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尤嘴上還說自己挺好的,事實上,有多難受隻有他自己清楚。


    寧加一不需要住院觀察。


    宋梅和寧在福匆匆忙忙趕來醫院,交了醫藥費和住院費以後,瞧著付尤身邊也有人照顧,更重要的是,說不上話,於是乎就帶著加一迴去。


    殊不知,寧家人一走,付尤的臉色就像是一副暗黑係,寫實的水彩畫。


    他那一雙黯然無神韻的眼睛,從始至終都盯著那一副稍微有些發黃的牆麵,一看就是幾個鍾頭。


    不管張心成說什麽,付尤都充耳不聞,她做什麽,他都視若無睹。


    不是因為付尤無情寡義,心太硬,而是她母親的所作所為讓他大跌眼鏡,無法理解,也不可能原諒。


    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親生兒子還可以這樣被利用。


    傍晚六點差十分。


    張龍飛和程怡買了水果和付尤愛吃的巧克力,來醫院看望外孫,明知道女兒或許會來,但二老看見張心成還是吃了一驚。


    程怡拿上一隻紅得徹底的蘋果,還有一把水果刀走出病房。


    張心成見狀,連忙把手機塞進口袋,緊跟著一起出去。


    “媽,你就幫幫我吧,付尤畢竟是我兒子,他總不能夠一輩子都不搭理我吧?”


    程怡關掉水龍頭,從口袋內掏出一方幹淨的手帕,將蘋果擦拭幹淨。


    “這事媽媽幫不了,別說孩子都二十多歲了,哪怕隻有三歲,他也知道誰對他是真心好,誰是敷衍了事。你要是想要盡到一個媽媽的責任,你就踏踏實實對他好,別再為了你那個丈夫想歪心思。”


    張心成從小被父母嗬護長大,她一直以為不管自己做什麽,父母都站在自己這邊,現在她發現自己想錯了。


    程怡削好蘋果皮,特意把蘋果切成一口就吃掉的小塊,裝在玻璃碗裏麵,遞到付尤手上。


    “商量都告訴我了,這一次外公外婆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指責你,你是好樣的!我們都為你自豪!”


    說話的人是張龍飛,他習慣性擺著一張嚴肅又兇的臉,但說出來的話,相比從前溫柔多了。


    之前在北京上學,付尤看不見外公外婆的臉,聽著對方的口吻,嘴上說些再普通不過的話題。


    時隔幾年,麵對麵而坐,付尤不再緊張,能夠聽到外公這麽說話,心裏挺高興的。


    “你也是的,迴到這邊也不跟我說一聲,你外婆還眼巴巴等你打電話迴家呢。”


    付尤麵上帶笑:“迴來是參加比賽的,不想給你們添麻煩,就沒說。”


    “那你就去打擾寧爺爺是吧?”


    程怡當時接到寧在福的電話,一時還不敢相信付尤迴來了。


    “不好意思,我……”


    張龍飛打了個手勢,示意付尤不需要解釋,那些都已經不重要。


    “等你身上的傷養好了,先去外公家住幾天。”


    張心成聽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終於找到一個時機插話。


    “爸媽,付尤工作還沒有著落,等他找到……”


    “你閉嘴,”張龍飛扭頭兇女兒,“孩子現在還躺在病床上,你這個當媽首先關心他的身體,其他事咱們都不管!”


    “是是,我知道了。”張心成瞧著父親的臉色,不敢再開口說話。


    程怡就知道丈夫現在看見女兒,或多或少還是會有一口氣堵胸口,她自己也是。


    畢竟,設身處地為付尤想想啊,這孩子受了太多委屈,自己這個當外婆的要是還想從前那樣不管不顧的話,怕是要遭天譴啊。


    天黑後,付尤催促外公外婆迴家,直言:不需要有人守在醫院,他一個人完全可以。


    張心成其實也不想留在醫院,繼續看兒子的冷臉,她迴到父母的家。


    門剛剛合上的瞬間。


    程怡坐在沙發上接連歎氣。


    “媽,我就你這兒住一晚,你也不知道,我迴家的話,得好幾個小時,太不方便了。”


    張龍飛還是不想看見女兒那張臉,摘掉圍巾,直接迴房間。


    “爸……”


    程怡打了個手勢:“你別喊了,讓你爸爸安靜安靜吧。”


    張心成挺憋屈的,抓過程怡的手。


    “媽,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我也知道我做錯了,你們何必還要為難我,繼續這樣給我臉色看,都不跟我說話呢?”


    程怡麵色凝重,沉默了片刻。


    “孩子,這可不是小錯啊,你想想你之前怎麽欺騙付尤,對他好就是為了哄騙他喊你丈夫爸爸,讓他改姓,換學校,還打孩子!


    孩子都那麽大了,肯定會記仇的,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媽,你怎麽就不心疼我呢?我委屈,我上哪兒說去啊!”


    “那也是你自己選擇的!”


    三年前,張心成和第二任丈夫遲遲沒有孩子,被婆婆嫌棄,最後二人去醫院檢查,結果是男方的問題。


    男方家庭條件優渥,張心成也愛他,沒有來自婆婆的嘲諷和壓力之後,她建議丈夫共同收·養·一個孩子。


    二人沒商量好之前,男方父母打聽了張心成前任以及孩子,覺得收·養·毫無血緣的孩子,還不如讓付尤認自己孩子爸爸。


    從那之後,張心成突然變成好媽媽,讓自己丈夫和他單獨相處,想象有一天一家三口和樂融融。


    幸福對付尤來說,像是一陣龍卷風,來得快,失去的也快,剩下的全部都是痛苦。


    他依舊是那個沒有父母真正關心的孩子。


    程怡和張龍飛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後者,氣得差點心肌梗塞,就這樣,他們對女兒失望至極,也是被張克成“罵”醒了,隨之對付尤的態度也就有了一百八十度轉變。


    而張心成現在仍舊帶有目的性關心自己的兒子。


    “心成,你聽媽媽的話,迴家好好照顧你們領養的孩子,付尤有我和你爸爸。”


    “不行,”張心成下意識抓緊了抱枕,“我必須要讓付尤成為楊家人,這樣的話,以後分家產,付尤也有份,以後他可以少奮鬥好多年,我也是為他好,媽你覺得呢?”


    “我覺得有什麽用,孩子有他自己的想法,再說了,你公公婆婆都是精明人,你倆兒領養了孩子,哪怕沒有血緣,他們不照樣把他當做自己親孫子愛護。


    我們付尤到底還是外人,還有啊,付薛康小老婆生的兒子,好像天生有個什麽病,你等著,他以後還是來找付尤的。


    你們倆兒啊,都不是省油的燈,可憐了我們付尤,跟皮球似的,被你們踢來踢去!”


    “媽,你這話嚴重了,不管怎麽說,付尤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做什麽肯定是為他好。付薛康那邊怎麽樣我不管,我隻要我兒子可以分到家產就好。”


    張心成打定主意,任誰勸都沒用。


    程怡一臉“我對你無話可說”的表情,再不說話,起身去廚房打開冰箱看看裏麵還有些什麽,明天給付尤做什麽好吃的。


    殊不知,等程怡準備了豐盛的早餐,推開病房門,靠窗的病床是空的,床單被鋪的整整齊齊,被子被疊成豆腐塊。


    要不是後來她碰見護士,說付尤自己收拾好病床,辦理出院手續之後就離開。


    程怡和張龍飛都不知道,孩子變得這麽能幹。


    “你快給孩子打電話問問,他跑去哪兒了?”


    張龍飛想都不用想,斷定孩子去寧在福家,電話簿剛剛點開,電話就打來了:


    “外公,對不起,身上的傷都不礙事,我就不住院了。”


    “不住就不住,你好歹跟我們說一聲啊!”


    “是,我這會兒在寧爺爺這裏。”


    “好,我跟你外婆這就去找你。”


    付尤剛要說不用,對方已經掛斷電話。


    寧加一關切地看向付尤,輕聲問:“你外公怎麽說?”


    “說話挺溫柔的,也沒教訓我,讓我好好呆在這裏,他們馬上來找我。”


    “那就好。”


    付尤五十度抬起頭,衝著寧加一傻笑:“加一,我外公外婆現在對我很好。”


    “嗯,看出來了,瞧你,笑得跟朵向日葵似得。”寧加一說話間,不自覺跟著一起笑,淺淺的梨渦也在笑。


    “哦,差點忘了,家裏燒得……”


    “都燒光了,沒有一個東西幸免,好在是沒有人出事。”


    寧加一埋下頭,因為坐的是比較高的凳子,兩條腿可以前後左右晃動。


    “等警察調查清楚,一定給你們一個交代。”


    寧加一抿著唇淡笑,“剛剛有警察給我爺爺打電話,等他們迴來,應該就有一個結果吧。”


    “嗯,但願吧。”付尤靠在座椅背傷,“當時你一定嚇壞了吧。”


    “當然了,如果……”寧加一慢慢啟開唇,“但凡有一個萬一的話,我都會崩潰。”


    “抱歉,我不說這個了,待會兒我們帶爺爺奶奶出去吃飯吧。”


    付尤突然站起來,環視周圍的地鋪還有嶄新的洗漱杯和不同顏色的牙刷。


    “你說晚了,劉翠奶奶請我們去她家吃飯呢。”


    “是嗎?”


    話音還未落下,程怡著急掀開門簾走進來。


    “付尤,加一。”


    程怡摸摸寧加一臉蛋和手臂,恨不得把她全身都檢查一遍。


    “哎呀,昨天一聽到你們家著火,我腿都嚇軟了,還好你們都沒事,太好了,太好了!”


    “程奶奶,”寧加一抬起手,擦掉程怡的眼淚,“我們都沒事,您應該高興呀。”


    “嗯嗯,就是我們付尤,他太不安分了,都不好好住院,非要瞎跑,害我擔心死了。”


    “外婆,那點傷算不了什麽……”


    張龍飛咳嗽幾聲,怒眼瞄付尤,“什麽小傷大傷的,不舒服就要好好休息,加一,你也是,千萬別學這個小子,不管怎麽痛,都忍著!”


    “是,張爺爺,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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