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奉天殿,淩辰逸擰著眉,將蕭淵拉到自己跟前低聲道,“那些大臣明顯是奈何不得申允白,便拿你當筏子,你二人本就不和,提防都來不及,你怎麽還答應了,自己送上門去了?”


    陽光沿著地平線緩緩升起,昏黃的光線映在筆直修長的官道上,蕭淵唇角掛著笑,洋溢著光,周身都透著溫暖的氣息。


    那笑暖的淩辰逸心生詭異。


    “不說話是什麽意思,你又笑什麽?”


    “自是我家夫人的意思,不可違。”說完他就上了馬車,馬車順著官道揚長而去,隻留下了淡淡灰塵隨風飄揚。


    淩辰逸嘿了一聲,“日日把夫人掛嘴上,好像我娶不來一樣。”


    “那你娶一個,給我瞧瞧。”


    淩辰逸看了眼不知什麽時候走到身後的李懷言,輕哼一聲。


    申府。


    申允白沿著走廊來到一處偏僻的小院,緩緩推開院門。


    院中正對著陽光的地方放著一把竹椅,來迴輕輕的搖,椅子旁邊的小幾上,放著各式各樣的糖糕,一隻纖細的手正撚起一塊往口中送。


    “你這幾日吃了太多甜食,小心肚子不舒服。”


    陳天沒有說話,眯起眸子看著陽光,即便刺目的光照的他睜不開眼,他依舊不肯移開視線。


    “大夫來過了嗎?”申允白在他身側坐下。


    “來了,我把他趕走了。”


    “為什麽?”申允白眉頭微微皺起,“你斷了一指,若是不想辦法接上,該如何立足朝堂,身有殘缺之人是不能繼承皇位的。”


    “那本就不該是我們的。”


    “天兒。”申允白蹭的一下站起身,眸中裹挾著熊熊怒火,“你忘了,爹娘的仇了嗎?”


    陳天看著申允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這根手指,是哥哥殺人的懲罰。”


    仇,他沒有一日忘記過,可若是為了報仇濫殺無辜,那他們和那人又有什麽區別,他不想治,那是他們應得的報應。


    聽了這話,申允白火氣突然熄滅,頹然的坐了迴去,“是我的錯,該是我來承擔才是。”


    那個姑娘的死,他該用命來承擔,即便如此,他一條爛命,也賠不起那麽溫婉善良的她。


    蕭瑟寒風拂過院落,他怔怔望著自己的雙手,眼眸痛苦而落寞。


    “哥。”陳天擔憂的看著他。


    申允白斂了神色,輕柔的摸了摸陳天的頭,“你再待在院中委屈幾日,等這樁案子塵埃落定,你的身份就可以公之於眾了。”


    “我的身份,和這樁案子有什麽關係?哥,那個女子,當真是陳家公子殺的嗎?”


    “不然還會有誰。”申允白站起身,笑說,“等我破了這案子,有了些民聲,就可以成為你的倚靠了。”


    陳天眼中都是懷疑,就算他不曾涉足官場,也知曉事情絕不會像大哥說的那麽簡單,“哥,我們報我們的仇,不要再濫殺無辜了。”


    “放心,哥有分寸,此番隻是挫挫那些言官的銳氣,好讓他們都老實些,等宣布你身份時才能順利。”


    “是那個人的意思嗎?還是大哥你一個人的決斷?”


    申允白摸著他的腦袋,並沒有說話。


    “哥,我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


    梧桐苑,沈安安正躺在院中曬太陽,院門口傳來低低的交談聲。


    “你的也是從裴家商鋪買的嗎?”


    “是啊,你的也是吧,那日我聞到這種香料了,可惜帶的銀子不夠,隻能買一種。”


    “沒關係,你要喜歡以後我們可以換著戴,裴家可真是大善人,以往如此名貴的香料可隻有貴人才用的起,哪輪的到我們戴。”


    “她們在說什麽?”沈安安偏頭朝院門口提著掃帚的兩個小丫鬟看去。


    “是在說一家香料鋪子,最近新上了一批香囊,是以前十分昂貴的香料,說是為了積福報,價格很是便宜,咱們府上不少丫鬟婆子都買了,圖個樂子。”


    “很便宜?”沈安安挑挑眉,“有多便宜?”


    “好像是二十文一個,隨便挑。”


    “那確實挺便宜。”沈安安目光一掃墨香腰間戴著的那個,伸出手,“你這個也是他家的嗎,給我瞧瞧。”


    “嗯…是。”墨香取下來遞給沈安安。


    “你那是什麽表情,一個香囊而已,怎麽臉還紅了?”她湊近聞了聞,確實不是那些下等香料。


    這香料雖說不上名貴,但也值個幾兩銀子,二十文一個,那東家還不賠個底朝天,他圖什麽?


    “皇子妃有所不知,墨香臉紅可不是為了香囊,而是為了送香囊的人。”墨染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輕笑著說。


    “墨染,你胡說什麽。”


    “哦?”沈安安將香囊還給了墨香,“你日日在我眼皮子底下,何時被勾了去,我怎麽不知道?”


    “嗬嗬。”墨染擠眉弄眼的笑,墨香臉更紅了,比之落日餘暉還要紅。


    “皇子妃,您別聽她瞎說,是他有求於奴婢,才買了個香囊討好糊弄奴婢。”


    “所以,他,是誰?”


    “是,是,是慶安,但絕對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們什麽都沒有,就隻是,隻是…”


    沈安安詫異的挑眉,她是當真不曾發覺二人什麽時候有了來往。


    “我說什麽了嗎?你慌著解釋什麽。”


    “哎呀,”墨香重重一跺腳,“奴婢不和您說了。”說完,她端著小幾上的托盤就跑進屋子裏去了,惹了墨染,沈安安好一會兒笑。


    “皇子妃。”門房的丫鬟屈膝行了一禮,稟報,“陳家夫人來了,在門外候著。”


    “讓她進來。”


    不一會兒,陳家夫人在丫鬟的帶領下進了梧桐苑,在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蔥綠色衣裙的姑娘,二人一起行禮。


    “不必多禮,坐吧。”


    那姑娘攙扶著陳夫人在小凳上坐下,沈安安看了那姑娘一眼,問道,“這位姑娘是…??”


    “哦,瞧我,一著急就忘了介紹,這位是許家的姑娘,先前給我兒定下的,如今家裏出了事兒,她擔心我,就跟著一道來了,四皇子妃莫怪。”


    許家姑娘彎著唇溫柔的笑笑,衝沈安安微微頷首。


    “這個時候能願意搭把手,許姑娘恩義。”


    “四皇子妃繆讚了,此事也是因此樁婚事而起,我雖不知,但演變至今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今陳公子入獄,留陳夫人孤苦無依,我盡綿薄之力照料一二,方才於心無愧。”


    “好姑娘,是我兒沒有那個福氣,委屈你了,不怪我陳家連累你名聲受損,還如此大度良善。”


    許姑娘搖了搖頭,“陳伯母,不說那些了,不是有要緊事和四皇子妃說嗎,正事要緊。”


    “對,對對對。”陳夫人連忙收起惋惜說道,“昨日迴去,我按照四皇子妃的交代詢問了府中賬房,包括賬本都仔細查閱了一遍,確定那兩張銀票的號字都並非出自我陳家。”


    沈安安聞言眉頭幾不可見的微蹙。


    “四皇子妃,這是不是可以說明,我兒和那女子並沒有牽扯,我兒是冤枉的?”


    “那銀票和案子關係不大,是與不是都構不成脫罪的主要物證。”


    陳夫人臉瞬間垮了下來,淚水不受控製的往下掉,“四皇子妃,當真就沒有別的法子可以救我兒了嗎,大理寺傳出消息,明日就要定案了,我兒就非死不可嗎?”


    沈安安沉默沒有言語。


    “陳伯母。”許姑娘含著淚給陳夫人順著後背,柔聲安慰,“您先別急,事情還沒有到不可轉圜的那一步,陳公子不是還托了人讓您給他送東西去嗎,咱們趕緊走吧,莫讓陳公子等急了。”


    “東西?”沈安安蹙眉,“陳公子讓給他帶什麽東西?”


    “那個不孝子,都這個時候了還念著那個短命的狐狸精,非要我將她遺物取來,說是心灰意冷要帶她遺物赴死。”陳夫人搖著頭,哭的肝腸寸斷。


    許姑娘也暗自垂淚,“陳公子是個有情有義的,是我沒有那個福氣。”


    沈安安看著陳夫人從懷中掏出的一塊繡著鴛鴦戲水的錦帕,“陳夫人,可以給我看看嗎?”


    陳夫人哭著把錦帕遞給了沈安安。


    她仔細摩挲著錦帕上的刺繡針法,針腳細膩,鴛鴦栩栩如生,可以媲美府中繡娘。


    突然一縷很淡又熟悉的香氣傳入鼻尖,沈安安蹙眉,將帕子放在鼻尖下嗅了嗅。


    “陳伯母,時辰不早了,咱們該走了,別讓陳公子等急了。”


    “哎,好。”她攙扶著陳夫人站起身,沈安安便也將帕子還給了陳夫人。


    “四皇子妃,那我們就不叨擾了,若是有機會,還請您一定救救我兒。”


    “陳夫人放心。”


    二人行了一禮,許姑娘攙扶著陳夫人從沈安安身旁走過。


    “等等。”


    陳夫人和許姑娘疑惑的停住腳步迴頭,“四皇子妃,還有別的事兒嗎?”


    沈安安目光落在許姑娘身上,幾番打量,最後定格在她腰間的香囊上。


    “許姑娘也買了這家的香囊?”


    許姑娘垂頭看了眼,莞爾一笑,“丫鬟買來把玩的,我聞著不錯,就給掛在了身上,四皇子妃若是喜歡,我解了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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