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灘血就在床前,在附近再沒有拖動、搬動的痕跡,看樣子莊家小姐的確是在這個地方被人一刀斃命的。


    莊直也好,衙差也罷,又的確都證明了,那莊蘭蘭當時就倒在地上,身上除了胸口一把刀之外,就再沒有其他東西了。


    祝餘蹲在地上琢磨,這也難怪所有人都覺得曹辰豐的嫌疑是最大的。


    這廝本就是與莊蘭蘭有了夫妻之實的人,當天晚上又是溫存到一半就被莊蘭蘭懷有身孕的事情給嚇跑了,若是去而複返,莊蘭蘭自然也不會有所防備,以為他迴心轉意,未著片縷就歡天喜地下床迎上去,被他迎麵一刀捅死,一切都是那麽的順理成章。


    但如果真兇偏偏就不是曹辰豐……那這事兒就有意思起來了。


    如果是兩個人溫存過後,曹辰豐趁著天未亮離開,莊蘭蘭繼續酣睡,沒有及時穿衣,這似乎是說得過去的。


    而從曹辰豐的描述來看,當天兩個人分開的時候,他是十分慌亂的,與其說是離開,倒不如說更像是逃走,這自然不是什麽令人心情愉快的分別方式。


    按照常理,還未出嫁便與人私通,還懷有身孕,偏偏自己的情郎在得知這一消息後,選擇了倉皇逃走,這種反應無疑是讓人又傷心又惱火,甚至還應該有一種深深被對方羞辱了的感覺。


    在這種情形下,莊蘭蘭並未著急穿迴衣裳。


    假如是在曹辰豐剛離開,兇手便來了,中間的間隔非常短,短到莊蘭蘭來不及起身把衣服穿好,那無疑是非常冒險的,容易被剛剛離開的曹辰豐本人撞見。


    若是中間實際上已經間隔了很久……那莊蘭蘭在情郎逃走之後的情緒倒也還真是足夠淡定。


    思及此,祝餘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莊蘭蘭當時頭朝著哪個方向?”她扭頭問後頭的衙差。


    “衝著那頭!”衙差朝門的方向趕忙指了指,“莊老板報官之後,我們趕過來,一進門就看見那莊家小姐仰麵朝天倒在地上,頭就是衝著進門的方向,已經涼透了。”


    “若是這樣,方向可就不對了。”祝餘站起身,蹲久了腿有些發麻,她往後退了兩步,活動活動腿腳,順便問曹辰豐,“方才曹大將軍聽聞丫鬟小桃兒指認你後背上有紅色胎記,信心十足要讓你脫下衣服自證清白,想來你後背本來是全無印跡的吧?”


    曹辰豐心虛地看一眼伯父,滿臉苦澀地點了點頭。


    “那就是後來弄傷的?如何傷到的?”


    曹辰豐哆哆嗦嗦抬起手,指了指距離床大概三四步開外的小圓桌:“那晚燈燭擺在圓桌邊上,我冷不防聽到莊蘭蘭有了身孕的消息,嚇得不輕,從床上下來踉踉蹌蹌站不穩,倒退了幾步,後腰撞在桌邊,往後一仰……後背被燭焰燙到了……”


    祝餘了然地點了點頭。


    陸卿倒是沒怎麽克製自己的情緒,輕哼一聲笑了出來,似乎是已經在腦子裏想象出了曹辰豐當天晚上被嚇成那個慫樣的畫麵。


    他的笑讓曹辰豐差一點羞愧得把腦袋夾咯吱窩裏去,一旁的曹天保也黑了臉,但畢竟祝餘是陸卿的人,還在那裏幫自己的侄子證明清白,他也不好在這個節骨眼兒跟陸卿一般見識。


    更何況,丟人現眼的事情都是自家侄兒做出來的,難不成曹辰豐有臉做,還不興別人笑了?


    思及此,曹天保對侄子的孬種樣子愈發感到惱火,一抬腳將他給踹了個大跟頭。


    “王爺,勞煩您站到這裏來,”祝餘示意陸卿過去,陸卿也欣然應允,站在她指定的位置上,背對著床和地上的那一灘血跡,“假若我是當天晚上的曹辰豐。


    後背被燈燭燙傷的疤痕不會說謊,那麽我便是這樣倒退著撞上桌邊。


    莊家小姐起身跟過來,不論是為了挽留還是為了爭執,此時若我想要一勞永逸,永絕後患,勢必要拔刀這樣刺過去。”


    她做了一個向前刺出一刀的動作:“莊家小姐被刺中後,要麽頭衝著床鋪的方向仰麵倒過去,要麽頭朝門的方向一頭栽倒。


    無論如何不會麵朝上,頭朝著門。


    除非……殺人真兇並非站在我這個位置,而是站在王爺您那一側。”


    她這話一說出來,莊直就顧不得哭了,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祝餘的推測不僅在試圖把曹辰豐的嫌疑摘幹淨,甚至還隱晦的提出了另一種令人難堪的假設。


    這就讓莊直有些坐不住了,隻不過祝餘沒有把話說白,他自己也不能提。


    於是他隻好強壓著惱怒道:“你這說的是什麽渾話!為什麽那曹辰豐就一定是先在桌邊燙傷了後背,然後才動手殺我女兒?


    若是他因嫌我女兒阻攔他,不許他離開,就直接一刀將我女兒刺死呢?


    那不就是頭朝外,臉衝上的姿勢了嗎?!”


    “的確如此,但若是這樣,屍體擋在身前,曹辰豐為何不順手將佩刀拔出來帶走?


    既然已經麵衝著門的方向,莊蘭蘭也被殺死了,他又為何會衣衫不整的情況下,後背被桌上的燈燭燙傷?


    再者說,衣服都還沒有穿迴去,他的佩刀為何會那麽巧的就在手邊?”祝餘問。


    莊直答不出,惱火地看看祝餘,又狠狠瞪向曹辰豐。


    “莊老板,喪女之痛常人都能夠體諒,但是有一件事你倒是要想想清楚,你究竟是想要捉住殺害愛女的真兇,還是隻想咬死曹辰豐?”陸卿好整以暇地對莊直說。


    莊直神色一凜,雖然還是一臉憤恨,倒也沒有再與他們爭執,咬了咬牙:“那自然是捉弄真兇!


    若今日能夠證明兇手另有其人,並非曹大將軍的侄兒,莊某願意賠上全部家產,帶著全家老小在大將軍府門外磕三天響頭,向大將軍賠罪!


    或者到時候無論大將軍要如何處置莊某,莊某都絕無怨言!我隻求抓住真兇,不要讓小女死得冤枉,這是我一個老父親唯一能為女兒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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