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太師,趙太傅給人的感覺一直都很好,起碼他從一開始對待葉鬱蕪的事上就表現的十分良好。


    葉鬱蕪之前在趙太傅和太師之間,一定會選擇趙太傅。


    但其實這樣的人和其他男人沒什麽不同,趙太傅之前一直會幫她,無非是在葉鬱蕪身上看到了對槿國的幫助。


    所以他願意幫助葉鬱蕪。


    趙太傅無疑是一個好臣子,對葉鬱蕪也是一個好的引領者。


    但是他也有很多古代男人的通病,這一點就與太師完全不同。


    他年輕時也收過好幾房的妾室,雖然不至於寵妾滅妻,但是他明明清楚知道自己將這些女子困於後宅之中,但他也沒有做出什麽實質性的改變。


    他到現在仍然認為女子應該在後宅之中相夫教子,所以他不讓自己的女兒和孫女們考科舉。


    但是很奇怪的是他對葉鬱蕪就格外寬容的很。


    趙太傅聽到葉鬱蕪如此直白的話沉默了一瞬,終於明白了葉鬱蕪突然正襟危坐的意思。


    院子裏的葉子突然被吹起,落在趙太傅身上,時光好像在他身上停住了。


    他似乎在和葉鬱蕪解釋,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你以為現在這個時代對於女子還是公平的嗎?誠然如你所見女子可以上學堂,也可以考科舉,但是那又有什麽變化呢?未來卻還是被我們這群男子所主導,我不願讓她們考科舉,就是不想她們擁有了學識之後,卻發現她們依然站在“原地”,與其這樣,我倒不如親自斬斷她們的羽翼,免得有一天她們看著自己清醒的被時代所衝垮。”所以就讓他成為壞人吧。


    葉鬱蕪如同醍醐灌頂一般直衝腦門,是啊,就算她是來自幾千年後的世界,依舊沒有做到男女平等不是嗎?


    隻不過相比於現在女性的權力大了很多。


    想想現在朝廷的女官,這麽久了,加上葉鬱蕪也僅僅隻有三位,除了葉鬱蕪能接近中央,其他兩位女官一直都在邊緣徘徊,職務也是閑散的。


    所以這也是葉鬱蕪想要通過修水泥路一事帶她們“飛升”,總要有人當這個墊腳石,幫助女子站的高些。


    恐怕有人會認為這是攀“關係”,她們抱團取暖,但是別忘了,他們這些男子不也是在一起抱團取暖嗎?


    沒道理他們可以,而我們女子卻不行!


    麵對趙太傅的這番話,雖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葉鬱蕪卻有著和他不一樣的看法。


    “這不是你做出這些的理由,也許有一天她們真的會被現實打敗,但絕不能還未被現實打敗時,便折斷自己的羽翼,失去看世間的權力,趙太傅,你始終不相信我,相信女子可以讓這個國家更好,不過沒關係,我、不,我們女子會證明給你看的。”


    葉鬱蕪明明是和趙太傅一樣坐著的,但是此刻趙太傅卻覺得她是站起來的。


    趙太傅苦笑,頭一次不敢看一個小輩的目光。


    他心想自己終究是老了,糊塗了。


    “葉大人,那麽,我期望未來有一天,能見到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拭目以待?”葉鬱蕪笑。


    “拭目以待!”趙太傅跟著她笑,用肯定的語氣,肯定了她的話,也肯定了未來。


    趙太傅離開後沒多久,便進宮與新帝請老,新帝允了。


    誰也不知道葉鬱蕪和趙太傅說了什麽。


    但是過幾天傳來消息,趙太傅浮山後的女子居然也可與宗祠裏的男子一塊上學堂了。


    原本有婚約的女子,有的推遲了婚約,有的解除了婚約。


    沒多久,一向是老對頭的太師找他喝酒。


    誰也沒想到從來不對付的兩人有一天能夠坐在一起喝酒。


    要不怎麽說最了解你的人莫過於你的對手。


    趙太傅突然請老很多文武百官驚訝,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太師一看他近日的這些動作,還是猜想到了什麽。


    但是這一次他不是來說這些的。


    “你這請老後的生活過的那是相當不錯啊?”


    趙太傅懶散的坐著,笑著看太師,“忙忙碌碌了大半生,終於有機會休息,能不好好過嗎?”


    太師羨慕了,要知道自從當上官之後,他們就沒怎麽休息過,就連休沐也在忙碌。


    似乎看出太師的想法,趙太傅趕緊勸他,“你可別請老迴家,槿國還離不開你。”


    “拉倒吧!槿國之前不是也離不開你?”


    “哈哈,我的意思是說葉鬱蕪還暫時離不開你們這些老家夥的調教。”


    太師沉默了,其實他也很喜歡這孩子,想和她親近,但是,“你知道因為之前的那事,我們之間有了嫌隙……”


    趙太傅無所謂的擺擺手,“你真當以為鬱蕪小心眼記仇啊!”


    “那、那為何……”


    “還不是你這老家夥長的兇,麵無表情時看起來嚴肅的很,誰不怕你?要我說,你就得多笑一笑。”


    “是這樣嗎?”太師扯了扯自己的臉皮。


    趙太傅鄭重的“嗯”了一聲。


    得到答案的太師,隔日上朝之時,一路彎著唇角。


    看到太師的人如同驚弓之鳥,竟比之前躲的還遠了。


    太師如同沒有瞧見一般,繼續往殿中走出,站在平時站著的地方。


    等葉鬱蕪入了殿,看到的就是皮笑肉不笑的太師,當場嚇的直冒冷汗,不知道太師這個老狐狸又在想什麽壞主意。


    生怕自己招惹到他,等會在禦前被擺一道的葉鬱蕪趕緊躲的遠遠的。


    她玩心眼可玩不過這群老狐狸!


    看到葉鬱蕪離自己越遠的太師,心情鬱猝了。


    但是他仍然維持著微笑,盡量展現他的友好。


    然後祁竟越坐到龍椅上時,第一眼就看到太師的詭異的表情,差點沒從龍椅上跳起來,罵出聲了。


    好在皇帝的威嚴是保住了,他硬生生的忍了下來,連忙第一個問太師有何要上奏。


    生怕這個老狐狸在挖坑。


    太師沒想到勾著唇角微笑了一路也沒等到和葉鬱蕪的相處,反而同僚們都不敢靠近自己。


    他頓感被欺騙,下了朝之後,連官服都沒有換下來,就朝著趙太傅府上去了。


    “你個老頭子,居然敢耍我!”太師開啟了罵髒話模式。


    而趙太傅實在憋不住笑了。


    “哼!怎麽不允許我耍一耍你了?上次鬱蕪在我麵前誇耀你一事,我還記著呢!”


    趙太傅說完這句話,太師停下罵他的話,而這時趙太傅也反應過來,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完了,說漏嘴了!都怪這老家夥,把自己的智慧都帶走了!


    太師不可置信,“你說,鬱蕪在你麵前誇耀我?”


    說完這句話,太師立刻反應過來,開始哈哈大笑,“原來是你這老家夥吃酸醋了!怪不得要這樣耍我!”


    他頓時心情大好,也就忘記了趙太傅讓自己在上朝時的難堪了。


    趙太傅懊惱。


    太師追問,“鬱蕪是何時在你麵前誇耀我的?她為何突然在你麵前誇耀我?她居然如此欣賞我,為何今日上朝還躲的遠遠的?”


    看著某人洋洋得意的模樣,趙太傅銀牙都快咬碎了。


    可惡,看你這副小人得誌的模樣就來氣,想要知道答案,做夢!


    但是太師很聰明,很快就猜到了,“肯定是那日你去她府上勸說她與新帝一事時,她說的吧!怪不得你個老家夥會請老迴府!”


    眼看兩位又要大罵起來,躲在暗處的葉鬱蕪忍不住現身了。


    “太傅、太師!”


    太師一驚,“你、你、你怎麽會在這。”


    太師下意識朝趙太傅看了一眼,沒想到這老家夥竟一臉笑意的看著他。


    “好啊,你個老狐狸!”原來偷偷把葉鬱蕪喊來他這,就是算到他迴來算賬,特意讓他在葉鬱蕪麵前出醜,方才他那副出口成髒的模樣定是被葉鬱蕪看在眼裏了。


    太師的心一瞬間涼了個透底。


    “等等,太師您誤會了,是我自己來看望太傅的。”


    “欸,鬱蕪,你可別叫我太傅了,我早就不是了。”


    “您看您又說笑了。”


    太傅確實是想要喊葉鬱蕪過來,沒想到葉鬱蕪自己過意不去,這才一下朝便來找他。


    而太傅之所以想要找她來自己的府上,自然也是為了太師,當然,他並不是想要葉鬱蕪看太師的笑話,他深深明白太師這人就是臉皮薄,以前都是別人想盡辦法討好他,他哪裏懂得怎麽討好別人。


    於是為了他,趙太傅便想著讓他們兩人一塊來他這裏,他幫他們二人說清楚。


    知道趙太傅的意思之後,太師又沉默了。


    葉鬱蕪也聽懂了趙太傅想要為他們兩個解開心結。


    但是她覺得沒必要,她長歎一口氣,“其實我根本不怎麽記得之前的事了,我明白你們都是為了槿國,所以我並沒有放在心上,隻是太師一直以來太嚴肅了,我總覺得不好靠近。”


    聽到這,太師瞬間急了,迫於想要解釋什麽,但是趙太師攔住了他。


    “不會如今聽了太傅這一席話,也算對太師有了新的了解。”說白了就是天生臉臭。


    太師聽她這麽說鬆了一口氣。


    二人算是做到了和解吧。


    迴去之後,葉鬱蕪才慢慢迴過味來。


    剛開始葉鬱蕪還不知道他們的用意,但是這些老家夥們總是提到新帝。


    她再怎麽遲鈍也能猜到。


    如果祁竟越知道這群老狐狸的想法,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氣笑。


    從這幾次的事情之後,朝內的幾位大臣防著祁竟比跟防著賊似的。


    祁竟越鬱悶極了。


    其中最開心的當屬白樽月和蕭羽瀾。


    但沒多久蕭羽瀾就笑不出來了,她對葉鬱蕪獻殷勤一事不知怎麽被大臣們知道了。


    於是幾位大臣找著機會,讓新帝派他迴了封地,美名其曰建設新“家園”,畢竟那裏是他的封地,怎麽著也得把百姓生活質量給提升一些。


    蕭羽瀾隻能含淚離開汴京。


    白樽月就聰明的多了,他知道葉鬱蕪的抱負,所以從來不給她添加什麽負擔,總是在背後默默守護著他。


    所以一眾擁有老父親心理的大臣們,居然還真沒有發現白樽月的心思。


    沒多久葉鬱蕪帶著餘方好和慶清妍一塊去了一座新發現的鐵礦。


    餘方好對葉鬱蕪說,“放心吧一切已經安排好了!”


    葉葉鬱蕪點點頭。


    鐵礦裏的男人看到葉鬱蕪簡直激動的不行,為了展示他們的能力,他們幹的異常起勁。


    葉鬱蕪在一旁連連誇讚,他們幹的更加起勁了。


    要知道因為葉鬱蕪給他們提供了很多活計,讓他們農閑出來也有活幹!


    在民間,葉鬱蕪的名聲可是比皇帝還要響亮。


    接下來餘方好又與葉鬱蕪介紹了幾人。


    “這些人是皇宮裏的工匠,另外一邊是從民間來的工匠。”


    “他們可是都會了?”


    葉鬱蕪之前特意將皇宮工匠們聚在一塊,特意與他們交代了要如何製作水泥,還有如何用水泥鋪路。


    他們學會後沒多久,葉鬱蕪讓人又招了些工匠,讓皇宮的工匠們去教這些民間的工匠,相當於培訓了,畢竟不久之後還需要用到大量的人,不懂這些腳本的操作如何能夠配合的起來。


    不過讓葉鬱蕪很欣慰的是餘方好和慶清妍這兩個小姑娘。


    自從葉鬱蕪將她們拉到她的陣營之後,這兩位女官做事很積極。


    她們似乎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事不能全靠葉鬱蕪。


    所以在葉鬱蕪給工匠們講解水泥這些東西的時候,她們自發的來旁聽,做的筆記一點也不比這些人少。


    這讓葉鬱蕪不得不感歎,有時候女子也能做的比男子好。


    待給這些工匠講好了水泥鋪路事宜。


    餘方好和慶清妍考察了汴京城內上上下下,最先敲定其中一條街道做試點。


    葉鬱蕪看了之後,覺得她們的考察的地方還算不錯,各方麵都考慮到了。


    葉鬱蕪存了考驗她們能力的想法,於是放手讓她們去做。


    當然葉鬱蕪也會跟在後麵看看她們的表現。


    沒想到,她們居然將葉鬱蕪之前教給工匠的那些全都記的滾瓜爛熟。


    遇到有疏忽的地方居然還能提醒這些工匠。


    他們先將材料準備好,將石灰石和黏土等物放在現場要修的路旁。


    直接現攪拌現澆灌鋪路。


    由於古代技術的落後,自然得不到像現代那樣的原材料。


    但是製作一些原始水泥還是可以的,當然光光是石灰水和黏土是不夠的。


    為了增加水泥硬度和耐久度,還需要加入一些鐵粉。


    這時候殘留的一些廢鐵就能派上用場了。


    在修路那天,來了很多大臣前來觀看,畢竟大家可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


    不過還是有官員酸溜溜的說道,“不過是一條路而已,有必要如此大費周章的修新路嗎?簡直浪費資源!”


    旁邊有同僚聽到,恨不得朝他翻一個大大的白眼。


    “怪不得你現在隻能是六品小官。”


    “你什麽意思?”


    “你自己好好想想,自古以來道路對於一個朝代有多麽重要,否則為何去特意修一條官道,當然其中的利害關係十分重要!”


    旁邊的人被這樣一說一時害臊起來,但他還是嘴硬狡辯,“那修路就修路,為何還要用這些什麽石灰石還有鐵粉,不浪費嗎?這樣修路和之前有什麽差別?聽說這次修路預計要花這些銀子!”他伸出手比了個數。


    “新話本你看過了沒?”


    “沒……”


    “那好,你老實待著,先閉嘴,什麽話都不要說,不然顯得你很無知!”


    “你!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等這條路修好了,你不就知道此路的好處了嗎?”


    說完這話的官員明顯不想與這六品官員說話了,旁邊的人自然也聽到他們這邊的動靜,大家心照不宣的朝著窗外看去,沒人理會這六品官員。


    可把此人氣的不行,也一道往窗戶外麵看去。


    這些官員所待的地方自然是葉鬱蕪等人要修的那條街道旁的酒肆。


    這條街的茶館,酒肆幾乎都被這些朝廷命官給包下了。


    就是為了看這條路是怎麽修的。


    有的人特意從官署休假出來看的。


    這些上司一看人都跑光了,隻剩下一個寥寥無幾的手下,這些手下幹活心思早就跟著飛走了,索性大手一揮,全都給告假了。


    然後他們和下屬一塊跑來這條最繁榮的街道看水泥鋪路來了。


    他們正看著這些匠人在餘方好的指揮下,把施工區域內的雜草、樹根、石頭和其他雜物清理幹淨。


    沒一會兒突然聽到一個激動的聲音從一家酒肆的二樓窗戶那邊傳來。


    隻聽到一個蓄胡子的中年男人在那激動的喊著,“這是我女兒!這是我女兒!”


    原來此人正是祭酒,而祭酒此刻正一臉驕傲的同旁邊的同僚和好友介紹自己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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