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隆緒到宣和殿時,朝會已經散了,值日官告訴他:今天的朝會主要是議論廢後之事。


    耶律隆緒心裏沉沉的:到底還是被廢了。


    耶律隆緒問:“立誰為後?”


    值日官說:“大臣們說這是皇上的家事,應該由皇上做主。”


    耶律隆緒說:“皇太後怎麽說?”


    “皇太後等皇上醒了,就讓皇上到延壽宮去。”


    耶律隆緒便折身去了延壽宮。拜見了蕭綽。


    蕭綽說:“皇上昨夜睡得可好?”


    耶律隆緒有些不好意思,說:“兒臣昨晚多喝了幾杯,睡過了頭,耽誤了早朝,請太後責罰。”


    蕭綽說:“罰什麽罰,這些日子,皇上也累了,休息休息也是正常的。”


    耶律隆緒說:“隻是讓太後太操勞了。”


    蕭綽說:“朕也是好久沒坐朝了,對朝堂上的吵吵鬧鬧有點不習慣了。”


    耶律隆緒說:“朝堂就是這樣,你爭我吵,像集市做買賣一樣。”


    蕭綽說:“你說得對,人生就是一場買賣,唯利是圖,有人的買賣做得好,身價就高,有人買賣沒做好,就被踩在腳底下。有人一夜暴富,有人一日垮台。投機取巧,夤緣而上,不擇手段,但最終歪門邪道終究無路可走,正道才能通衢。”


    耶律隆緒說:“兒臣明白太後的意思,兒臣雖然同情皇後,但她確實罪不可恕,廢了她,理所應當,隻是立誰為皇後呢?”


    蕭綽說:“大臣們說這是皇上的家事,既然是皇上的家事,就由皇上自己做主。”


    耶律隆緒說:“兒臣還是聽太後的。”


    蕭綽說:“朕知道你的顧慮,怕朕不同意,怕遭到大臣們反對,這個你放心,不論你做什麽,朕都支持你。”


    耶律隆緒說:“太後曾說過,要兒臣不要虧待菩薩哥,兒臣想立菩薩哥為皇後。”


    蕭綽說:“好哇,朕與你的想法是一樣的。”


    耶律隆緒喜道:“兒臣還擔心太後反對立菩薩哥呢。”


    蕭綽說:“朕為什麽反對?”


    耶律隆緒說:“兒臣是想菩薩哥不能生育,沒有皇子,立她為皇後,將來誰繼承大統?兒臣擔心會引起許多麻煩。”


    蕭綽說:“,你想的還是很遠的,但是,朕不是說了,不論是誰,第一個皇子必須過繼給菩薩哥,由她撫養成人,立為太子,這樣就沒有那些麻煩了。”


    耶律隆緒說:“太後這樣說,兒臣就放心了。就在剛才兒臣還以為太後要立蕭耨斤為皇後呢。”


    蕭綽問:“朕為什麽要立她為皇後?”


    耶律隆緒說:“蕭耨斤家世很好,部族雄強,當時朕迎她進宮不就是考慮這個?太後今後還要依靠他們。”


    蕭綽斬釘截鐵地說:“蕭耨斤麵惡心狠,不適合當皇後。”


    耶律隆緒說:“兒臣也覺得她有些陰險歹毒,不能做後宮之主。”


    蕭綽鄭重地說:“你要看著她,別讓她做出什麽事來,菩薩哥智慮單純,心地善良,朕擔心蕭耨斤會對菩薩哥不利。”


    耶律隆緒說:“太後放心,她膽敢害菩薩哥,朕就殺了她。”


    蕭綽說:“你看好她就行了,她雖然生的醜,福氣還不小呢,說不定就是她能為皇上延後,誕下皇子。”


    耶律隆緒想起昨夜的事,不禁有些耳熱心跳,說:“既然太後同意立菩薩哥為皇後,那朕這就下旨,行不行?”


    蕭綽說:“朕覺得還是明天在朝堂上,當著眾臣的麵下旨為好。”


    次日早朝,耶律隆緒即冊封菩薩哥為皇後,原本以為朝臣們又要爭論一番,沒想到眾臣都無異議。耶律隆緒長籲一口氣。


    消息很快傳到蕭耨斤耳朵裏,頓時被氣得半死,嘴裏罵道:“真是給了那個騷狐狸,一隻不能下崽的牝子,憑什麽當皇後?就憑那張嫩臉?有什麽了不起,再嫩的臉,還不是一張皮,能擠出水,擠出蜜來?有本事,下個崽,看看。”


    馮家奴跪在地上,由於剛才挨了蕭耨斤的耳光,到現在臉上還火辣辣的。他知道蕭耨斤得到立菩薩哥為後的消息後,會暴跳如雷,會打他發泄。他已經習慣了,自從跟著她之後,他就成了她的出氣筒,她一遇到不開心的事,就會打他,罰他。即便這樣,馮家奴依舊沒有怨言,默默地承受著她的發泄。等她發泄完之後,他就想著各種辦法哄她開心。暴風雨過後往往是燦爛的陽光,蕭耨斤會對他進行補償,給他很多東西和錢財。


    蕭耨斤氣急敗壞,抓住馮家奴使勁地推搡著,說:“你不是說,皇上不會立那騷狐狸的嗎?怎麽還是立了她?”


    馮家奴說:“奴才也不知道,也許皇上心裏是要立主子的,隻怕是皇太後喜歡騷狐狸,皇上不得不依皇太後的,她是皇太後的親侄女呀。”


    蕭耨斤叫道:“親侄女又怎樣,還不是不能下崽的牝子。”


    馮家奴連忙說:“主子小聲點,小心讓人聽見了。”


    蕭耨斤說:“聽見了又怎樣?她就是不下崽的牝子。憑什麽當皇後?”


    馮家奴說:“主子先消消氣,你現在不能任性呀,你想想‘瘋驢’,那是怎樣的下場?”


    蕭耨斤心裏一怔,鬆開抓住馮家奴的手,頹然倒在地上。


    馮家奴急忙想扶起蕭耨斤,卻被她一推,仰麵倒下,又連忙爬到蕭耨斤的身邊,說:“主子,你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反正那騷狐狸下不了崽,最終皇上會厭煩的,到時候一樣廢了她,立主子為皇後。”


    蕭耨斤聽了,覺得有道理,說:“我就是氣不過騷狐狸為什麽總得皇上寵愛?”


    馮家奴說:“主子切莫生氣,你現在要忍,在皇太後麵前要忍,在皇上麵前要忍,尤其在騷狐狸麵前更要忍。”


    蕭耨斤說:“我為何要在她麵前忍?”


    馮家奴說:“主子,你想:皇上最喜歡的人是誰?”


    蕭耨斤說:“騷狐狸呀。”


    馮家奴說:“不錯,皇上喜歡她,主子就要裝作喜歡她,這樣才能討得皇上喜歡,反正騷狐狸已經不能生育了,隻要主子討得皇上喜歡,那生育皇子的人,就可能是主子了,隻要主子生下皇子,還怕皇後不是主子的?”


    蕭耨斤聽了,大喜,說:“有道理,我不是討好騷狐狸,而是討好皇上,這個辦法好。”


    正說著,有旨意來了,因為冊立皇後,明天所有宮中之人,都前往清風殿,向皇後賀喜。


    蕭耨斤聽了又是氣憤填膺,怒罵了一通,最後還是被馮家奴勸說下來。馮家奴還讓蕭耨斤準備一份豐厚的賀儀,明天送過去。


    蕭耨斤一百個不願意,但架不住馮家奴苦勸,便拿出一對金如意,一對玉鐲,說:“這些夠了嗎?”


    馮家奴搖頭,道:“主子還沒找到騷狐狸的弱點。”


    蕭耨斤說:“她有什麽弱點?”


    馮家奴說:“一般地,一個人的喜好就是這個人的弱點,比喻他喜歡喝酒,那就是他的弱點,我們就可以從酒入手,送他好酒,把他灌醉,他若是貪色,就送他美女,讓他變成夫差。”


    蕭耨斤說:“對呀,這就是投其所好,那騷狐狸喜歡什麽?”


    馮家奴說:“她喜歡畫圖。”


    蕭耨斤說:“那送她什麽?”


    馮家奴說:“筆墨紙張,顏料,畫具。”


    蕭耨斤說:“那就去買,你立即去辦。”


    馮家奴走後,蕭耨斤立即又被嫉妒惹得火起,怎麽也靜不下心來,咬牙切齒地把菩薩哥咒罵一千遍、一萬遍。就在得到立菩薩哥為皇後的消息前一刻,她還沉浸在當皇後的美夢之中,看見自己戴著鳳冠,穿著皇後的衣服,被許多人圍著,所有人都對她畢恭畢敬的。她對他們發號施令,想打誰就打誰。第一個打的就是菩薩哥。她看見菩薩哥滿臉是血,鼻子歪在一邊,嘴也腫了,眼睛也瞎了,醜陋不堪,跪在地上向她求饒。豈能放過她,這騷狐狸是最不能放過的。


    那一刻,她是最快活的。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她要撕碎那一副好皮囊。她恨長得漂亮的人,看見皇上與她們有說有笑的,一個個嗲聲嗲氣地朝皇上獻媚,她就氣不打一處出,嫉妒得要命,恨不得撲上去向每個人身上砍幾刀。


    傍晚,隻要她看見皇上在寺人引導著走進那個嬪妃的寢宮,她就一夜睡不著,總想起皇上在自己身邊,睜眼閉眼都是皇上的身影。她的手到處摸索著,似乎摸在皇上的身體上。


    實在睡不著,她就起床亂走,嘴裏喊著耶律隆緒的名字,像一個瘋子。就像此時,她在屋子亂走一樣,隻不過此時她嘴裏喊著菩薩哥,語氣也大不相同,此時菩薩哥三個字像被她咬碎的鐵屑一個一個地蹦出來,而她唿喊耶律隆緒的時候卻是柔情如水,浸了蜜似的。


    蕭耨斤就那樣在房間裏,一會兒疾步,一會兒又站立不動,兩眼直直地看著屋外,嘴裏念念有詞,咒罵著菩薩哥,她瘋了。


    慢慢地,她終於冷靜下來,坐在凳子上,等著馮家奴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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