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楚瑤坐在桌前學習。


    整個房間隻開了桌子上的一盞台燈,玻璃材質上隱隱有著豎向的條紋,燈罩的顏色是古典的墨綠色,燈光亮起時,它將光線馴服的極為溫柔。


    昏黃的燈光透過燈罩,似是被濾網篩過一般,均勻的灑落在楚瑤的臉上和這個房間的每一處角落。


    孟呦呦洗漱完之後,躺在床上,若有似無地看向女孩的背影。


    她微微低著頭,但脊背挺直,姿勢很健康,時不時翻動一下書頁,時而又停下,拿起一旁的鋼筆,在筆記本的留白處補充著些什麽。


    孟呦呦看得有些出神,在舍友如此勤奮努力的狀態渲染下不自覺感到了羞愧難安。


    內心暗暗警告自己,明天交流學習的時候,一定不能走神,要認真聽。


    想著想著,意識又開始遊離,舉起了右手借著台燈的光線欣賞起了手上的這條彩色手串,紅的、綠的、藍的……什麽顏色都有。


    她原本隻是隨意的把玩著,可就在不經意間,一個有些獨特的畫麵,映入她的眼簾,瞬間吸引了她的目光。


    孟呦呦心中一動,趕忙湊近了,眼睛緊緊盯著其中一顆玉石珠子,那顆玉石的內裏似有若隱若現的紋路。


    她仔細辨認,隨著視線逐漸清晰,那雕刻的痕跡終於顯現出四個小巧飄逸的字跡——一生摯愛。


    突如其來的意外發現裹挾著巨大的驚喜就快要將她淹沒。


    大霧散去,孟呦呦才發現她錯了,錯的離譜。


    霍青山才不是什麽無波的“古井”,他是無底的“漩渦”,洶湧而危險,一旦你走近,便再也無路可逃。


    楚瑤將資料書和筆記本合上,稍微活動了一下脖子,轉頭對孟呦呦說:“我打算關燈了,可以嗎?”


    孟呦呦愣了一下,“啊,沒事的,你可以繼續,不用管我,這個台燈不影響我睡覺的。”


    “我看的差不多了,現在打算睡覺。”


    “哦哦好,那你關燈吧。”


    燈熄了,光亮驟然消失,陷入了一片黑暗。


    孟呦呦聽見了楚瑤摸索著上床的窸窣動靜聲,十幾秒鍾後,室內徹底安靜。


    猶豫再三,孟呦呦在滿室的寂靜中開了口:“楚瑤。”


    她叫了她一聲。


    過了一會,隔壁床傳來一聲輕“嗯。”


    “上次……來部隊找你的那個男的是?”


    楚瑤默了默,才答:“我弟弟。”


    這迴輪到孟呦呦沉默了,她在思考合適的措辭,過了一會她緩緩開口:“我上次在萍遠街那邊看見他了,他好像賭錢賭輸了,然後有很多人追著他打。”


    楚瑤對此反應平淡,口吻輕淡地“哦”了一聲。


    孟呦呦身子往裏側挪了挪,偏著頭喚她:“楚瑤。”


    她還是“嗯”。


    “你上次給他的錢他估計都拿去賭了,你當衛生員也沒兩年,工資也不算高,這樣貼補下去隻會是個無底洞。


    自己掙的錢還是存起來比較好。


    可能這事也輪不到我管,你就當我喜歡多管閑事好了。”


    “我知道”,還是那樣沒有任何變化的平靜語氣,“他上次過來跟我說奶奶生病了,需要錢看病,家裏拿不出來。我知道他要了那麽多錢過去,不會全拿去給奶奶看病,可是多少會拿一部分吧,畢竟那是他親奶奶。”


    孟呦呦有些不解:“那你為什麽不直接請一段時間的假迴家,自己帶奶奶去看病呢?這樣就不用被你弟弟從中克扣了。”


    又是長久的沉默,就在孟呦呦以為她不會迴答這個問題的時候,楚瑤終於再次開口了:“那個家……很危險,我不能迴去。”


    “他們對你不好嗎?”,孟呦呦突然想到了她上次說的那句——我見過了越多的人,我就越喜歡狗。


    到底是經曆過什麽,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我是撿迴來的,從小到大就隻有奶奶對我最好,父母一直偏愛弟弟,但……對我也不算太差,起碼他們還願意供我讀完中專。


    而且說到底,如果沒有他們,我早就凍死在冬天的馬路上了,我這條命是他們給的。


    不過我已經還給他們……”


    說到這裏,楚瑤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沒再繼續往下說了。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居然對著孟呦呦透露了部分心聲,內心驚訝不已,可轉念一想,這個女孩確實是有種說不出來的魔力,能讓人在不經意間悄然卸下心防,與她坦誠相待。


    霍青山即是如此,而她也未能免俗。


    她旋即換了個話題,“說說你吧,你們和好了?”


    孟呦呦震驚:“這麽明顯嗎?”


    楚瑤難得有些無語,她點道:“他送你迴來的時候,嘴上有一塊很明顯的血痂,初步判斷應該是十五分鍾前留下的,和你嘴唇的紅腫程度一拍即合。”


    孟呦呦瞬間臉紅,藏在黑暗裏沒有人會看見,但她還是把腦袋往被子裏縮了縮,感概道:“你的業務水平真厲害。”


    “怎麽?你上次說的他沒有那麽喜歡你這件事現在不介意了?”


    孟呦呦小聲開口解釋道:“他……也很喜歡我。”


    尾音帶著些獨屬於小女孩的羞澀。


    楚瑤沒有問為什麽,因為她有眼睛,她看得出來。


    她隻是簡要點評了一句:“你真幸運。”


    真幸運。


    楚瑤沒有去問孟呦呦“你父母對你好嗎?”這樣一個愚蠢的問題。


    想也不用想,能嬌養出這般鮮活恣意的靈魂和幹淨善良的心靈的小孩,父母會有多愛你。


    在愛裏長大的人,還能一直遇到愛,能一直被愛包裹,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來愛你,你真幸運。


    上帝就是這樣不公平,不平等地將幸福和苦難降臨在人世間。


    有的人光是站在那裏,什麽都不用做,就會有風來愛她。


    而有的人終其一生也無法逃離命運的牢籠,被遺棄、被利用、被傷害。


    神明對待眾生並不平等,楚瑤一直是知道的。


    但這一刻,和她近在咫尺睡在一個房間的同齡女孩,跟她幸福地分享著戀愛的喜悅時,她還是會被這樣明晃晃的幸福、別人的幸福所刺痛。


    早就堅硬但麻木的心再次有了知覺——是一種急性的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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