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北溟尊上拖著長袍步履沉重踏入殿中,身後無人跟隨。


    走了兩步,便停了下來,背對門扇,不知在做什麽。


    就這般定了良晌,方才聞她開口。


    “出來吧。”


    此話一出,隨意與裘安皆是一震。二人相視,眼底湧動著一絲危險的意味。


    正當隨意以為他們已然暴露之時,殿堂之下忽然傳來一道聲響。


    隻瞧一道黑色的身影從窗簷翻了出來,待其站起身後方才看清此人。


    不是別人,正是炎樺。


    隨意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伴隨著的還有一抹淡淡的慶幸。


    原以為還要在守上幾日,不想現下便被她抓個正著,倒是要好好瞧瞧太子到底耍得什麽把戲。


    “尊上先前說三日,先三日早已過去,究竟還要我待到何時?”


    炎樺漠然開口,言語間早已沒有之前明麵上作出的恭敬,倒是添了一分威儀。


    北溟尊上豪無波瀾的看了看他,並未言語。而是自顧自的走到殿內的案桌旁,伸手撫上一門櫃暗口。


    此時橫梁之上往下擺設的輕紗正好擋住了她手部的動作,隨意並看不真切。


    隻見她好似從中拿出了一個白瓷瓶罐,輕放於案桌之上。


    抬眸睨向炎樺,漫不經意的開口道:“太子殿下何須著急?莫不是怕老身反悔了不成?”


    炎樺聞言冷哼一聲,快步走到案桌旁,伸手便欲揀起。


    隻是指尖方才觸及,手腕便被扼住。


    他抬了抬眼,麵色浮上一抹寒意,“尊上這是什麽意思?”


    她輕勾了勾唇,眼中卻全然無溫,“勞煩太子殿下給天君帶句話。既拿了它,便要惦記著我北溟才是。您說是吧?”


    劍拔弩張間,隻見炎樺的臉色乍青乍白,滿目不可置信道:“你威脅我?”


    話音落下,隻覺一霎間整座殿內都如同天寒地凍一般,冷的讓人直哆嗦。


    半晌,方才驟然撒開了手。


    她忽地笑了起來,朝後退了幾步道:“太子殿下說笑了,這叫互惠互利不是麽?”


    此時炎樺卻笑不出來,仍是一副惱怒模樣,將桌上之物收起,一甩衣袖,憤憤而去。


    徒留那北溟尊上一人,站在這昏暗的大殿之中,收起了那虛偽的笑容,隨之取代的是眼底一望不見底的深沉。


    這一出好戲自是被隨意盡收眼底。


    隻是有一點,原來不是這北溟有什麽把柄被炎樺捏在手中。反倒是炎樺,又或者說是天君落了把柄在這北溟尊上之手。


    那隻瓶子裏,究竟裝的是什麽東西?


    思及此,隨意朝下望向那暗櫃的目光也更深邃了些。


    待那北溟尊上也離開了大殿,隨意才迫不及待的一躍而下,站立於門櫃之前。


    隻見這門櫃上生了許多凹凸不平的雕紋,周身還刻著一道道圖騰,似是蛇,又像龍。


    方才並未瞧見打開這暗櫃的手法,是以不敢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


    就在她苦惱是否該就這麽放著線索不管離去時,耳邊一熱,傳來了裘安的聲音。


    “藤蛇鎖。”


    隨意迴頭,但見裘安那張明媚的臉正放大在她的眼前。


    他專注的凝視著麵前圖騰,朝前走了些許,湊近了些,伸手撫上捯飭了一番。


    隨意隻覺頸邊隱約拂過幾道淺淺暖暖的唿吸,一時望著裘安,愣了神。


    少焉,便又聽他道。


    “好了。”


    聞言她終是迴過神來,轉頭望去時,隻見那道暗櫃已被打開。


    見此她不免帶著幾分狐疑將其一望,言語間參著幾許調侃,“看來你還算有點用處。”


    聽到這般,裘安權當是誇讚,垂眸微微一笑。


    隨意朝櫃中一探,卻不見半點物品的痕跡。指尖一揮,燃起一枚星光,朝其照去。


    伸出一指抹了抹櫃底,抬手貼近鼻尖,嗅到了一股濃烈的酸澀之味,卻並不熟悉。


    想到方才裘安能打開這北溟的藤蛇鎖,便欲讓其試試。


    “你也聞聞。”


    不想裘安聞言點了點頭,旋即伸出一臂抓住了隨意適才探入櫃中的手,放到鼻間嗅了嗅。


    此舉隨意不免渾身一顫,眨了眨眼。


    片刻後,隻見他長眉顰蹙,搖了搖頭,複放下了她的手。


    “......”隨意無言,隻道是裘安許是思維與常人不同。


    既然此地再無收獲,她也不欲在此作過多停留,縱深一躍便從窗簷跳了出去。


    迴了寢殿後,隨意啪的一下坐到榻上,長眉一攏,似在思量著適才乘鸞宮所發生之事。


    裘安就無她這般好奇了,走到自己的床邊便欲躺下而眠。伸手欲解身上的衣袍,可瞧了眼對麵坐著的隨意,便又將手放了下。


    今日這牆角聽的,委實是累了。蹲在梁上足足五六個時辰,隻覺腰酸腿麻。


    是以,他鑽了鑽被窩,便要睡去。


    可是這一躺好,忽地又清醒了。許是因隨意也在殿中,讓他有些不慣。


    “姐姐,你不休息麽?”裘安側過了身子,望著隨意溫言一喚。


    她聞聲抬了抬眼,朝其看來,眼神中卻盡是燥鬱,“不必管我。”


    “可是在想太子的事?”


    她又重複道:“不必管我。”


    “可是......”


    這迴裘安話還未說完,便見隨意伸手一揮憑空添了道屏扇,徹徹底底的壟斷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裘安啞然,無奈笑了笑,便闔上了眼。


    細想在九重天的數萬年間,不曾見過天君有過任何不適,更是不曾見過炎樺生過半點隱疾。所以那隻瓶子裏,應該不是什麽治療的藥物罷。


    可若不是藥物,她還當真想不出來這北溟還有何稀奇玩意了。


    想著想著,隻覺著這頭是愈發的疼了。


    她撫掌輕捏了捏了眉心,長歎一息,罷了,既是天君的秘密,那便不去窺曉了。


    隻是此時無極的那道聲音倏地從腦海湧現,令她渾身一激。


    “他天君不過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偽君子!”


    “終有一日,你會知道,自己應站在哪一邊。”


    ......


    隨意甩了甩頭,眉頭緊鎖,自己怎麽會想到無極?


    定是今日過於勞累,算了,不能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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