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東平頭浸在水中,感覺胸口都快憋炸了。


    纏繞他臉上的究竟是什麽?


    漸漸的,那濕滑的東西開始鑽他的鼻孔,還有些在他的嘴唇上、耳廓旁湧動,似乎在爭相尋找出路。


    樊東平無法睜眼去看,也不能伸手觸碰。


    這樣更加劇了內心的恐懼。


    是蟲子嗎,還是……蛇?


    鼻子、耳朵、嘴巴,不要,不要鑽進來,救命啊,救命!


    樊東平憋氣也已經到了極限,他張開了嘴巴,冒出一串氣泡……


    滾輪轉動,終於樊東平的頭離開了水麵。


    他兩眼充血,大口大口的唿吸。


    主審官卻連看都沒看一眼,因為這項刑罰隻是剛開始而已。


    隨著滾輪轉動的次數越多,嫌犯的皮膚被水浸泡的越發柔軟。


    水中飼養的小盲蛇口中無牙,隻會從人類身上輕輕嘬食。


    剛開始隻是啃咬角質層,不會痛,有點酥酥癢癢的,甚至還挺舒服。


    可隨著次數的增多,最外層的角質沒了,盲蛇們卻不會因此停下。


    從偶爾某處傳來針刺的痛,到密密麻麻的痛,再到剝皮剜肉……


    看似慘烈的結果,卻都是在無聲無息間、一點一點的進行。


    如同水滴石穿、鐵杵磨針。


    當然,大多數犯人都體驗不到最嚴重程度的疼痛。


    因為在這個過程中,心理的折磨才最讓人瘋狂。


    尤其對樊東平這種毫無底線、且沒有信念的人而言。


    才第三圈出水,他喘著氣嘶吼,“水裏有東西,有東西咬我!”


    “蟲子嗎,還是魚,它們是不是鑽進我鼻子裏了?快來幫我看看啊!”


    他哭著哀求,可沒人做聲。


    又是一圈,樊東平念叨的還是那些話。


    可即將進入第六圈時,他終於崩潰了。


    “你們想知道什麽,我說,我全說!求求你們不要再放我下去了!”


    主審官並未做聲,而是先看攝政王。


    直到樊東平再次沉入水中,發不出聲音了。


    慕南釗不緊不慢起身,說,“本王乏了,你們繼續。”


    他走了兩步,望著高窗外的夜空,“諸位也辛苦了一日,本王稍後命人送些宵夜來。”


    主審官急忙站起來,與眾獄卒一起道謝。


    慕南釗淡淡道,“時辰還早,犯人不急著招供,你們也別太累著自個兒。”


    “等他真正想招的時候再說。”


    “不管用什麽法子,隻要天亮前拿到口供即可。”


    眾人會意,這是要讓樊東平嚐盡苦頭。


    否則,就算他自己要求快點招供都不行。


    主審官也不想探究攝政王獨獨針對這一個嫌犯,是出於何種緣由。


    獄卒們也冷冷看著樊東平。


    思索著等會兒該怎麽“招唿”他。


    畢竟樊東平的罪責羅列出來,但凡有點良知的人看到,皆難免義憤。


    不讓他多受點罪就,都會覺得對不起那麽多枉死的人。


    次日清晨,等慕南釗下早朝迴到公所,一遝供詞已整齊放在他桌案上了。


    慕南釗拿起寫著樊東平名字的那張,視線向下掃過。


    刹那陰雲密布,雷霆之怒隱藏其中。


    “樊家……”


    “很好。”


    轉眼到了會試放榜的日子。


    臨近午時,安慶和在二門轉悠,不住地催促下人:


    “傳話了嗎?顧老板跟何小姐怎麽還不出來?”


    一名小丫鬟笑道,“已經照您說的,催促過兩次了。”


    “姑娘們出門前總要裝扮,就請安公子且耐心等等吧。”


    其他人也都笑了。


    大家知道今日有喜,聽說顧老板的一位表兄高中狀元。


    狀元郎又是與顧老板、安老板兩位結伴來的京城,交情匪淺。


    今早上剛放榜時,附近各府都有派出去打探消息的。


    誰家中了,還有前三甲都名落誰家,早已喊得滿街都聽見。


    安慶和歡喜地給全府都宣傳了一遍,每個何府下人還都給了打賞。


    他雖是客居,但性格好,待人義氣,愛說愛笑,如今府中從上到下、從老及幼都喜歡他。


    安慶和急的原地轉圈圈,“今早已經錯過了當麵賀喜,要是在錯過了看子初兄打馬遊街,豈不是得抱憾終身?”


    後方傳來何景蘭的笑聲,“為了不讓你抱憾終身,我們已經緊趕慢趕了。”


    今日天熱,二人都換了薄春衫。


    一藕荷色,一嫩鵝黃,站在那就令人眼前一亮。


    安慶和盯著顧喜喜看呆了。


    待兩人走到他跟前了,他才紅了臉說,“那就走、走吧。”


    圍觀三甲遊街並不用走遠,出了小何府所在這條街,到主路邊等著即可。


    難得看熱鬧,何景蘭帶上了自家四個大丫鬟。


    等他們到達,路邊已然人頭攢動。


    好在安慶和機靈,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好位置。


    他興衝衝張望著說,“我提前算準了時辰,若路上不耽擱,再等個一盞茶就該到這兒了。”


    出門時丫鬟們準備周全,怕兩位姑娘站在日頭下曬得久了不舒服。


    不僅帶了遮陽的油紙傘、團扇,還特地裝了滿滿一罐子酸梅湯。


    按顧喜喜的方子,早起就煮好了。


    先在井水裏冰過,罐子裏還放了碎冰。


    等待中,已臨近正午,曬著太陽漸漸久感覺有些燥熱。


    紫煙、綠蠟就倒了三杯冰鎮酸梅湯。


    杏黃色的牛角杯,襯的酸梅湯鮮紅誘人,表麵還浮著晶瑩碎冰。


    旁邊的人看見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何景蘭喝了一大口,表情難掩愉悅。


    終於有人繃不住問了,“距離入夏尚有時日,不知哪家茶鋪今年這麽早就開始賣酸梅湯了?”


    何景蘭笑了笑,“這是我們自家做的。”


    那人舔舔幹燥的嘴唇,盯著酸梅湯,口水加速分泌。


    “難怪,我就說這顏色,這賣相看著真不一般。”


    光珠小臉上寫滿驕傲,“那當然咯,不是吹牛,我們家的酸梅湯,秘方是獨一份的,就算您等到夏天,能去別處買了來,味道也不可相提並論!”


    等光珠把什麽話都說完了,何景蘭才不痛不癢地佯裝斥責:


    “多嘴的丫頭,誰問你了?”


    問話的人,以及周圍眾多豎著耳朵聽的人,失落之餘,也更饞了。


    這時紫煙柔聲道,“姑娘的糖水鋪子開張在即。”


    “可姑娘總說,酸梅湯太過常見,不想把它放到店裏售賣。”


    “奴婢總覺得有些可惜。”


    沒等何景蘭說話,旁邊已經有人說,“賣啊,必須賣!”


    其他人紛紛附和,“要說夏天,少不了一碗冰鎮酸梅湯!”


    “你們鋪子在哪兒,等開張我定要去喝它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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