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總喜歡說,


    “沒事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過去就好。”


    “熬過去,一切都會向著更好的方向發展。”


    但他們卻不會告訴你到底如何才能好起來,他們也不知道熬過這一道坎之後,會不會是另一道坎。


    他們也隻能告訴你,要加油,要努力,要堅持。


    是啊,要加油,要努力,要堅持。


    不然還能怎麽樣呢?


    自暴自棄?


    做個渾渾噩噩的活死人?


    做個廢物?


    不。


    當然不。


    其實,時間從來不會真正治愈傷痛,那些你該經曆的曲折彎路一樣都不會少,那些你該承擔的痛苦一絲都不會少。


    四季輪轉,春夏秋冬,陰晴雲雨,每個人愛的天氣不一樣,但你不能因為不喜歡而去否定其他那些氣候存在的意義。


    那些受過的傷,熬過的痛,一直都在心裏,像徽章一樣,卻是直接穿過你的肉體,係在你身上,讓你鮮血直流。


    即便到最後傷口結痂,那枚刺針仍舊留在你的血肉之中,時時刻刻讓你記住曾經所經曆的一切。


    在人生的曆程裏,傷痛是無法避免的。


    而成長也許就是,哪怕你明知道前方道路坎坷,傷痛襲來,你仍舊毅然決然直麵傷痛。


    你不逃避,你不放棄。


    成長無關於年歲,而在於承受能力。


    溫室裏的花朵雖然很美,但始終是脆弱的。


    荒野中的雜草雖然很醜,但始終是堅強的。


    林凡所經曆的一切,所見聞的一切,都在告訴他這樣的道理。


    逃避現實是沒有用的,隻能欺騙自己。


    林凡希望眼前這個曆經坎坷的少年,能扛過去,未來還很長,而他值得擁有一個更好的未來。


    ......


    夜色漸深,馬候在休整了一天之後,冥貨店生意正式開業。


    沒有廣告大肆宣傳,門口也沒有花籃裝飾,在傍晚的時候就這麽安安靜靜平平淡淡地開業了。


    沒有招牌,也不用掛什麽招牌,隻要在門口放個紙人或者花圈,那麽懂的人也就都懂了。


    當然,為了避免路人過於反感和嫌棄,他也沒把東西放太外麵,隻是在門邊放了兩個紙人。


    一左一右,一邊一個。


    紙人臉上畫著誇張的妝容,雪白的臉色,像是鋪了一層厚厚的白脂粉。


    殷紅的嘴唇,像是剛塗上去的紅油漆,鮮豔的腮紅落在兩邊臉頰,表情微微笑著,看起來卻是沒有任何笑意。


    再有昏暗的燈光和紙人身後店裏一排排的花圈和香燭裝飾著,這畫麵顯得格外詭異和陰森。


    馬路邊上,一位老人帶著年幼的孫兒散步迴家。


    老人直望著前方的路,小孩左顧右盼,一點兒都不安分。


    男孩四處望著,看見了右手邊巷子口的店鋪。


    “奶奶你看,好大的玩具人呀!”男孩興奮地說道,手指往右邊指去。


    老人順勢轉頭,臉色一變,趕忙將小孩伸出的手拍下。


    “呸呸呸!什麽玩具,小孩子不要胡說八道!趕緊走趕緊走,真晦氣!”


    老人一把拉著男孩快步離開,邊走還邊對著店門口,“呸呸呸!”


    男孩委屈極了。


    店鋪裏,整齊擺放著的一排排花圈下邊,擺著一架竹木搖椅。


    瘦小的馬候正躺在上麵,悠哉悠哉地搖著。


    他穿了一身長衫,戴著墨鏡,像極了江湖騙子。


    看不清他是睜開眼還是閉上眼,應該是沒睡,手裏拿著一把塑料扇子不停地扇著,看扇子的樣子大概是哪家商場活動免費贈送的。


    隻見扇子上清晰地印著一行廣告。


    “爸爸我們去哪兒?”


    “去榕城渤海男科!”


    “為什麽呀?”


    “割第二根半價了!”


    店鋪門大開著,門外老人和孫子的言語馬候也聽到了,但他卻不以為意,甚至還覺得有些好笑。


    死亡這件事平時你再覺得晦氣再討厭也沒有用,該來的時候它總是會來的。


    千百年來,人們由生到死,輪迴不止,這世上又有誰逃得過生死的界限?


    那些給人洗腦的神經病總喜歡忽悠人家信教得永生,其實都是放屁。


    你又不是神仙,還永生?嗬,這世上可他娘的沒有神仙。


    世上無仙,這是師父在教自己本事的時候,首先告訴自己的一句話。


    “為什麽?”這是自己聽到這句話的第一反應,這世上有人有鬼,有陰間有陽間,為什麽沒有仙?這不是很奇怪嗎?


    “傻徒弟,你看那些求仙拜佛的人,哪個真正是靠求仙就直接實現了自己願望的?”


    “這世上要是有仙,你師父我還要這麽累死累活地到處鎮靈誅邪?”


    “這世上要是有仙,人人不都去修仙了?還幹什麽活?你看那曆朝曆代妄圖修仙成神的皇帝,哪個羽化飛升了?到頭來不都是一抔黃土,埋在地下。”


    “這世上要是有仙,近代百年來他們能容許外國鬼子大肆侵略我華夏?殺我同胞?毀我土地?他們一個個的難道是在天上做夢嗎?人間生靈塗炭怎麽沒見他們出現?國泰民安的時候他們安然享用著民眾的祭祀與供奉,人民受難的時候他們一個都不出來,統統做了縮頭烏龜,哪有這種事?到頭來還不是靠咱自己?”


    “信這世間有仙還不如信你師父我呢,有仙?我呸!有個鬼。”


    當時的自己還很懵懂,就問師父:“那難道這世間真的從來就沒有過仙嗎?”


    “嘶......這個嘛......”師父遲疑了一會兒,“那就要看你怎麽定義''仙''了,傻徒弟。”


    “有些人通過刻苦修行,掌握了非凡的本領,超脫了凡人的桎梏,他們壽命比凡人悠長,身體比凡人健康,他們可以唿風喚雨撒豆成兵,做到許多凡人不可為之事,這樣的人你或許可以稱之為仙。”


    “那我以後也要成為這樣的人...不...仙!”


    師父當即就給了自己一個腦瓜子。


    “哎喲!”


    “臭小子,修行之人最忌諱好高騖遠,你連眼前這一步都還沒踏出去,就想著飛了?一步一個腳印跟著你師父我好好修行。最後能到什麽地步,誰也說不清,全看你個人的造化,你能修成什麽樣隻有到時候你自己知道,你師父我是見不到那天了。”


    “那師父有那麽厲害嗎?”馬候捂著頭問道。


    “傻徒弟,我要是有那麽厲害,還用得著和你在這天天日曬風吹、風餐露宿呐?我要是有那麽厲害我他娘早就去過逍遙日子了!我這輩子算是到頭了,此後想進境是無望了啊,傻徒弟,以後,為師就看你了。”


    “那我以後一定好好修行,變成一個厲害的人,變得比師父還厲害,然後帶著您過逍遙日子!”


    “哈哈哈!臭小子,有你這份心,師父我就心滿意足了!”


    “嘿嘿!”


    “不過,這世間想要修行是越來越難了,你現在還小,你不懂,等你年紀大一些了,你就能感知到這細微的變化了。”


    是啊。


    馬候撚著手指,細細思量。


    如今自己也長大了,不長不短地也修行了這麽些年,確實發現了在這世間要修行是越來越難了。


    這個難與進境無關,不是僅僅是境界越高進步越難的原因,而是在修行過程中可以明顯感知到是這天地間的問題。


    修行之路是超脫凡俗的道路,相當於向上而行。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可以感覺到,這天上像是有一座無形的巨峰一樣,在釋放著無形的壓力,壓製著自己的修行。


    時間越是流逝,那壓力也就越大,進境也就越難。


    可能終有一天,這世間就再也不會有人修行了,凡人就永遠隻是凡人。


    不是沒人願意去修行,而是這天地不同意,哪怕你再拚命也是無濟於事。


    人人都想著逆天而行,可這天哪有那麽好逆的?


    一不留神,就落得個身死道消啊。


    師父望著浩瀚的天空,又說了一番話:


    “或許這世間曾經有過真正的仙,他們移山填海,逍遙長生,與日月同輝,同山河不老。隻不過如今他們都不見了,一切都變成了隻存在於神話故事裏的傳說。至於,他們去了哪,誰也不知道......”


    ......


    迴憶如沙,隨風消逝。


    管你王權富貴或者貧困潦倒,最終都是一抔黃土裝在那個盒子裏。


    生命需要敬畏,死亡也同樣。


    馬候笑了笑,隻是覺得世人有些荒唐,卻也僅此而已。


    坐在搖椅上不停地搖啊搖,搖啊搖。


    突然,叮鈴鈴,他放在櫃子上的一枚鈴鐺響了起來。


    他立馬起身,走到櫃台前,看著眼前這枚鈴鐺。


    這也是師父留給他的物件之一,三清鈴,可以感知靈魂異象等。


    鈴鐺響了兩聲便停了。


    他拿起鈴鐺走出門外,自然而然地看向了對麵的那家店鋪。


    馬候走到了人行道上,看似漫不經心地走著,然後走到那家店正對麵的時候,轉頭看去,再用手指將墨鏡撥下去,露出雙眼。


    隻見那家店裏麵,依稀可以看見那個人正在裏麵。


    然後,那個男人還扶著一個人?


    遠遠看過去,他扶著的那個人,好像,沒什麽動靜,任由他拉扯著。


    暈過去了?


    還是,死了?


    馬候眼中閃過怒色。


    真的就,這麽明目張膽的害人嗎?


    真的是,豈有此理。


    馬候緊緊握著拳頭,恨恨地看著對麵。


    怎麽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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