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尤為了不讓張克成發現自己出過門,他特意把自行車擺迴到原來的位置,隨後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將球鞋底刷幹淨,晾到天台。


    最後的最後,他才迴到房間,開始以平常心打遊戲。


    也恰好是這個時候,張克成掏出鑰匙打開門,瞥見侄子房間門縫裏有燈光。


    “臭小子你在家啊!”


    張克成累壞了,放下頭盔後立馬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你晚上吃的什麽?”


    付尤慢慢悠悠走到沙發後麵,把一袋吐司丟在張克成臉上,並且故意不耐煩的問:


    “張警官這是上哪兒瀟灑去了,這個點才知道迴家。我去派出所找你,李叔叔說你去辦事了,瞧你這個樣子,你真的是去辦事麽?”


    “嗯,辦事去了,你舅舅長年孤家寡人的,上哪兒快活去啊。倒是你——”


    張克成坐起來一把揪住付尤的手,“你小子能不能夠好好上課,別再給你們老師機會到我這兒念經,大爺,行不行啊?”


    “爺知道了,你別抓我手,快鬆開。”


    張克成皺眉:“哎?屋裏頭怎麽有一股兒烤焦的氣味?”


    付尤一拍手,嘴裏喊了句:“完蛋了。”隨即,他一個箭步衝到廚房,先是關了火,爾後戴上手套拿下熱牛奶的小鍋。


    張克成恨不得把這小子的腦子掰開,看看裏麵到底少了什麽,盡幹這種沒頭沒腦的事。


    “舅,我給你做了一份牛奶泡麵,趕緊嚐嚐。”付尤嬉皮笑臉。


    “下不為例啊!味道嘛,哎,還可以耶。”


    “小舅,案子查得怎麽樣了?”


    “不關你事,你趕緊去睡覺,明天我可不會叫你起床了。”


    付尤偏不走,把下巴擱在飯桌上,“前幾天,我和寧加一埋了一條大黃狗。”


    張克成驀然抬起頭,“怎麽迴事啊?你欺負狗了?”


    “哎,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欺負狗幹什麽。寧加一說是咬她的那條狗。”


    聞言後,張克成停止了咀嚼,愣神幾秒。


    “狗怎麽死的?”


    “黃狗身上有傷,躺在池塘裏麵,是寧加一撈起來的。小舅,你說,會不會是有人故意放狗去咬寧加一啊?”


    他之前尋遍了整個小鎮,硬是沒有找到那條瘋狗,想不到可憐的家夥兒已經命喪黃泉。


    如果是,放狗咬人隻是惡作劇不成?可能性不大。


    如果不是……


    這時,張克成腦海裏麵出現了瘋狗出現的位置,以及寧加一和商量逃跑的路線圖,左手沾上湯汁在桌麵上一畫。


    他突然生出了一種懷疑。


    “小舅,小舅!”


    張克成迴過神來,“嗯,剛剛說到那裏了?”


    “小舅你這幾天怎麽了?神經兮兮的,”付尤往後一靠,抬起腳放在凳子上,“廚房裏麵的那些玩具和學習用品是你買的還是撿的啊?”


    張克成正常表情吃麵。


    “當然是我買的。”


    “你同事又生小孩了?”


    “不是,給王順才家兩個孩子的,一個叫王育才,小名強子,另外一個叫王秀恩。對了,明天我還有事,沒空去他們家,你幫我送去。”


    付尤不幹,三言兩語告訴張克成王育才小小年紀竟然已經開始欺負女孩子的事。


    “這樣啊?”


    張克成倒是想起了寧加一的話,到現在,她說的話都屬實。


    不管付尤怎麽拒絕,送禮物這事,張克成是鐵了心要他去幫忙。


    放學後,付尤先迴一趟家取東西,隨後跟老牛拉車似得,馱著一箱子東西上坡。他還刻意繞到小賣部門口,停下車,衝著站在門口的寧在福揮手。


    “爺爺,有冰凍的可樂嗎?”


    “沒有,我這兒隻有常溫的,你要不要啊?”


    付尤跑過去,放下錢,“爺爺,寧加一在家嗎?”


    “一一剛出門,去給劉翠奶奶家送東西,你要是找她有事啊,往那條路走。”


    付尤連忙搖頭,“不是,我就隨口問問,爺爺您忙,我走啦。”


    這會兒寧加一送完東西,繞路經過王順才家,徑直走向王城家。


    這片的屋子整體上呈現一個t形,王順才家離著外沿大路最近,而王城家在t交匯處。


    家家戶戶基本上都帶一個前院或是後院,房屋周圍會種上木樨。


    寧加一還是對昨夜裏突然跑過去的身影,無法釋懷,佯裝路過,就是很想觀察觀察。


    她走的不快也不慢,除了偶爾路過的三花貓,或是田園犬,看不見老人和小孩子。


    “汪汪汪,汪汪汪。”


    突然響起一陣狗吠。


    寧加一循著聲音找去,發現一條被粗鏈子拴住的兇狠大狼狗。


    在它旁邊長著一棵小橘子樹,上麵已經禿了,地上有個坑。


    大狼狗不斷亮出泛黃的犬齒對著寧加一兇吼,兩條健壯有力的前爪還在刨坑。


    而寧加一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大狼狗的不鏽鋼食盆,因為裏麵有根手工編織的紅繩,她在那條過世不久的大黃狗脖子上看過幾次,絕對不會錯的。


    “汪汪汪!”


    寧加一折來一根樹枝,在保持安全距離之下,她很努力的用樹枝頭去挑起紅繩,然後一點點往迴收。


    眼看著,紅繩馬上到手,它卻忽然滑落掉在地上。


    偏巧這時有人叫喚著“旺財”走來。


    說時遲那時快,寧加一顧不得會不會被撲來的大狼狗咬到手,往前移動一步,蹲下身,抓住紅繩塞進口袋起身,一連串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


    所幸,最後她毫發未損。


    大狼狗似乎很生氣,試圖站起來撲向寧加一。


    “哎?你怎麽在我家門口?”


    寧加一表現得很鎮靜,“到這邊來送東西,這條狗是你家的嗎?”


    王城苦笑了幾聲,往不鏽鋼盆兒裏麵倒進剩菜剩飯。


    “這狗拴在我家門口,難不成還是我從別人家偷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叔叔看起來很溫和,不像是會飼養這麽兇的狼狗。”寧加一直言。


    “哈哈哈哈,看見的人都這麽說,哎,沒法子,叔叔經常不在家,養一條兇性子的狗,可以看家護院。”


    寧加一點點頭:“不打擾叔叔,我迴家了。”說完,她立即掉頭。


    半路上,寧加一碰見付尤,兩人對視了幾眼,並沒有說什麽,各走各的。


    “那件事你知道了不?王順才是殺人兇手喲。”


    “怎麽可能嘞,順才他爹娘都跑到派出所去哭去了,說是什麽,他兒子被警察冤枉,張警官偏袒寧家,他們想見局長,替他們伸冤。”


    “冤枉個啥子喲,王順才跟宋襄本來就不清不楚嘛,興許是被秋香捉奸了,你們也曉得撒,秋香狠起來,莫說他家順才了,我家那個都害怕喲。


    說不定哈,秋香就是被他們兩個人合起夥搞死的,然後順才圖宋襄家的錢,偷偷摸摸把她弄死。”


    “鬼曉得裏麵有些事,人都沒了,屍體到現在都沒有拖迴來咧!”


    “那你們說,跟寧家那個小娃娃有沒有關係啊?”


    幾位婦女聊得正起勁兒,其中一人看見寧加一走過來,連忙提醒旁邊的人。


    寧加一迴小賣部的路上,隻要有人,談論的都是同一件事。


    寧在福守在小賣部門口,瞧著孫女迴來,瞧過臉色,就猜到她也聽到那些閑話。


    “剛剛付尤來找過你,路上碰到沒有啊?”


    “碰到了,他沒什麽正經兒事。爺爺。”寧加一坐在寧在福對麵,“您說,這世界上真有鬼嗎?”


    “傻丫頭,說什麽胡話。”


    “之前付尤和商量看見有人在我們家門口鬼鬼祟祟的,我昨天出去也看見了,不是人,那就不是鬼嗎?”


    “那肯定是人撒。”


    “是這樣嗎?”


    “肯定是的,那些鬼啊神仙什麽的,都是故事裏頭的人物,你這麽聰明,咋就相信這些呢。”


    “嗯嗯,我懂了,爺爺。”


    寧加一拿上寧在福已經吃完飯的飯盒,推上自行車迴家。


    與此同時,付尤也剛剛到家,前腳還沒有進家門,下一秒就被張克成丟來的拖鞋,穩穩地砸中額頭。


    “臭小子你給我過來!”


    “張克成你說就說,動手幹什麽啊?”


    付尤懶得換鞋,捂著額頭走過去。


    “坐下。”


    “幹嘛啊。”


    “坐下,我有話要問你。”


    付尤瞧著張克成神色不對勁兒,退了幾步,坐在離他最遠的沙發上。


    “昨夜你去哪兒了?”


    “我……出去兜風了。”


    張克成脫下另外一隻拖鞋,起身後就往付尤腦殼上揮,事實上,也就是一串假動作。


    付尤倒是真被嚇得心跳加速。


    “寧加一都跟我說了。”


    付尤鼻孔微張,額頭直冒冷汗,手掌心卻是一陣陣發熱,有點氣憤,又有點無奈。


    “我今天最後一次警告你,隻要天黑了,給我乖乖待在家,哪兒都不準去!”


    張克成從付尤那裏第一次聽說逃跑的身影之後,想想心裏就發怵,後麵又連續出現了幾次,他真得很害怕兇手被逼急了,會不會傷害無辜。


    付尤也看出來舅舅是急了,重新保證了一遍。


    “你迴房間去寫作業吧。”


    付尤走到房間門口,然後又折迴去,“小舅,寧加一什麽時候找你的?”


    “你問這個做什麽?”


    “剛才我就遇見了,感覺她好像有事。”


    “你們沒有說話嗎?”張克成覺得這小子傻乎乎的,有事當麵說清楚不就好了。


    “她根本不想搭理我,哦,對了,”付尤想起來,“她右手在流血,她本人好像還沒有發現。”


    “你們在哪兒碰到的?”張克成一驚。


    付尤迴答:“王順才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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