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喜喜從來沒有這麽慌亂過。


    她以身體支撐著慕南釗,雙手死死按著他肩頭的傷處。


    “你不能亂動了,我要給你止血!”


    慕南釗卻試圖推開顧喜喜,“鬆開,隻是皮肉傷,死不了。”


    方才連殺兩人,劍尖上鮮血滴落。


    他依舊持劍與那些黑衣人對峙,眼神狠厲如鷹隼。


    這份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勢,倒是讓麵前的黑衣人遲疑起來。


    他們暫停進攻,圍著慕南釗和顧喜喜,打算趁對手受傷,找準間隙再出手。


    顧喜喜按著慕南釗不鬆手,“這時候你還逞強!”


    她在他耳邊低聲道,“我知道現在退就是死,可你別忘了還有我呢。”


    “隻要咱們再拖一拖,景蘭就帶人來了。”


    眼看這些黑衣人又蠢蠢欲動。


    顧喜喜急忙隨便抓了一包什麽,抬手就扔出去,“想瞎眼的就上來啊!”


    方才那幾個同伴的慘狀還曆曆在目。


    黑衣人們急忙閉著眼後退。


    等了片刻,他們睜開眼,意識到可能被騙,登時瘋了似的持刀逼近。


    “祁修!!”是劉夫子的聲音。


    “幾個人分別守住村口和官道兩頭,別讓村民出來!也別讓這些狂徒跑了!”


    “其他人,都給我上!一個不留!”


    顧喜喜大喜,“劉先生,我們在這呢!”


    慕南釗又用劍揮開一人,劉夫子便帶著兩名暗衛殺到近前。


    何景蘭隨後也帶著何家暗衛趕到,一場激烈的廝殺。


    顧喜喜知道自己和慕南釗是安全了,終於鬆了口氣。


    待塵埃落定。


    慕南釗肩頭的血跡已經半幹。


    這一段官道上,那麽多黑衣人死的死傷的傷。


    劉夫子命人處理尚需要點時間。


    顧喜喜扶著慕南釗靠著樹幹坐下,對何景蘭說,“你在這兒看著他,我去請師父。”


    “不止是他,咱們自己人這邊也有好幾個受傷的。”


    “得趕緊叫師父過來醫治。”


    慕南釗垂眸不語,瞧著很疲累的樣子。


    顧喜喜臨走前擔心地看了他一眼,加速朝村子跑去。


    等到顧喜喜背著藥箱將老郎中領過來,村口已經解禁。


    大中午的本來就很少有人外出,甚至沒人察覺村口短暫封閉過。


    官道上也清理幹淨了,連血跡都沒剩下。


    老郎中聞著血腥味連連皺眉,“這死了多少個啊?死人我可救不了。”


    顧喜喜說,“死的都是壞人,自己人就是有幾個受傷的。”


    老郎中點點頭,並不刨根問底,伸手就抓住一個路過的傷患。


    “你這個胳膊,必須縫合。”


    顧喜喜把藥箱給老郎中放下,自己去找慕南釗。


    可走到那棵樹附近,就看見何景蘭一個人站在那。


    “他呢?”顧喜喜左右張望。


    何景蘭麵露無奈,“走了。”


    “他肩頭有傷,我不敢生拉硬拽,勸也勸不聽。”


    顧喜喜又急又氣,“流了那麽多血,又帶著傷騎馬趕路,他是不要命了嗎!”


    何景蘭歎氣,“沒辦法,人家說,要是再不走,趕不及攻城之日,霍大將軍非得割了他的頭祭旗。”


    顧喜喜聽了,更添了憂慮,“可他有傷在身,腳程肯定不如他原計劃的那麽快,若真迴去遲了,大將軍不會真的用軍法處置他吧。”


    何景蘭卻笑了,“這個……應該不會。”


    “我雖然不了解霍將軍,但我自信對某人還算了解。”


    “如果不是遭人暗算,他絕不會把自己置身於要被砍頭的境地。”


    見顧喜喜還是不放心,何景蘭悉心安慰道:


    “他既然決定迴來這一趟,必定留了餘地,況且還有劉夫子陪著他,你就別太擔心了。”


    顧喜喜默然點了點頭。


    可是說不擔心,又哪能真的不擔心呢。


    慕南釗為了救她受傷,她親眼看見流了那麽多的血。


    更是沒等她帶老郎中來,確定他傷情無虞,他便不告而別了。


    直到陪老郎中處理完所有傷患,迴到家中,顧喜喜仍心事重重。


    她忍不住去想,不知他的傷如何了?


    止血了嗎?


    會不會騎馬再裂開?


    會不會長途跋涉,出汗感染?


    也不知道他自己身上有沒有傷藥。


    此時此刻他又走到哪兒了呢?


    ……


    顧喜喜滿心憂焚,以至於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從未這般頻繁的惦念一個不在眼前的人。


    日落時分,通往東邊的官道驛站,二樓客房內。


    慕南釗衣裳半敞,露出左肩。


    劉夫子邊往傷口上灑藥粉,邊笑道,“不就是劃破點皮嗎。”


    “看顧老板那反應,我還以為你至少得傷筋動骨。”


    慕南釗穿衣時牽動傷口,略皺了皺眉,“你是見不得我好?”


    “哪裏哪裏,”劉夫子收起藥瓶,笑道,“我還指望慕大人帶我一榮俱榮呢。”


    “不過……”


    劉夫子露出一抹古怪的笑,玩味地瞅著慕南釗,“為何要不告而別啊?”


    “人家急急忙忙給你請郎中去,你乖乖等上一會兒,跟人家道個別,時間總是有的吧。”


    慕南釗側目,“你既然看出來了,就該閉嘴。”


    劉夫子幽幽長歎,“從前我還覺得,對你的態度過於冷硬疏離。”


    “如今看來,你都是活該,自找的。”


    “雖說你為救她受傷是真。”


    “但不等她確認你是否安好,就先行離去,這卻是純純的算計!”


    慕南釗若有所思道,“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若是迴營遲了,非要軍法從事,就由你來代替吧。”


    劉夫子拍案而起,壯著膽子反抗,“我雖然當年輸給你,不得不給你做事,但我可是自由身!”


    “還有,你對顧老板使計謀,不就是想讓人家惦著你,念著你,對你愧疚嗎!”


    “這種小伎倆,顧老板或許會擔心難過兩日,可得她哪日迴過味兒來,有你好受的!到時候我可不去替你挨罵!”


    說罷,劉夫子便一溜煙跑出客房,還不忘貼心地掩上房門。


    慕南釗望著杯中的茶水出神,喃喃道,“我就是要讓她時常想起我,那又如何?”


    他從不信奉什麽天涯一方,各自幸福。


    對他而言,此生舍棄不掉的,能抓住就一定要牢牢抓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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