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走後,外頭的侍立著的內官進宮殿,見宋珩嘴角殘留著血跡,倉惶地來扶他,卻被一把推開,他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跡,眸中逐漸陰冷下來,“滾出去,沒有朕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


    內官尷尬地愣住原地,眼見宋珩神色越來越不耐煩,連忙退了出去。


    沈南雁站在原地,看著宋珩在她旁邊大發怒火,神色沒有一絲改變,冷聲出口道:“有什麽事衝著我來,你又何必發這麽大的火。”


    語氣淡漠,似乎對他把怒氣發到旁人身上這個做法很不滿意。


    正是沈南雁這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對什麽事都無動於衷的表情才更讓他生氣。


    “沈南雁,你到底想怎樣?”宋珩的聲音陡然提高,破裂了慣有的儀態,看著她的時候,眉心皺起一道深穀,眉間惡意翻滾。


    她還未等開口,驚得心頭驟然一滯,來不及多想,手腕上重重的一道力量讓她撞入了宋珩的懷裏。


    熱乎的氣息離她越來越近,她很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側耳被噴了一口熱乎乎的氣,就在他將要覆上她的唇時,想起慕昭的臉,她猛然間驚醒過來,緊緊地抱住了宋珩的腰際,縮小了兩人之間僅存的罅隙,強迫自己側過了臉去。


    沈南雁無緣無故離自己這麽近,這還是第一次與他這般親近,從前她恨不得從他的懷抱中活生生掙紮開,也不願靠近他半步,宋珩受寵若驚地摟著她的腰,神色若有所思,讓他險些忘記他最開始的意圖。


    他的手握上了她的手,緊握住掌心的滾燙,“隻要你一直留在我身邊,我答應你,日後絕不傷害沈家人,還有慕昭。”


    他首先開口向她妥協道,因為他知道這種求人的話沈南雁一般都不會開口,甚至不屑於去做。


    她不喜歡有人拿這些事威脅她,若是以前他或許根本威脅不到她。


    沈南雁聽著嗯了聲,“隻要你不傷害他們,我什麽都答應你。”說話間,神色冷了下來,眼角逐漸沒有了笑意。


    宋珩他怎麽有臉說出那樣的話,今日他在加注在慕昭身上的痛苦,來日我一定要加倍奉還。


    方才瞧著慕昭臉上的那道疤痕,她心痛得不行,又見他的臉色,他身上一定還有其他傷口。


    這件事除了宋珩,沒有人會這麽做。如今,他還要拿慕昭威脅她,強迫自己留在他身邊,這簡直是癡人說夢。


    她說完這話後沒有在開口,宋珩囑咐了幾句話後去了禦書房批閱奏折,臨走前臉上還有幾分喜色,他以為慕昭受著傷迴來,會徹底打消沈南雁的念頭,她為了沈家,慕昭,一定會留在她身邊,假以時日,就在慢慢忘記慕昭。


    隻是他始終忘了這一點,沈南雁從來不是一個善於妥協的人,也不可能輕易被人威脅。


    ……………


    臨近年關,昔日繁華的大街上清清靜靜一片,沒有幾個人煙,昨日夜裏似乎又落了雪,飄落在樹枝上,傳進來陣陣輕微的簌簌聲。


    方才進宮的急,沒有注意,如今一看,隻見沈府的一片樹枝上全部積滿了雪花。


    看著滿園的梅花,還有枯樹枝上的落雪,他費力地在腦海裏挖掘紛亂的記憶,他記得她喜歡看雪,最喜歡下雪天折一枝梅花放在案幾上,整個室內滿室的梅香,清新淡雅,高潔典雅。


    “用刀修剪幾枝紅梅,桌上放一隻白玉釉瓷瓶,嫣紅襯雪,再適宜不過。”女子清清冷冷的聲音仿佛在耳畔響起,帶著輕微的期待。


    “邊關遠在千裏,慕公子不畏艱辛趕迴來就是單單隻是為了問我這句話嗎?”女子心疼的望著他,開口問出了這句話。


    迴憶愈發不可阻擋地湧現出來,恍惚間他仿佛聽見有人從身後靠近,靴底踩在積雪上發出真切的咯吱聲,腳步輕緩而篤定。


    “歸時,你迴來了!”


    一道聲線似利刃劃破重重迷霧,他隻好再次睜開眼,自己如今身處沈府滿天雪地,滿園梅花的庭院中,身旁的那個人不是夢中的那個人。


    半年不見,沈謹是聲音越發成熟穩重,在他的身上似乎看不到昔日跳脫的那個少年,一舉一動足以與沈家未來接班人相持。


    慕昭沒有答話,視線望著梅花上的落雪,久久沒有移開目光。


    隨著慕昭的視線望去,沈謹望著滿園的梅花,若有所思開口:“雁雁最喜歡冬日裏是寒梅了……”餘下的話戛然而止,不肯在開口。


    “是啊……”長長的一聲歎息,慕昭終於開口迴道:“她喜歡梅花的孤傲與清冷。”


    沈謹自責的抓了抓頭發,語氣中帶著歉意道:“你怪我吧,是我的錯,我沒有保護我雁雁,害她被宋珩威脅進宮。”


    慕昭搖了搖頭,雲淡風輕地開口:“你何錯之有,宋珩這次來勢洶洶就算我在京都,都不一定能護得住她。”


    話剛說完,沈謹瞧著他的神色,古怪地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何,他總感覺慕昭此次迴來,變化很大,氣質與昔日有很大的不同,可他又說不出哪裏的不同。


    “走吧。”沈謹迴過神來,拍了拍慕昭的肩膀:“母親叫你迴來後,有空去她屋裏一趟。”


    慕昭道:“知道了,我換身衣服了就去。”


    …………


    黑夜,入暮。


    外頭的雪下個不停,好在是在飄雪,微弱的聲音讓人聽不出屋外的一點兒動靜。


    芳榭殿內,滿室昏暗,朦朧的夜色撩人,室內的一切變得若隱若現起來。


    外頭雪花的亮度被這帳子掩蓋,遮掩住了一切。


    榻上的男子滿目緊閉,頭上的玉冠早已被摘下,頭發披散著散落在玉枕上,身旁還躺在一個清冷絕色女子,仍舊是披散著頭發,玉簪羅釵一齊摘下,隻剩下滿頭烏黑的秀發披散開來,玉枕上兩人的發絲交織在一起,一片和諧景象。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夜已經極靜,外頭的雪已經停了,雪花許是堆積起很厚了。


    身側的唿吸聲依舊平穩起伏,每一聲都是按著一定的規律響起,沒有一分快,亦或是慢。


    黑夜中,女子睜開了眼,身體沒有半分動彈,她靜靜地躺在床榻上望著男子好一會兒,見男子沒有絲毫醒來的動靜。


    腰被男子用手緊緊地禁錮著,連睡覺也沒有鬆開,怕一動彈就把男子吵醒,她懶得再動彈,悄無聲息地從玉枕下摸出藏在那裏許久的匕首。


    刀尖上的寒光在黑夜中顯得格外的突出與刺眼,女子重新看了一眼男子,算是道別,心裏默念一句“抱歉”,念完,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猶豫,拿著匕首用力地往男子胸口捅去。


    與其這樣痛苦的活著,與滿身要命的疼痛做伴,與愧疚和恨意為伍,倒不如由她親手結束這個錯誤。


    宋珩,來世不要再見。


    變故來的太突然,她還沒有見到宋珩是何時醒來的,迴過神兒宋珩的手已經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牢牢地抓住。


    他是何時醒過來的?


    心裏頭一陣心慌,掙脫間,匕首一下子劃過她的手腕,鮮血一下子從手臂上湧出來,兩三滴兩三滴往下流。


    此刻,宋珩都沒有閑心去關心,甚至去注意她的傷到底如何了,滿腦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她要殺他,她想讓他死。


    隨即,宋珩眸中一霎間冷了下來,看著她坐在床榻上,一臉淡漠的表情,眼裏除了驚訝,竟然沒有一絲慌亂甚至後悔,突然間,狠狠地在她肘彎上拉了一把,所使力度幾乎將她重重摔到了床榻上。


    她猝不及防,整個身體措不及防一下子摔倒在床榻上,沒有任何前兆。


    甚至還來不及反抗,染血的匕首隨著她倒地的動作一同掉落在床榻上。


    床榻很軟,不是太硬,但宋珩的力度之大,活生生將她甩到了床頭的邊緣處,身上的痛感一下子襲來,身體像是被散架般,額角又撞在了邊沿處,堅硬的木角磕在她的額頭上,那一瞬間手臂上,身上的痛感加起來還不及額頭上那一瞬的痛感。


    頓時,血珠順著那道裂口滲出來,匯集成一條細線,從臉頰邊流淌下來,清冷無暇的臉頰上到處印滿了暗紅色的血珠。


    “你要殺我?”宋珩不敢置信的問出了這句話。


    “是。”整個腦袋恍恍惚惚,眼前的一切事物變得迷糊起來,她搖了搖頭,擲地有聲地說道。


    聽著這般肯定的迴答,宋珩心頭在滴血。眼睜睜地看著她臉上一閃而過厭惡的神色,徹底刺痛了他。


    眸中戾氣翻湧,他從床榻上站起身子,連衣服也來不及披,赤著腳下了床榻。


    麵前擺著一個取暖的小火爐,宋珩心中本就惱怒,又不舍得將氣發在沈南雁身上,一抬腳踢翻了麵前的小火爐,暴怒吼了句,“沈南雁,你好樣的,我此刻恨不得掐死你。”


    聲音迴蕩在室內,火爐裏的早已被燒盡的死灰灑滿了一地。


    說完,頭也不迴的往外殿走去,沈南雁忍著額頭上的疼痛,艱難地從床榻上起身,用手捂住額頭上還在冒著珠的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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