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從兜裏掏出一顆石子,一派輕鬆地搭弓瞄準。


    皮筋隻扯到一半就鬆了手。


    眨眼的功夫,隻聽人群之外一聲慘叫。


    再看那褐衣婦人已經重重倒地,雙手抱住右膝滿地打滾。


    她渾身戰栗,卻一句話都說不出,隻喊的一聲比一聲淒厲。


    下午出了會兒太陽,這麽多人擠在一起本來還覺得有點熱。


    此刻大家看著褐衣婦人,都覺得背後發冷,暑氣頓消。


    該有多疼啊!


    單是看著就覺得要疼死了。


    何景蘭悄悄朝石頭眨了眨眼,意思是幹得漂亮!


    她趁機高聲道,“我們全家離她這麽遠,從剛才也沒再追她了,可沒人碰她一手指頭啊。”


    “是她自己走路不看路摔的,還請大家都能做個見證。”


    並非所有人如褐衣婦人般惡形惡狀,很多人都點頭稱是,表示願意做這個見證。


    還有與褐衣婦人相識的,主動說等會兒可以順路帶她迴家。


    何景蘭拉著張嬸退迴門口。


    見顧喜喜低頭看著地麵,露出困惑之色。


    何景蘭笑問,“看什麽呢?”


    顧喜喜視線梭巡了一會兒,終於在一個人腳下看到了灰色的棱角石子。


    花池渡村公用的灌溉渠那邊,多得是這樣的石子。


    果然……


    顧喜喜直起腰,朝何景蘭一笑,“沒什麽。”


    她瞥向石頭,小家夥立刻挪開視線,假裝抬頭看天。


    顧喜喜不落痕跡地重新看向前方,心說,真可疑!


    方才事發突然,且有夜色做掩飾,其他人並沒留意石頭用鐵彈弓射擊的走向。


    但顧喜喜在石頭身旁卻看的仔細。


    這小子隻是輕輕拉了半弓,與他平時用盡全力的架勢相比,本就可疑。


    加上眼前密密麻麻都是人,以他平日玩彈弓的準星,至少有五成幾率誤傷他人。


    想隔空精準命中褐衣婦人的膝蓋,除非……


    開外掛!


    想到這兒,顧喜喜也感覺背後涼颼颼的,像是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盯上了。


    她忍不住扭頭看了眼院子裏,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於是她也沒心情在這兒耗著了,決心速戰速決。


    “我就是你們打算提親的人。”


    “你們既然聽不進張嬸的話,那就由我自己說。”


    “第一,我爹人稱顧扒皮,我繼承了他的摳門愛財,上一個男人衙門半賣半送,我隻花了一文錢,所以要入贅的,彩禮隻有這些。”


    夜色中,一陣陣倒吸涼氣聲。


    一文錢?


    最窮苦的人家娶媳婦也沒這麽摳搜的,更別說入贅的價錢要翻倍了!


    顧喜喜才不管旁人什麽反應,繼續說,“第二,入贅後為了避免反悔,必須去衙門更改戶籍,從此隨我姓顧。他管不著我在外麵的事兒,隻能留在家裏洗衣做飯帶孩子。”


    “第三,我每個月付給他家用錢,其餘我的財產有我自己管著,與他人無關。”


    “第四,他既然姓顧,自然要與過去那個家斷絕關係,他原來的父母兄弟以後無論病死餓死,都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現場再次炸了鍋。


    “才一文錢?開玩笑的吧。”


    “不行不行,要是答應這條件,不是白搭了一個壯勞力嗎?”


    顧喜喜懶得聽這些廢話,對自家人說,“他們愛走不走,迴家。”


    幾人進去落下門栓,依舊在院子裏擺晚飯。


    飯菜上桌,還沒等到石頭請老郎中過來,就聽著外麵的嘈雜聲漸漸消退了。


    張嬸總算鬆了口氣,“可惜咱家沒啥親戚在附近,不然當初聽吳大娘那麽說,就應該早點出去避一避。”


    顧喜喜淡笑,“咱們還能被幾個不認識的人逼的離家出走?”


    “知道他們真正貪圖什麽,隻需徹底絕了他們的心思,一勞永逸。”


    有人想嫁個兒子換彩禮,減輕家庭負擔。


    有人想讓兒子嫁個富戶,從此全家雞犬升天,一起沾光。


    有人惦記顧喜喜一個孤女好拿捏,兒子先入贅進去,過幾年如何,還不是男人說了算。


    種種盤算,皆離不開一個“利”字。


    顧喜喜便斬釘截鐵地告訴他們,入贅到她手裏,莫說撈好處了,反而還要吃虧!


    這些人自然知難而退。


    張嬸點頭,“法子是很管用,但我就怕傳開了不好聽。”


    “萬一他日你賺夠了銀子,又想成婚了……”


    “那也不怕,”何景蘭笑道,“嬸子看這些人多積極呀,”


    “就算過幾年喜喜想成家了,重賞之下總有勇夫,還能換一茬,更加新鮮水靈!”


    話音剛落,忽聽哢嚓一聲。


    正好此刻沒人說話,院子裏安靜的隻聽見小花吃飯的咕嚕聲。


    張嬸自我懷疑,問,“你們聽見啥聲音了嗎?”


    石頭拉著老郎中從後院走出來,聽見這話,趕緊大笑幾聲,“哈、哈、哈,我聞到肉味兒了!”


    “郎中爺爺,咱們今晚有肉吃!”


    然而,飯桌這邊沒人搭腔。


    何景蘭說,“好像在堂屋裏,該不會進老鼠了吧。”


    她轉向石頭,“你剛才進出,紗窗門了嗎?”


    石頭一指小花,“花花在這守著,怎麽可能放老鼠進屋?”


    “景蘭姐想太多了吧,好餓啊,咱們快吃飯吧!”


    顧喜喜一直沒開口,隻等石頭先扶著老郎中坐下。


    她才似笑非笑地問,“剛才多虧了你打中那女人,起了震懾作用,讓其他人頭腦多少冷靜一些。”


    石頭僵硬地坐下,眼珠亂飄,“對,對啊。”


    顧喜喜笑意加深,“你都餓了,你那個幫手他不餓麽?”


    石頭驚的倏站起,一口氣飛快地說,“喜喜姐我不是故意瞞著你,我我我就是怕你生氣,我保證就這一次,過去我從來沒騙過你!我一直都是站在你這邊的,就算是陳先生突然迴來,喜喜姐討厭他,我肯定幫喜喜姐!”


    顧喜喜輕輕按下石頭的肩膀,讓他落座,“別慌,我又沒怪你。”


    她看向堂屋,眸光變得鋒利,“周圍沒別人,不用躲著了。”


    所有人都麵朝堂屋。


    房門從裏麵推開,男子走出來,一身幹練的玄色勁裝,長發在腦後高高束起。


    與大家所熟悉的書生雅氣很不一樣。


    直到他走到光亮處,顯現出那張堪與月色爭輝的絕色容顏。


    “我離開之後,顧老板的桃花很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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