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瓊華嘴角一抽,暗道這瑞王可真是喜怒無常,方才還好好的,也不知這又是怎麽了。


    不過,她現在心情甚好,也不介意麵對別人的冷臉,唇角勾起一抹笑,道:“此次自是多虧了王爺,我才能破局。”


    謝南淵看著她那張笑靨如花的臉,心中因方才被冷落而冒出的些許不滿頃刻間便消失不見了。


    宮中不是說話之地,兩人朝宮門走去。


    沈瓊華跪了近兩個時辰,方才在太極殿內,一心都撲在賑災銀上不覺有什麽,此時離開了那緊張的氛圍,那些刻意忽略的疼痛湧了上來,行動間頗有些緩慢。


    沈瓊華不用看都知曉,雙膝肯定是青紫得厲害。


    她蹙著眉頭,竭力保持端莊的樣子,謝南淵走在她身側,也放慢了腳步,眼底不自覺染上一抹心疼。


    從玄武門出來,二人上了同一輛馬車。


    如今已經與永寧侯徹底撕破了臉,彼此如何具都心知肚明,倒是不用再刻意避嫌。


    沈瓊華登上馬車,坐在車座上的那一刻,狠狠唿出了一口氣。


    馬車緩緩駛離皇宮,朝沈家而去。


    車上,謝南淵緩緩開了口,“我倒是不知道,你竟連永寧侯府的密室在哪都知曉。”


    他有些好奇,永寧侯府那密室實在是隱蔽,機關更是精妙,若不是沈瓊華讓小五告知他密室所在的院子,即便是將永寧侯府搜個底朝天,也斷不可能找到那些銀子。


    而永寧侯府上下防備著沈家人,沈瓊華是如何知曉那密室的存在的?


    麵對謝南淵的詢問,沈瓊華眼底劃過一抹慌亂,強自鎮定道:“自是無意之中發現的,我也沒想到安王竟會想出這等方法想要置我於死地,幸好知曉有密室,才沒能讓汙水潑到沈家頭上。”


    見謝南淵還要張嘴再問,沈瓊華連忙轉移了話題,“隻是可惜沒有證據證明此事是安王做的,永寧侯將責任一力攬下,倒是讓他逃過了一截。”


    “不然光憑他貪汙賑災銀這一點,皇上對他應當也會失望透頂吧。”


    “不過永寧侯是安王的左膀右臂,若是能斷了安王的臂膀倒也不錯,也不知皇上對永寧侯會有怎樣的處罰?”


    經過這一件事,也徹底刷新了沈瓊華對於安王和永寧侯的下限。


    今日這事是為一石二鳥之計。


    其一,自然是想誣陷沈家,讓沈家背上欺君之罪,好出一口氣。


    其二,安王之所以一直對她虛與委蛇,為的就是沈家的銀子,現如今沈家拿出如此多的銀子,安王怎麽可能不心動,怕是調換的一百多萬兩銀子,安王打算事後用於擴大自己的勢力。


    連朝廷用來賑災的銀兩都貪汙,絲毫不顧那些難民的死活,就這樣的人,若是他真的當了儲君,登上帝位,才是這個國家的災難。


    謝南淵對上沈瓊華充滿期盼的眼神,抿了抿唇,道:“結果可能並不會如你所願。”


    沈瓊華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道:“王爺此言何意?”


    這永寧侯都承認自己貪汙賑災銀了,難道皇上還輕輕揭過不成?


    謝南淵道:“你覺得皇上不知曉安王做的事?”


    沈瓊華一愣,“王爺的意思是皇上知曉今日之事是安王做的?那為何……”


    為何要裝作不知?


    為何要包庇安王?


    難不成安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高,便這種貪汙賑災銀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視而不見?


    沈瓊華這般想著,臉上已染上一絲憤怒。


    謝南淵並未直接告知於她,而是問了她另一個問題,“你認為本王在皇上心中是怎樣的存在?”


    沈瓊華脫口而出道:“王爺是皇上最寵愛的兒子,是能鎮守邊關,保護百姓的將軍。”


    謝南淵聞言笑著搖搖頭,“也許是最寵愛的兒子吧,但他疼愛本王的同時,也將本王視為威脅。”


    威脅?


    沈瓊華眼中閃過一絲茫然,隨後恍然大悟道:“王爺的意思是……”


    謝南淵點點頭,“沒錯。”


    沈瓊華的唿吸都急促了幾分,沒想到自己竟然忽視了這一點。


    是了,她怎能將天家的父子之情當做尋常人家的父子之情看待。


    當今皇上才堪堪不惑之年,而底下的皇子除了五皇子外具都已成年,猛虎還未老,虎仔卻已長大,人們常說無毒不食子,卻也忘了一山不容二虎。


    即便流淌著一樣的血脈,也必會有一番生死纏鬥。


    皇上正值壯年,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一個一個的長大,下頭的大臣不停地上折子讓他立儲,整個朝堂都盯著他屁股下麵坐著的龍椅,他心中怎能沒有防備。


    沈瓊華想到了她最初決定投靠瑞王的原因。


    皇上膝下隻有五個皇子,大皇子身體有疾,四皇子荒淫無度,五皇子年紀尚小,且生母乃是冷宮宮女出生,都對安王造成不了傷害。


    唯一能與安王一爭高下的便是瑞王,瑞王乃是先皇後所出,中宮嫡子,外家是手握重兵的鎮國公府,且文武雙全,年紀輕輕便戰功赫赫,在民間和軍中威望極高。


    她看到了這些足夠令安王忌憚的條件,卻忘了不止安王忌憚,皇上看見這麽能幹的兒子也忌憚。


    或許安王之所以能一直小動作不斷,不隻是他厚顏無恥,陰險狡詐,還因皇上在用安王牽製著瑞王,因此才對安王做下的一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若沒了安王,或者連安王都不能對瑞王造成威脅了,那皇上隻怕才真是要坐不住了。


    皇上也許念在瑞王是他的嫡子,又是他一手帶大的,感情比其他皇子深,隻要瑞王安分守己,平時多寵愛些也無妨。


    但他絕不能容忍他不想寵著了,或是瑞王覬覦他屁股下的那把龍椅時,卻束手無策的情況出現。


    安王沒有軍功加身,追隨他的朝臣大多數都是靠他的拉攏,他最大的依仗便是永寧侯,永寧侯手中握有一小部分軍權。


    若是要平衡兩方勢力,那永寧侯就決不能出事,不然安王與瑞王之間的平衡就會被打破,而這……


    恰恰是皇上最不能容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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