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建宇的衣裝打扮還有他滿臉的胡子,讓站在餐廳門口的侍者,用尖酸刻薄的口吻將其叫住,且直接趕走。


    葉曉麗脾氣一上頭,隨即喊來了服務員要求見店長和經理。


    寧建宇不想繼續丟人現眼,掰開葉曉麗的手,扭身就跑,他以為自己這麽離開了,也就什麽事情都沒有。


    但他想錯了。


    葉曉麗撇開餐廳店長,衝出去,照舊緊追不舍,就跟她說的話似得,非得請客才肯罷休。


    最後,兩人坐在一家普通的家庭餐館內,即便是麵對麵,也無話可說。


    “二位的菜都已經全部上齊,有什麽需要,隨時可以吩咐。”


    待服務員離開,12號桌重新陷入沉默。


    葉曉麗緊張得兩隻手用力攪在一起,猶豫了又猶豫,麵帶笑容,開口說:


    “建宇,你好像沒有迴家,現在住在哪兒?”


    “……”


    “建宇,我隻是問問,沒其他意思。”


    “你不用知道。”


    寧建宇說話的口吻不鹹不淡,如果眼神可以直接與對麵的女人交流的話,他都不想開口。


    葉曉麗正準備繼續說點什麽,轉念一想,換了一種口吻:


    “好吧,是我唐突了,趕緊吃吧,這些都是你從前最愛吃的。你現在應該多吃點,長點肉,身體也好。”


    “……”


    葉曉麗起身用勺子盛好麻婆豆腐放進寧建宇的小空碗裏麵,隨後她給他夾魚塊、肉絲。


    “不用麻煩了,你自己坐下吃吧。”


    “建宇,”葉曉麗坐下的同時抹掉眼角的淚,“建宇,過去這麽多年了,我……我還是得跟你說一句謝謝,對不起,你為我做了那麽多。”


    “別說了。”


    葉曉麗掩著臉,眼淚汪汪的看向對麵埋著頭的男人:


    “建宇,求求你告訴我你住哪兒吧,我……”


    “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應該是過得很好。”


    葉曉麗沒說話,下意識收迴戴了鑽戒的那隻手。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我不想提,你也不用提。”


    寧建宇說完,放下竹筷子,起身離開。


    “那你告訴我你現在在做什麽吧?我……”葉曉麗哽咽了幾秒,“我丈夫也是包工頭,手裏頭有很多事,你如果……”


    “不要你管。”


    葉曉麗想追上去,不過雙腳並沒有移動半步,她倒是想掉頭走人,結果被餐館老板攔住,結了賬才離開。


    自從與寧建宇相遇後,葉曉麗經常都會心不在焉,對衣服和首飾、美食統統沒有興趣,滿腦子都是想自己怎麽幫寧建宇,才會不被拒絕。


    王城迴家有好幾個小時,他懶得去管王育才那孩子,迴房間看見妻子坐在梳妝台後麵,對鏡發呆。


    “小武說你今天出去買項鏈了,怎麽,沒有喜歡的?”


    葉曉麗避開王城的視線,埋頭佯裝看自己新做的指甲。


    “嗯,咱們這塊地也就那麽幾家珠寶店,一直沒有新貨,看也看厭了,什麽都沒有買。”


    “可小武說你下午三四點鍾才迴來啊?”


    王城純碎就是隨口問問,並沒有懷疑葉曉麗什麽,倒是側頭看見她做賊心虛似得,都不敢看自己的眼睛,這才起疑心。


    “老公,我餓了,她做好飯沒有啊?”


    葉曉麗口過的“她”指的是姚金,王城父母現在除了吃喝玩樂以外,不幹一件家務活,因不想浪費請小時工,所以讓姚金幫忙做一日三餐。


    “差不多好了,你自己出去看看,我先換一身衣服。”


    “好。”


    葉曉麗摘掉珍珠耳環,放在首飾盒內,爾後起身推門去廚房。


    “你到底有沒有耳朵啊,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不準用鍋鏟嚐鹹淡了,注重衛生!你怎麽就聽不懂呢?”


    姚金聽了不知道多少遍,她嘴上說知道,以後還是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育才,出來吃飯了。”姚金喊完了,把一碗番茄雞蛋湯放在桌央。


    王城坐在餐桌上席,剛拿起筷子,扭頭問姚金:“我爸媽呢?”


    “不清楚,之前還在小區裏麵看見,估計是去被請去誰家吃飯了吧。你也知道,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王城打了個手勢:“夠了,你吃飯吧。”他極其嫌棄姚金說話吐口水。


    “這都是什麽菜啊,我不吃了。”


    王育才撂下筷子起身要走,王城手速快,一把把他摁在座椅上。


    “你必須吃,以後家裏麵不可能再買零食,你也不會有零花錢。”


    姚金咬筷子,想點什麽,但又覺得不妥當。


    “還有,明天開始,再讓我知道你翹課,你就不用讀書了。”


    “正好,反正我也讀不進去。”


    王育才隻覺得自己解放了。


    姚金沒忍住,啪一聲摔下筷子,“王城,當初可是你非得照顧我家兩個娃娃,拍著胸膛跟我保證供他們讀大學,這些話你都忘記了?”


    王城當然沒有忘記,冷笑了三兩聲,繼續用不屑的口吻說:


    “是你家娃娃自己不上進,隻知道給我惹事,我王城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好了,你們別不知足!”


    “你!”姚金話都到了嗓子眼,想起王城的警告,隻好咽下去,重新拿上筷子吃飯。


    “要是秀恩還活著,我肯定會心疼她,把她當做我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對待,隻可惜,留下了你這個歪瓜裂棗!”


    王育才聽了這話,眼睛一橫,單手掰斷了筷子,對準王城那張臉丟過去。


    “要不是因為你王城不願意救我妹妹,我妹妹能夠被淹死嗎?就是你害死我妹妹,都是因為你,因為你,因為你這個王八蛋!”


    “胡說八道!!”


    王城起身甩給王育才兩個紮紮實實的巴掌。


    “你都十幾歲了,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都分不清楚嗎!我自己的女兒也在那個池塘被淹死了!”


    葉曉麗駭然,這些事她都是第一次聽說,難以置信的抬起頭看向自己的丈夫。


    “給我滾迴房間好好反省!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就不準出來!”


    “我不要,你王城就是人間魔鬼,你根本就不愛你自己女兒,也不可能把我和我妹妹當做自己的孩子,你就是壞人!”


    “還想被打是不是?”


    王城眼睛充血,咬牙切齒,揚起手,隨時準備對準王育才那張瓜子臉揮去。


    “進屋!”


    “老子就不進去,你有本事,今天就把我打死!”


    “好!”


    王城氣得抓起小凳子要砸人,葉曉麗嚇壞了,忙不迭往後躲,生怕自己被殃及被打。


    姚金拍著自己大腿根哭:“我可憐的兒喲,你到底什麽時候才出來啊……”


    “都閉嘴!我的苦你們都懂嗎!?”王城把凳子往角裏扔,“臭小子,趕緊滾迴去睡覺!”


    不管王城表現得如此兇狠,王育才視若無睹,說什麽也是充耳不聞,依舊我行我素。


    姚金瞧著孫娃娃的表現,替他揪一把汗,想勸來著,但一抬眼看見王城送來的目光,她就不敢動。


    到頭來,王城拎起王育才的衣領子,把他丟進房間,隨即鎖上門,不管孩子在裏麵怎麽敲、撞還是踢門,他無動於衷。


    “曉麗,你吃飽了就迴房間。”


    王城即便是不說,葉曉麗也不想在飯廳多待一秒,轉身立馬離開。


    姚金起身要走,王城坐下的同時叫住她:


    “有些話我還得重複幾遍。”


    姚金咽下口水,半張屁股坐在板凳上,兩條顫抖的腿朝向房間,隨時做好起身離開的準備。


    “育才變成現在也有你的功勞,要是我走在外麵,聽到有人造謠我虐待孩子之類的話,你——”


    王城一個犀利的眼神在姚金的側臉上,“後麵的事你應該知道。”


    王育才是姚金唯一的孫子,除了疼惜以外,她真不希望孩子受半點委屈,半點苦。


    溺愛歸溺愛,她從始至終都看得出來王城對孩子的過分放縱,現在迴想起來,孩子變成如今這副德行,也少不了他王城在背後指點。


    “說話!”


    “我人老了,腦子還沒有壞死,知道你是什麽意思。”


    “這樣就好。”


    王城推開麵前的空碗,放下筷子,繼續說:“收拾幹淨了,你再出去打牌。”說罷,他拿出錢包,往桌上放了五百塊錢。


    這時,葉曉麗在對鏡敷麵膜,聽到開門的動靜,下意識迴頭。


    “剛剛是不是把你嚇到了?”


    王城邊說邊解開襯衣扣子,靠近葉曉麗,手,不老實的在她後背摸來摸去。


    “老公,你別鬧。”


    “怎麽鬧了,昨天還說不能夠天天敷麵膜,這怎麽又敷上了?”


    葉曉麗拿開王城的手,“最近天氣太幹燥了,補水,跟你說再多,你也不懂。”


    “是,我不懂,我去洗澡了。”


    王城還在完全轉身,葉曉麗抓住他手腕問:


    “老公,那孩子說的話……”


    王城直接打斷葉曉麗,“你居然會相信一個小痞子的話?要不是有我,他跟她奶奶現在興許會在大街上要飯。”


    葉曉麗也聽聞過王城和王順才兩家的事,順口一問:


    “老公,王順才什麽時候出獄啊?這裏明明是我們的家,要不是因為他們,我也不會不想迴到這邊。”


    王城偏過頭,“他不會出來了。”


    “什麽意思啊?”


    “沒判死刑已經不錯了,王順才要做一輩子的牢。”


    葉曉麗“啊”了一聲,仰起頭對上王城的眼睛,“那你該不會要收留他們一輩子吧?”


    “不然呢?好心會有好報的,再說了,咱們家差錢嗎?”王城笑得得意洋洋,“好啦,你就別問東問西,我去洗澡,你去床上等我。”


    葉曉麗盯著王城離去的背影發呆,腦子裏麵在想:老公人對殺人兇手的家人都這麽好,應該會給寧建宇介紹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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