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名人榜單,又稱古今天下名人冊,由十方閣的一位書生負責撰寫,每五十年方才刊印發行一卷。每當下一卷編撰完成,開始發行於世之後,上一卷便會由於字中神意耗盡的緣故,從而消失於紙章之上,進而漸漸消失於世人的記憶之中。


    故而除了那個一直霸占榜首的名字以及一些存在於曆史之中,對有大功勞之人的名字以外,餘下的名字,人們從來都不會記住超過五十年。哪怕是修為高深的大修行者,妄圖以山門秘術鎖住記憶,然後等到五十年之期已過,再將記憶解鎖,從而打破這一古怪的現象,但最後所得卻皆是空無一物,甚至連自己為何封鎖記憶的原因都忘記了。


    關於這份名人榜單,張麟軒對此算是有一件值得會心一笑的小事。在他出生的那天,便是如今這一卷名人榜單的發行之日。故而長大之後的張麟軒對此便極為喜歡,用了整整三日的時間,完全將之爛熟於心,倒背如流什麽的根本不在話下,所以張麟軒對於此刻自己眼前的這個紅衣僧人並不算太過陌生,最起碼他的大致生平以及紙麵上的實力,張麟軒還是很清楚的。


    這份古今天下名人冊,除去算作主榜的名人榜之外,還有許多算是錦上添花之物的副榜,例如那品評當下各個王朝君主的帝王榜,或是品評王侯將相功與過的是非榜,再者亦有品評世間修士實力的十方榜……其中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便是這張十方榜了。


    天下道法出十方,天下修士自然歸十方,故而這張品評世間修士實力的榜單,自然要以十方命名。不同於主榜名人榜對於上榜之人,有那諸多考察及要求的這般繁雜,這張十方榜便顯得簡單些。因為它唯一的標準就是,你打架的本事要足夠強。


    少年眼前的紅衣僧人如果按照功績來說,至少應該排在名人榜單第六位,不過他的所作所為卻與一位佛門弟子該有的做法相差甚多,甚至可以說是大相徑庭。這也就是為何那雲端僧人稱其為佛門叛逆的緣故。他雖然在主榜上的排名不高,但在諸多副榜上的排名卻極高,尤其是這張十方榜。羅浮的排名僅在劍客張欣楠,龍虎山大天師,以及海外尋仙客梅零之下,實力之強不言而喻。


    站在門邊的張麟軒瞧著眼前這個笑容猙獰的僧人,越看眉頭越緊鎖,心緒便愈發的混亂。少年不明白為何像他這樣的人也會來到朔方城,瞧著不像是來參加考試的啊。倒是有些踢館子的味道,當初北去荒原的途中,偶然遇見一家教拳的武館,裏麵教拳的孫師傅便總會遇到這種情況,這個愛吃桃子的老師傅總是一拳便將來者撂倒。不過如今酒樓內的這種情況,恐怕不會這麽簡單了。


    手撚猩紅念珠的紅衣僧人,忽然停止發笑,然後大袖一揮,將樓內殘留的諸多鬼物盡數收入袖中。紅衣僧人最後瞥了一眼身後櫃台邊上昏死過去的狐狸,然後心念微動,身形便驟然消失,隻在少年的耳畔留下一句話。


    我有點麻煩要處理一下,你最好老老實實待在這裏等我迴來,若是在我迴來之後沒能見到你,那麽接下來就該是你有麻煩要處理了。


    張麟軒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你讓我等,我就……等等唄。”


    身形消失不見的紅衣僧人,下一刻便募然在雲端出現,對著那個方才降下真身的老和尚就是一把抓去。羅浮的手掌瞬間將周圍的空間撕裂,掀起諸多與血色般的暗紅濃霧。霧氣隨著羅浮的手掌,一起向著那位老和尚攻去。


    神色從容的老和尚,雙手合十,輕念了一聲佛號,然後右手緩緩向前推出。隨著老和尚的手掌不斷地向前推去,在他這隻手的掌心之中,忽然長出一朵金蓮,隨著這朵金色蓮花的緩緩綻放,老和尚的四周竟是響起了極其莊嚴而又神聖的佛音。


    佛音陣陣,花開一瞬。老和尚翻轉手腕,將手中的蓮花向上托舉而起,原本隻開在和尚手心的蓮花,竟然募然綻放於雲海之中。老和尚置身於蓮花之中,隨機一道純淨的光輝從天而降,籠罩在老和尚的肉身之上,緊接著在老和尚的背後出現一尊右手高舉降魔杵的怒目金剛神相,這尊神相的左手握拳,以雷霆之勢猛然砸下,拳風所指便是那向著老和尚抓來的羅浮。


    羅浮癲狂一笑,身形隨即散做一團血霧,躲開了那尊怒目金剛的奮力一拳。暗紅色霧氣再次凝聚,化作一顆與那金剛等人高的,麵容猙獰的惡鬼頭顱。它張開血盆大口,朝著老和尚的方向一口咬去。


    老和尚收迴右手,手心的蓮花隨之消失不見,但雲海中的巨大金色蓮花卻仍在。老和尚伸出兩指,兩指並攏,蓮花便開在指尖,他再次輕輕往前一推,指尖向著惡鬼的口中點去,一道金光閃過,隨即便洞穿了這隻鬼物的咽喉,整顆頭顱也隨即散去。


    紅衣僧人羅浮,再次出現在老和尚身前,譏笑道:“現在還想抓我迴去嗎?”


    雖然方才兩人的交鋒,看上去是老和尚在一一破去羅浮所使出來的神通,可實際上卻是羅浮在故意逗他。因為鬼物哪有什麽法相可言,那顆巨大的頭顱隻不過是羅浮依靠佛門神通,再結合鬼修之法,弄出來的唬人的招式而已。可老和尚那指尖蓮開的隨手一指,卻是地地道道的佛門手段,是需要花費氣府貯存的大量天地元氣才能施展的招式。


    羅浮的唬人招式,老和尚卻要用正經手段迴擊,看似站了上風,實則敗局已定。對此心知肚明的老和尚,臉上卻並沒有任何的挫敗情緒。既然眼前之人是那十方閣書生所寫名人榜中,副榜十方榜上的有名之人,那麽自己這個榜上無名之悲,單說打架一事,比不過他,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既然單打獨鬥沒有機會,那麽總要試試群毆,或者是些別的什麽東西,看看能不能打敗他。


    比如,此間的天時。


    老和尚忽作拈花之舉,憑空拈來一片鮮活花瓣,然後將其輕輕向外拋出,花瓣迎風飄落,落於雲海之中,雲海頓時化作一片花海。老和尚雙手合十,輕笑道:“亂花漸欲迷人眼。”


    “花海囚籠?”羅浮瞧著這一幕,嘴角處不禁多了些笑意,“有趣有趣,當年阻我出大雷音寺的,沒想到竟然還有你這老和尚。當時以地利為之的花海囚籠,著實讓我有些頭痛,如今這以天時構建的花海囚籠到底是總什麽滋味,還真想試試看。”


    羅浮撚動手中念珠,口中念念有詞,隨後在他周身四處浮現出無數把透明飛劍,隻聽到笑道:“我不是劍修,一劍破萬法這種事,終究還是做不來,但我卻教出了一個習劍的弟子,所以對於劍道也算略知一二。既然不能一劍破其法,那便百劍千劍破之。”


    話音剛落,無數飛劍便暴射而出。一柄劍,斬一片花,無數柄劍,那便斬去無數花,直至斬去你整片花海。


    身處酒樓,坐在門檻上的張麟軒自然是看不到雲間的這一幕的。既無法看到神仙打架的場麵,又無法離開此地,所以百無聊賴地少年便隻能拄著下巴,與那隻似乎有些靈氣的狐狸大眼瞪小眼。看到這隻狐狸,張麟軒忽然想起了發生在賒月城城外的那樁事。整隻狐族被盡數屠殺,無一生還,手段不可謂不殘忍。


    關於這件事,雖然老王爺告訴張麟軒,少年的六哥將這件事處理的很妥當,但卻依舊沒有個確切的結果傳來。而張麟軒的長姐去了之後,似乎也沒什麽消息傳來,對此少年不免有些憂心,似乎這背後的牽扯有些多,多到讓長姐與六哥加在一起都沒辦法理清頭緒。作為弟弟本該幫著做些什麽,可少年的自知之明告訴自己,自己不去添亂已經是最大的幫忙了。


    就在張麟軒想事情的時候,酒樓門外忽然來了客人,一位身著青衫的男人。張麟軒並未轉身,隻是隨口說道:“今兒個店裏打烊,您還是到別出去吧。”


    少年背後的青衫男子不禁笑道:“這杜娘酒樓何時竟成了鎮北王府的產業?”


    張麟軒聽著這聲音似乎覺得有些耳熟,不禁扭過頭去,見到來者之後,滿臉驚訝道:“徐睿?!”


    青衫男人微微一笑,拱手見禮,道:“草民徐睿,見過七公子。”


    張麟軒立刻站起身,一巴掌輕拍在徐睿的雙手上,笑罵道:“跟我這還裝上了,你小子討打是不是!”


    徐睿輕笑道:“不敢,不敢。”


    來者便是那寫出胭脂榜的中州失意之人,徐睿。他年紀比張麟軒大了十多歲,一個將近不惑之年的男子,竟然由著張麟軒叫他小子,可見兩人的關係極好。


    “聽我爹說你不是去東海了嗎?怎麽又迴來了?”張麟軒問道。


    “有點事,就暫時先迴來了。”


    “哦,這樣啊。”與自己幾乎無話不說的徐睿,既然用了有點事這三個字,那張麟軒便很識趣地沒有接著問。關係再好,有些私事還是盡量少參與的為好。


    徐睿笑問道:“七公子來此有何貴幹啊?”


    “見一個人,不過他現在似乎有點忙,然後讓我在這等他一會。對了,你又來這幹嘛?現在這裏可不消停,是非可有點多啊。”


    徐睿微笑道:“我就是來了結這段是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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