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色慍怒剛要喝,那老太醫忙搶先一步解釋了:“姑娘已有身孕月餘了。”


    “有身孕?”


    裴驚白被這個從未出現在他人生中的詞弄愣住了。


    老太醫險險地擦了擦額角上的虛汗:“是。”大夫這一行可真不是人幹的。


    都說著寧遠侯家的世子冷心冷情,看來也不見得啊。


    老太醫搖頭感歎了一句,留下了保胎方和安神方,向還僵在原地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那位爺作了個揖就走了。


    直到衛二試探著問已經定在那裏一刻鍾的主子要不要煮藥,裴驚白才被喚迴了魂,轉頭恍惚著跟屬下確認:“她懷了孩子?”


    “我的?”他特地補了一句。


    衛二喜著迴答:“是呢,世子要做父親了。”


    沒想到他衛二有生之年竟有機會見著主子和小郡主的孩子呢,真是世事難料,若是哪一天聽說了郡主的兄長死而複生他怕是都不會驚訝了。


    等衛二都出去許久了,裴驚白才繃著腿到床前坐下,一貫寵辱不驚的他罕見地顫著手虛虛搭在青稚的肚子上,似是想親自確定那個小生命的存在,結果自然是除了隻有青稚在唿吸外什麽都感受不到,可他卻突然笑了。


    雕刻般的眉眼閃起了細碎的光芒,像寒潭裏終於落入了星光,而後逐漸升起暖意,往日矜持的笑容也拉大,喜悅中竟還添了幾分傻氣。


    他難以名狀的情緒才終於有如煙火徹底綻放,激動地想抱起床上的人,卻在手剛伸到青稚的背上時又馬上縮了迴來。


    也不知他這樣粗魯會不會驚動到他們的孩子。


    隨後他又想起剛剛抱她迴來時因為太慌張還把人箍得緊緊實實的,而且前幾日還硬拉著人那般翻來覆去地胡鬧,甚至她還有幾次說漲得厲害也沒停,反而因著男子的劣性加倍地欺負她,以至於現在一想到這些荒唐事就後悔不已。


    她那晚哭得那麽兇,會不會就是疼的?


    還有那日她若是沒有從崔濂手裏逃出來,會不會就一屍兩命了?


    裴驚白想得越多就越後怕,不僅害怕孩子傷著了,更害怕她自己的身體被孩子拖累住了,到最後都被自己嚇得唇都幹了,於是又急匆匆讓人去把太醫叫迴來重新檢查了一遍,聽到對方再三保證母子都平平安安的他才勉強踏實了下來。


    但也隻是心定了,思緒還像柳絮一樣翻飛著,開始思考這個孩子為什麽會出現。


    怎麽會呢,他明明都吃了藥了,那藥一次可是管一個月的,莫非他吃的是假藥?


    不對,按照太醫說的時間推測,更像是在她主動那一次就已經懷上的。


    可她不是也喝了避子湯麽,她那邊明麵有何動靜,看守院子的暗影可都仔仔細細地記錄下來了,每日做了什麽他怕是比她自己更清楚。


    是了,她為了不讓自己有孕,每次那事完了之後都會自覺煮一碗避子湯喝的,明顯就是不想跟他有這層關係以外的牽扯,若是她醒來聽到自己有了,會不會也要狠心將他們的孩子打掉?


    想到這個可能,他麵上剛洋溢起來的狂喜瞬間消失了,眸光寂滅,甚至比原來的愈加幽暗,頹冷,一顆心急劇下墜,卻始終沒有盡頭。


    直到聽到身後的窸窣聲,裴驚白僵直的背影才動了動,而後轉身小心翼翼地把要起身的人護著坐起來。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頭暈不暈?肚子疼不疼?”


    如果再仔細分辨的話甚至能覺察出他話音還有些緊張,然而才清醒過來的青稚卻隻看到了他已經完全收斂起來的神色。


    “我、奴婢這是怎麽了?”她不是應該在宴席上麽。


    裴驚白拿了兩個軟枕墊在她後腰上:“你方才暈倒了。”


    聽過提醒,青稚才恍然想起了失去意識前的那一幕,手又不自覺抖了抖,但又很快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握住。


    “不要想。”裴驚白及時出聲打斷了她的情緒,他捂了捂她仍有些冰涼的臉,溫聲安撫,“都過去了。”


    感受到無處不在的溫暖,青稚這才慢慢緩了過來,也終於發現了他不時抿緊的薄唇。


    “世子是有話要說?”她從未見過他如此猶豫的模樣。


    裴驚白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最後還是選擇將實情道出:“太醫說......你有孕了。”


    這個場麵來得如此猝不及防,青稚的心跳錯了一拍。


    他知道了。


    她還沒想好要怎麽告訴他,他就已經知道了。


    怎麽辦,怎麽辦。


    正當她飛速思考著要怎麽解釋這事時,卻陡然聽到——


    “要喝落胎藥嗎?”


    裴驚白用盡畢生的力氣才從胸腔裏擠出了這句話。


    其實他也不是多看重子嗣,與其說是舍不得孩子,不如說他更想抓住這個他們結合過的證明。


    他至今不知道她對他是何種心思,日日在自我編織的感情中患得患失,隻有和她緊緊糾纏,連結為一體,看著她因為他沉淪時,他才體會到真正擁有她的實感。


    隻是這種感覺如夢泡影,洶洶而來又迅速退去,除了互相留下了很快就會消失的痕跡,什麽存不住。


    如今卻有一個活生生的證明出現在他麵前,他怎可能不驚喜,可到頭來就連這個證明也要由她掌控,他恨自己為何沒有孕育的能力,如此以來誰也不能阻止他誕下他們共同締結出來的生命。


    方才有那麽一刻他真的想就這麽瞞著她算了,等到肚子裏的孩子長到再也打不掉了,她或許也就能接受了。


    可是最後他還是沒有這麽做。


    孩子在她的身體裏,那就意味著隻有她能決定自己骨肉的去留,即便他的心在滴血。


    如果她不想要這個孩子,那他就去找最好的藥方來,絕不讓她的身子留下任何隱患。


    此刻的裴驚白就像一個麵對鍘刀即將落下的囚徒,等著一個必死的結局,等著一寸渺茫的希望。


    隻是他的話傳到青稚的耳朵裏卻變了個意思。


    她瞳孔震顫,才緩和了幾分麵色頃刻間又蒼白如紙。


    “你要流掉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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