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漳見裴玉宗沒有反對,便娓娓道來。


    “當年我們花費巨大代價終於攻下豐海城。”


    “你父親淩嘯以及一眾手下全都被俘。”


    “我爹十分欽佩你父親,特意囑咐,不得怠慢。”


    “沒想到,消息還沒傳到,武威軍的副帥彭博,便為了泄私憤,將你父兄斬首。”


    “結果,有人便把殺俘的惡名,丟給了我父親。”


    “因為他是統帥,有些事就算不是他做的,別人也都會算在他的頭上!”


    “我父親百口莫辯。”


    做了一個深唿吸後,裴漳凝視著霞英公主,義正詞嚴:“如今公主都找上門來報仇,這件事我不得不說!”


    話落,周圍陷入了沉默。


    誰也沒想到,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


    “不!不是這樣的!”霞英公主搖晃著腦袋。


    她的雙眼通紅,臉頰已經掛了兩道淚痕,用劍指著裴漳,“你撒謊!你在騙我!”


    “他沒必要騙你。”趙羿小心地按在霞英公主的手腕上,語氣柔和道:“他若想騙你,在你們決鬥之前就可以說出來。”


    趙羿說得沒錯。


    若裴玉宗想要騙她,大可決鬥之前就說。


    可他沒有。


    他應承下了這場決鬥。


    若非裴漳道出真相,裴玉宗似乎也沒有說出實情的打算。


    霞英公主垂下了手,身體晃了晃,她的臉上是一種不知所措的茫然。


    也難怪她是這種反應。


    一直以為的仇家,原來不是真正的仇家。


    她險些報錯了仇。


    “嶽父大人,你們先迴去吧。”趙羿給裴玉宗使了個眼色。


    裴玉宗微微頷首,一揮手,兩兒一女跟著他離開了。


    “爹,霞英公主的父兄既然不是您殺的,您為什麽不早說?”


    裴憶秋拎起裙擺,快步走到裴玉宗身邊,好奇問道。


    “人雖然不是我殺的,但我是統帥,責無旁貸。”裴玉宗目不斜視,語氣卻很堅定。


    這是身為統帥的覺悟。


    裴憶秋不知道該說什麽。


    古人有時候就是太有擔當,不該扛的都扛了。


    裴憶秋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轉而問道:“爹,我們就這樣走了合適嗎?”


    “萬一霞英公主想不開怎麽辦?”


    “放心吧,有王爺在,不會出事的。”


    裴玉宗的幹脆,讓裴憶秋忽然停下了腳步,麵露驚異之色。


    短暫的失神後,她再次追上裴玉宗,不解道:“爹,你相信他?”


    裴玉宗慢慢停下腳步,略微沉吟後,扭頭看向裴憶秋,眸光深沉道:“憶秋,你這位夫君比你想象得更加深不可測!”


    留下一句讓裴憶秋困惑的話後,裴玉宗徑直離開了。


    “什麽意思?”裴憶秋看著裴玉宗離開的方向,喃喃囈語。


    懷園裏。


    趙羿把霞英公主扶迴了屋子裏,還幫她把劍收好,這才坐在了霞英公主旁邊的位置。


    “事情既然弄清楚了,你不會再找裴家報仇了吧?”趙羿語氣帶著試探的意味。


    霞英公主目光有些呆滯,但思路還是十分清晰,“我父兄不是他殺的,他為什麽還答應跟我決鬥?”


    “這個吧……”


    趙羿皺著眉頭,抬手抵著下巴,認真思考了片晌後,才道:“他可能覺得,說了你也不會相信。”


    “索性給你一個目標,讓你不要把重心放在他女兒身上。”


    “或許……還有另一個原因。”


    “另一個原因?”霞英公主抬頭看向趙羿,目光恢複了些許神采。


    趙羿頷首道:“他擔心告訴你真相,你會去找彭博報仇,可能就害了你,所以幹脆自己承受你的恨意。”


    “起碼,你找他報仇,他不會傷害你。”


    “你是說,他這麽做是為了保護我?”霞英公主瞪大了眼睛,眼裏全是不可思議。


    “我跟她非親非故,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趙羿抿了抿嘴,揣度道:“我猜,他可能因為當時沒有阻止你父兄被殺,對你微微有些歉意。”


    “加上他愛女心切。”


    “你一個女孩子,為父兄報仇,他對你產生了同情。”


    “你……你怎麽知道他是這麽想的?”聽了趙羿的話,霞英公主有些不知所措。


    仇人不再是仇人,還對自己充滿善意!


    趙羿聳了聳肩,撇嘴道:“我說了,這是我猜的!”


    “不過,我也不是瞎猜的。”


    “你和他交手的時候應該發現了,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對你下過狠手。”


    “男人的心意有時候都體現在行動上,而不是嘴上。”


    霞英公主忽然陷入了恍惚。


    因為趙羿的話像是按下某個迴憶的開關,讓她一下陷入了迴憶。


    很小的時候,她跟父親吵著要一把匕首,父親擔心危險,便嚴厲教訓了她一頓。


    讓她難過了兩天。


    可第三天的時候,她早上起來就發現,一把精美的木質匕首,放在了她的床頭。


    父親不善言辭,他也是用行動來詮釋對自己的寵愛。


    想著想著,兩道熱淚奪眶而出。


    趙羿一看,慌了,“好好的,你哭啥?”


    霞英公主扭過頭,偷偷抹去眼淚。


    隨即,她轉頭看向趙羿,目光中透著驚疑之色,“你之前跟我交手,是故意輸給我的,對不對?”


    趙羿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


    眨了幾下眼皮後,他故意裝傻道:“瞧你說的,我幹嘛要故意輸給你!”


    霞英公主腦袋湊近趙羿,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趙羿的眼睛,“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你身為皇子,故意隱藏實力。”


    “你想做什麽,不用我說出來吧!”


    “不!你說!你一定要說!”趙羿感覺自己又被冤枉了,氣得不行,“你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了!”


    “哼!”霞英公主鼻孔噴出一道熱氣,嘴角勾勒出一道狡黠的弧度,“行啊,你要是覺得我冤枉你了。”


    “那你應該不介意我告訴別人,你隱藏實力的事情吧!”


    趙羿倒吸了一口涼氣,瞪大眼睛,抬手指著霞英公主,嘴巴微張,“你亂說什麽,我什麽時候隱藏實力了?”


    霞英公主十分幹脆道:“你剛剛接到我寶劍的時候,已經暴露了!”


    趙羿心頭一緊,心中暗暗歎了口氣。


    果然還是暴露了。


    “唉……”猶豫許久後,趙羿閉上眼,仰天長歎。


    “我承認,我是隱藏了一丟丟實力。”趙羿再次看向霞英公主,比出一個很小的手勢。


    “可這又能說明什麽?”


    霞英公主露齒一笑,“這說明你想奪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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