭怕是不小吧!”


    趙言似乎有些發愣,聽到智叟詢問,忙將那個所有華人都耳熟能詳的故事簡單的向智叟講述了一遍。並解釋說,這個故事流傳廣泛,受眾極多。那一絲信仰或許就緣自於此。


    “隻是,我隻是簡單的觀想了一下,連具體的細節都還沒來得及填充,怎麽會如現在這般……”


    “先前的龜殼,現在的這隻手掌,都明顯超出了你那門觀想法的範疇,但這兩者卻又都真實無虛的脫胎於你的靈識……這一切,怕是與你這異化的精神世界有關……


    而且你那個故事所承載的信息量也非同一般,可能不隻是傳說那麽簡單,怕是確有其事。”


    沉吟了半晌,智叟沉聲說道:“一直以來我都奇怪這方天地怎麽會如此貧瘠,以至出不了一個大能之輩。


    以這個世界的人類來看,三魂七魄俱全,更兼眾生靈智發達,人心變幻莫測。單就個體而言,與我先前所在世界的人族並無不同,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都是極其高端的生靈。


    如此條件,即便因為缺少靈氣之故,不能修仙成道,白日飛升。但在俗欲洪流日日衝刷之下,以如此大的人口基數,總能有一二心誌堅毅之輩從滾滾紅塵中掙脫而出,行那神道之路,特別是在信仰唾手可得的情況下。”


    “但現狀卻是一例也沒有。”


    停頓了一下,智叟又繼續說道:“我檢查過你的神魂。幹淨、清澈,沒有絲毫人為的痕跡在裏麵,想來別人也應如此。更兼這個世界人口繁盛,生機勃勃,如此,則問題不大可能是出在人道上,最大的可能是天道出了問題。”


    趙言不置可否,這個問題過於高大上了,離他也實在太過遙遠。至於“天道”什麽的,更是虛無飄渺的事,對他而言,駕駛一艘宇宙飛船從地球到火星也比這個要現實些。


    隻是見智叟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也不忍心打擊它的積極性,懶洋洋的迴了一句:“那麽您認為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智叟半晌沒有迴話,似乎在組織語言。果然,下一刻它一開口就把趙言給震住了。


    “我認為最大的可能是這些神佛都還存在這個世界。”智叟一字一頓的說道。


    趙言嚇了一跳,“這怎麽可能!您也說了,這麽貧瘠的地方,怎麽可能容得下祂們的存在!”


    “我們可能搞錯了因果關係,或許正是因為祂們的存在,才會使得這方天地如此的貧瘠!”


    “當然這也隻是一個猜想。”智叟仿佛搖了搖頭,“但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你要知道規則唯一,這適用於任何一方天地,對於修煉者來說,一個法則如果被別人占用了,那麽後來者如果不能超越,就不能借此成道,而需另開路徑。


    這是最可怕的,因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所修持的法門是不是已經被旁人占據。在這條路上,你是先行者還是後來者,這從根本上決定了你最後所能到達的高度。


    這也是為什麽很多傳承久遠的大宗門,其內部隻有先人留下的心得體會供後來者借鑒,卻絕少直接成道之法。就是因為這個道理。


    因為這條規則已經被先輩占用了,絕了後人的成道之路。那些心得才是一個大宗門的底蘊,它會告訴後輩們哪條規則已被占用,哪條路徑已有先行者。如此,才能避免時間與資源的空耗。”


    “從你的那個故事中能夠看出,其中的修煉體係已經非常完備,留給後來者的位置已經不多了。而想要從一個成熟的體係中熬出頭來,是非常艱難的事情。


    所以那四名修行者才要曆盡千辛萬苦去完成一個個的曆煉,以求得上位者的一句真言。”


    趙言還是頭一次聽到這個故事還有這種解說,如果智叟的猜想正確,那這恐怕就是所謂的“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最真實的說法。所謂的一句真傳,可能並不是指修行法門,而是告訴後來者哪條路徑才能登頂。


    仔細想想,智叟的猜想的確也有些道理。也隻有這樣才能很好的解釋為什麽這麽多年來再沒有聽說有大能之士的出現。因為所有的位置已經滿了。


    隻是這跟自己又有什麽關係呢,現在可不是神話時代!


    “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並不是要打擊你的信心。”智叟並未留意趙言的神情變化,繼續說道:“就目前而言,那個境界距離你太過遙遠,甚至終你的一生,可能也走不到那一步。


    我隻是給你提供了一個可能,一個可能超脫這個世界的機會。”


    “我在這裏發現了一條空間通道。”


    智叟一字一句的說道。


    趙言的腦子一時間“轟轟”作響。他完全聽不到智叟後麵還說了些什麽,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空間通道”這四個字上。


    “空間通道”,這不是科幻小說中才有的東西嗎?自己的身邊怎麽會出現這麽一個東西?


    趙言一時間覺得有些精神錯亂,這還是自己熟悉的世界嗎?


    “空間通道”的本質是什麽?“蟲洞”?“黑洞”?“折疊”?還是“四維”乃至更高的“五維、六維空間”?


    既然是通道,它又通向何處?與什麽相勾連?對麵又是什麽?一個更高維度的世界還是一片蠻荒之地?


    趙言忽然想到了什麽,那不會是智叟來時的那條通道吧!如果是,那不就意味著智叟可以通過這條通道迴到它原本的世界?


    仿佛猜到了趙言的想法,智叟搖了搖頭,“不可能的,我有安全穩妥的迴歸之法,最多是做出一些舍棄而已,沒必要去冒這個險。話又說迴來,現在也不能肯定這是一條通道還隻是一個空間裂縫。”


    智叟擬人般的歎了口氣,“空間與時間,向來是最為強大的規則,掌握其一,即可成佛做祖。即便是由它衍生出來的分支法則,也具有不可思議的威力,由不得不令人敬畏。”


    或許是因為短時間內經曆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嚴重的衝擊了趙言的世界觀,顛覆了他以往的許多認知,再加上瞬間接收的信息量有些巨大,一時無法消化,趙言一時間甚至有一種精神錯亂的感覺。


    路要一步步的走,飯要一口一口的吃,所有的高層建築都根基於深深的土壤之下,趙言一遍遍的告訴自己。畢竟智叟也說了,它隻是一個可能而已。


    明白了這一點,如同抹去了心頭籠罩的一層輕紗,整個精神仿佛又輕靈、凝練了許多。


    果然,心誌還是不夠堅毅啊!趙言歎息了一聲,畢竟經過的實在太少了。


    在智叟的指揮下,他開始了對另一件事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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