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來到守太保府門前,劉玉蘭攙扶著耶律斜軫走下車,抬頭看見門樓聳立,朱紅的門麵,門前立著兩尊青石抱球獅子,門額上一塊黑騎牌匾,上書鎏金四個大字“守太保府”。


    耶律斜軫站在門前,端詳了好一會兒,低聲對劉玉蘭說:“這是我家嗎?”


    劉玉蘭指著門上的匾額說:“是的,是我們的家,你看上麵不是寫著‘守太保府’嗎?”


    這時,韓德讓、蕭婉容、耶律狗兒都走過來了。


    韓德讓說:“二哥怎麽不進去?”


    劉玉蘭說:“他不認識自家的門了,怕走錯了。”


    韓德讓說:“二哥,這就是你家,快進去吧。”


    耶律斜軫說:“三弟,這是我家嗎?怎麽跟新的一樣?”


    蕭婉容說:“是啊,三弟,我們都十年沒迴來了,想不到這門樓還跟新的一樣。”


    韓德讓說:“二嫂,你想不到的還有呢,走進去瞧瞧。”


    劉玉蘭扶著耶律斜軫進入門樓,其他人在後麵魚貫而入,通過前廳,便是一個小花園,花園中央是一個圓形的大水池,水池中間,豎立著一座假山,巨石崚嶒,深穀幽冥,又有山洞窈然,一股清泉出自其間,掛在半山之上,飛珠濺玉,瀉於山下水池之中。水池四周遍植垂柳,依依嫋嫋,珊珊可愛。


    耶律斜軫一行不走花園,由花園邊迴廊,進入中廳,中廳很大,像一個會議廳,耶律斜軫先前在上京的時候,常在這裏召集部下在這裏商討軍國大事。桌椅板凳都還原地擺放著。


    耶律斜軫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來,韓德讓也在他對麵坐下,說:“二哥,你是否記得你出征山西之前,我們就在這裏商討出征大事的,當時,你還是坐在你坐的那裏,我也坐在老地方,室昉大哥坐在這裏,我們在這裏商量了一日一夜,一日一夜連飯都沒吃。為了不讓別人打擾,你讓所有人都走開了,弄得我都快餓暈了。到現在我一走到這裏,就覺得肚子餓。”


    耶律斜軫說:“三弟,你還記得?”


    韓德讓說:“怎麽不記得?就像昨天的事。”


    耶律斜軫說:“可惜,大哥不在了。”


    蕭婉容說:“讓你不想這事,你又想這事,三弟在這裏,不好嗎?”


    耶律斜軫仍舊說:“可惜,大哥不在了。”


    蕭婉容攙起耶律斜軫說:“斜軫,你坐了一天的車,早就累了,走迴屋休息去。”


    耶律斜軫順從地站起來。


    蕭婉容對劉玉蘭說:“妹妹陪三弟在這裏坐一會兒,狗兒抱兩床被褥送你阿爸去後屋休息。”


    韓德讓忙起身,說送耶律斜軫到後麵去。


    蕭婉容說:“不用不用,我看這房子都收拾的這麽妥妥帖帖,想必床鋪也安排了,三弟隻管坐著,你二哥累了,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蕭婉容說罷,和耶律狗兒攙扶著耶律斜軫往後院走去。


    劉玉蘭對韓德讓說:“漢寧,最近有些犯糊塗,老是想起室昉大哥,一想起他,就哭,像小孩子一樣。”


    韓德讓說:“二哥與大哥的感情很深,大哥走了,他自然很傷心。”


    劉玉蘭說:“是啊,室昉大哥是個好人,沒少照顧漢寧。”


    韓德讓歎息了一聲,說:“二嫂怎麽樣?”


    劉玉蘭朝後院看了看。


    韓德讓連忙解釋說:“二嫂為楊繼業守靈,過得還好吧?”


    劉玉蘭這才明白韓德讓是在問自己,說:“謝謝三弟關心,我很好,就是苦了你二哥。”


    韓德讓說:“二哥,一直為楊繼業的死心裏懺悔,是不是?”


    劉玉蘭說:“是的,原來他總想跟楊繼業比高低,看誰才是天下無敵,等抓住楊繼業後,他忽然覺得自己很蠢,即使爭得了天下第一,又能如何?楊繼業的死,對你二哥的打擊很大,他總說是他害了一代英雄的性命。”


    韓德讓說:“為了楊繼業,你十幾年不肯原諒二哥?”


    劉玉蘭說:“不是的,其實,我很早就原諒他了,是他自己不肯原諒自己。”


    韓德讓說:“自從打敗楊繼業後,二哥很少出征,有人說,是你不讓他出征?”


    劉玉蘭說:“是不是皇太後這麽說的?”


    韓德讓說:“不光是她。”


    劉玉蘭說:“你二哥的性格你知道,他不是一個追求功利的人,我對他的事從不幹涉,他其實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


    韓德讓說:“我知道,二哥甚至連官都不想當。”


    劉玉蘭說:“三弟真的很了解你二哥。”


    韓德讓說:“我跟二哥相識已經二三十年了,二哥的性格,一直沒變。”


    劉玉蘭說:“三弟,也沒變。”


    韓德讓說:“沒變嗎?我覺得我變了不少呢。”


    劉玉蘭說:“要說變,也有,那就是官做大了,都當丞相了。”


    韓德讓說:“二嫂取笑我了。”


    “誰取笑你了?三弟。”蕭婉容從後院走進中廳。


    韓德讓笑道:“二哥睡了?”


    蕭婉容說:“躺在床上,睡不著,我讓狗兒看著,我來看看這家裏到底有什麽變化。”


    劉玉蘭說:“阿姐,到底有什麽變化?”


    蕭婉容說:“沒看到有什麽變化,卻又像哪兒都變了,說不出來。”


    劉玉蘭說:“我看變化最大的是我們,都老了。”


    蕭婉容說:“誰說不是,我都不敢照鏡子了。”


    韓德讓說:“兩位嫂子都不老,隻是二哥確實是老了。”


    蕭婉容、劉玉蘭同時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劉玉蘭說:“三弟,你還是一個人嗎?”


    韓德讓正欲開口。


    蕭婉容說:“三弟怎麽會是一個人?人家早就有人陪伴了。”


    劉玉蘭說:“是嗎?我怎麽不知道。哪位姑娘有這麽好的福氣?”


    韓德讓說:“跟著三弟這樣的人,隻有倒黴的,哪有福氣?”


    蕭婉容說:“我聽說三弟與弟媳是老相識,三弟為了佳人還留下英雄救美的感人故事呢。”


    劉玉蘭說:“真的,三弟跟我們講講你們的故事吧。”


    韓德讓不說話,隻是笑。


    蕭婉容說:“哪有一見麵就講故事的,留著以後再說吧。”


    劉玉蘭說:“我就是一時好奇。”


    蕭婉容說:“三弟,這府邸是你幫忙修的吧?”


    韓德讓說:“是皇太後讓人修的。”


    蕭婉容有些不相信,說:“皇太後讓人修的?”


    韓德讓說:“怎麽?二嫂不相信?”


    蕭婉容說:“她不是對我們家斜軫有看法嗎?”


    韓德讓說:“二嫂,別這麽想,太後心裏一直想著你。”


    蕭婉容說:“我隻想她對斜軫好一點,你二哥沒少受她的氣。”


    韓德讓說:“這房子的確是皇太後讓人修的,專門找了最好的做工人來修的。”


    劉玉蘭四周看了看,說:“的確修得不錯,皇太後費心了。”


    韓德讓說:“隻要二哥住得舒服,就好了。”


    蕭婉容說:“這裏麵三弟一定花了不少心思,二嫂感謝你。”


    韓德讓說:“二嫂別說見外的話,你們現在剛迴來,還有很多事要收拾處理,我就不打擾了,改日再來看望二哥,若是需要什麽,告訴小弟一聲,小弟給你們辦。”


    蕭婉容說:“好,今天也不留你了,過兩天,請你吃飯。”


    韓德讓告辭,走了。


    一路跋山涉水,走了幾百裏路,都困乏了。


    大家草草地吃罷晚餐,都很快入睡了。


    半夜,劉玉蘭醒了,隻見皎潔的月光從窗戶射進來,地上結了霜,讓人感到有些清冷。


    劉玉蘭看了看耶律斜軫,他是怕冷的,上京的夜晚,即使仲秋之夜,也寒冷刺骨,漢寧必須蓋好被子。


    可是,床上沒有耶律斜軫,他去哪兒了?


    劉玉蘭連忙起床,披了衣服,來問蕭婉容。


    婉容說耶律斜軫不在她那裏,接著劉玉蘭聽到屋裏想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不一會兒,蕭婉容開門出來,問:“怎麽了,他不在房裏?”


    劉玉蘭說:“房裏沒人。”


    蕭婉容說:“你是怎麽照顧他的?從你身邊走了,都不知道。”


    劉玉蘭說:“睡得太沉了,快去找找吧。”


    蕭婉容顧不得多說,與劉玉蘭分頭尋找。


    月光如玉,守太保府仿佛搬進了一個水晶世界裏,月光在每個角落裏都留下痕跡。


    蕭婉容一邊唿喊一邊尋找。她急急地向花園裏走去。


    她記得剛迴來路過花園的時候,耶律斜軫就不住地看著花園,問這是哪兒?想必他是跑到那裏去了。


    花園很大,蕭婉容進了花園左一彎右一拐,緣著小徑尋找,一邊走一邊唿喊,走到一個空曠的草坪時,發現地上躺著一個人,身邊放著一把劍,月光照在劍上,寒光凜凜。


    蕭婉容幾步奔過去,正是耶律斜軫,蕭婉容忙將他扶起來。


    耶律斜軫伸手拿起劍。


    蕭婉容說:“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耶律斜軫說:“我想找我練劍的地方,可怎麽找不到呢?”


    蕭婉容說:“你想練劍,也要等天亮了再練呀,半夜三更跑出來練什麽劍?”


    耶律斜軫說:“我向來都是半夜三更練劍的呀。”


    這時,花園那邊傳來劉玉蘭的喊聲,蕭婉容大聲說:“在這裏。”


    劉玉蘭連忙跑過來,說:“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蕭婉容說:“練劍唄。”


    劉玉蘭驚訝地說:“練劍?半夜三更跑出來練劍?漢寧,你是不是連日月都不知道了?”


    耶律斜軫說:“胡說什麽?這麽大的月亮正好練劍,你們來了,陪我一起練劍。”


    蕭婉容生氣道:“你想練劍你一個人練,都一把年紀,還折騰什麽?害得我的覺都沒睡好。”


    蕭婉容說罷,撇開耶律斜軫和劉玉蘭,走了。


    劉玉蘭上前拿下耶律斜軫手裏的寶劍,對著他又哄又騙,說了半天,耶律斜軫才跟著她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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