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到底心中還是有所疑慮,不多時,便去見了皇上。


    不巧的是,此刻太子與程讓都在皇上宮中議事,故而哪怕是皇後,也不得不在門外等待。


    門內的氣氛有些肅靜。


    “曲家的事,你們怎麽看。”今日,關於朝中二品大臣曲家被抄家落獄流放的事情,在宮中傳的熱鬧紛紛,其中緣由,也都各有猜測,可是對於這件事,卻沒有太多的人敢於發表言論。


    這是隨將軍迴京以後辦的第一件大案,又是證據確鑿板上釘釘的事,曲亦的父親貪汙數額不小,但曲亦在宮中又偏偏正受寵,誰也把不準,聖上到底會不會偏私。


    李貴人的出現是一個轉機,不過眼下李貴人有孕的事還沒有傳遍所有人,故而旁人隻以為李貴人和曲貴人一樣,不過隻是過眼雲煙之事。


    聖上為了曲家的事情冷落了李貴人,但不見的,會一直冷落下去,結果到底如何,眼下誰都不好說。


    也正因此,聖上有苦難言,想問問太子的意見,不過最終,還是臨了改變了主意,同樣的叫來了程讓。


    程讓眼下對於皇上來說,也許不僅僅隻是最小的兒子。


    此番程讓恢複名譽以後,肉眼可見的與聖上生疏了許多,關於他身後的勢力,皇上自然不會還認為他隻是從前那個不諳世事的小皇子,而最近皇上收到的風聲,也許隨府跟他,也有些關聯。


    隨月生和隨將軍都是皇上看重的人,若他們真的也是程讓的人,這就不得不讓皇上重新思考起,程讓的分量來了。


    雖然立任廷攸為太子乃是無奈之選,可是聖上對於程讓,終究覺得他出身不配。


    所謂的血戚尊貴,原來竟如此的被看重。


    從前的程讓單純,皇上自然願意就這樣慣著他,可是現在看來,程讓也不是個吃素的,這必然又引起了皇上的忌憚。


    這些年自己坐穩的這個江山,決不能就這麽輕易地被程讓這樣的人拿去。


    他寧願,給任廷攸。


    程讓雖然不知道皇上心中所想竟是這個,可是看著皇上對他若即若離的態度,卻也猜透了八分。


    這皇位,從來不是誰想坐才會去爭,而是要看,誰想活下來。


    程讓,便是想活下來的那一人。


    他也明白,皇上這一次連他也叫來,無非便是想試探試探他,看看他與隨府之間,究竟有沒有勾結什麽。


    “父皇,兒臣認為曲大人到底是貪贓枉法,實在是過分視法度為無物,望父皇嚴懲。”程讓沒有開口的時候,任廷攸率先說道。


    這樣的話,也無非是向聖上表明,自己是個清明廉潔的太子罷了。


    看著皇上聽了任廷攸的話後連連點頭,而後讚道:


    “不錯,你這話說的在理。”


    而後皇上看向了程讓:


    “老八,你覺得呢。”


    從前的皇上喚他老八,都是帶著一股父子之間的親昵之感,至於如今喚老八,卻隻剩下了君臣之間,那三分威嚴。


    “兒臣雖然對於此事不甚清楚,不過太子兄說的在理,既是犯法,便該嚴懲。”


    程讓的話說的留了三分餘地。


    對於程讓來說,對外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皇子,雖然元宵那夜擅闖宮殿的事情做得驚世駭俗,但是該認慫的時候,他還是很聰明的。


    “嗯。”皇上在心中琢磨著,程讓說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


    這個時候任廷攸自然便憋不住的開口,語氣中還有著幾分淡淡嘲諷的味道:


    “八弟看著可不像是這麽晚才知曉實情。”


    皇上在沉思之中,並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沒有硝煙的戰爭。


    但皇上身邊的太監,對於兩人之間的一舉一動,卻分外落到了心裏。


    “太子兄謬讚了。”程讓淡淡的迴道,語氣看不出半分波瀾。


    “母妃故逝,這些日子我在府中,也不過是個清淨追思罷了。”


    “你放屁。”這句話當著皇上的麵,任廷攸隻好轉迴了心裏說。


    這幾日他的府邸中,程讓何曾不是夜夜來訪,可見鬼的是,府內的人根本抓不住他,而任廷攸各處的眼線,也被人斬斷不少。


    這一切若說與程讓無關,任廷攸怎麽也不肯相信,可是他又怎麽能夠料到,竟是身為浮羅城城主小茶下的手呢。


    (铖吉:瀉藥,沒錯是我。)


    聽到程讓提起棠妃的名諱,任廷攸有些心虛的看了高台上的皇上一眼。


    他知道,皇上雖然不喜程讓,可是對於棠妃,到底還是有三分舊情在的。


    若是程讓以棠妃為由針對自己,隻怕到時候自己也占不到便宜。


    但看著聖上,他好似沒有看到兩人拌嘴,隻是雙眼有些微微出神的,似乎在想著什麽。


    兩人很快都閉上了嘴。


    “皇上。”太監小聲的在其耳邊提醒。


    “啊?”皇上終於好似大夢初醒一般,撐在下巴上的手肘也終於放了下來。


    看到程讓與任廷攸都在望著自己,皇上好似終於迴過了神一般。


    “對了,朕今日找你們來,還有一事。”


    而後身子微微向後靠去,在太監的耳邊耳語了什麽,太監隨即匆匆走了出去,不多時,便領來了一個年輕男子。


    男子上半張臉帶著麵具,全身黑衣包著,看不清其真切的容貌,可是聖上看到他,卻好似很開心的樣子。


    “朕給你們介紹一下。”


    能讓皇上親自說出這樣的話的人,想來也是十分受用。


    “這位乃是曹衣,曹愛卿,今後便有他來頂替曲家的官職。”


    任廷攸看著眼前的男子,不過二十五六,這般年輕,便是堂堂空降的二品大員,實在有些讓人不敢小覷。


    “臣見過太子,八皇子。”曹衣顯然對兩人都有所了解,分別行禮沒有半分錯落。


    和曹衣的容貌不同,他的聲音卻帶著一種格外的舒朗之感,聽上去讓人感到十分的舒潤。


    太子到底還是有著太子的架子,此刻看到曹衣行禮,雖然已經有了收買的打算,但還是有些倨傲的點了點頭:


    “免禮。”


    程讓始終沒有說話。


    “朕將曲府一事交給曹衣主理,他幼時燒傷,故而以麵具示人。”


    聽到這話,任廷攸不自覺的看向了曹衣裸露在外的雙手。


    右手上布著青筋和鞭痕,看上去實在有些可怖。


    沒有了看第二眼的打算,任廷攸收迴了眼神。


    太監又對著皇上說道:


    “皇後娘娘此刻正在宮門口等著。”


    皇上對於皇後,也算得上相敬如賓,此刻點了點頭。


    程讓,任廷攸,曹衣三人便齊齊告退。


    “兒臣參見皇後娘娘。”


    “臣參見皇後娘娘。”


    此刻皇後看著這三人一同從議事殿走出,想起任廷堯,心裏始終心痛不已,甚至沒有正眼看他們,淡淡的點了點頭,沒有開口。


    皇後的性情大變,這是他們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此刻程讓隻是在心裏搖了搖頭,皇後這般,能怪的,又是誰呢。


    任廷堯很快便借口想辦法拐走了曹衣,程讓一人在宮中踱步。


    “臣妾參見皇上。”


    “你來了,坐吧。”皇上看了一眼皇後,而後努了努嘴。


    皇後看著皇上明顯心情不錯的樣子,故意也是因為李貴人有身孕一事。


    “臣妾本不該多問,隻是曲貴人,皇上打算如何處置。”


    眼下曲家轟然倒台,而曲貴人的恩寵已然不複存在,那麽她能不能繼續在這貴人之位上堅持下去,眼下還未可知。


    “讓她待著吧。”皇上到底還是喜歡美人,此刻也不忍心將曲貴人拉下去。


    “是。”皇後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皇上突然開始打量起皇後來:


    “這些日子皇後露麵,好似清瘦了不少。”


    “是麽。”皇後此刻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皇上知道皇後這些日子的心結,任廷堯的突然去世改變了許多,可眼下兇手元妃已死,皇上也不能多做什麽,也隻好在其他的地方,不至於虧待了皇後。


    從皇上的殿中出來,程讓在宮中的禦花園之中漫步,小茶也恰好從李貴人處出來。


    兩人巧遇在禦花園中。


    “兒臣參見賀才人。”程讓的聲音還帶著幾分笑意。


    “八皇子免禮。”這個時候,小茶倒是不用向程讓行禮了。


    “臣妾參見八皇子。”還真是冤家路窄,偏偏,又是曲貴人的聲音。


    曲貴人朝著程讓福了福身便站了起來,接著便開口嘲諷小茶道:


    “賀才人隻是才人,見到皇子仍舊需要行禮,你可明白。”


    “姐姐,眼下就你我幾人,這般裝腔弄調,給誰看?”


    小茶說完這句話,幹脆就當著曲貴人的麵,大大咧咧的躺在了程讓的懷裏。


    程讓,也很順手的接住了她。


    “你,你們!”曲貴人十分震驚的後退兩步,滿眼不可置信的樣子。


    “八皇子,你說怎麽辦呢。”小茶在程讓懷中,撓著程讓的下巴,笑的開懷。


    “殺了她,死人不說話。”程讓的眼神一下子狠辣起來。


    曲貴人今日隻帶了她的兩個丫鬟,更是不敢造次。


    看著憐兒一步步向自己逼近,曲貴人是見識過憐兒的本事的,知道賀星竹向來不守規矩,此刻嚇得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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