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桃越說越生氣,越說越激動。


    她倒不是心疼賈秀蓮,也不是因為賈秀蓮而生徐光宗的氣。


    賈秀蓮又不是什麽好東西,她犯不著心疼賈秀蓮。


    賈秀蓮越是過得淒慘,山桃就越高興。


    她是完全想到了自己上輩子過的日子,才打從心底裏恨徐光宗,恨得咬牙切齒的。


    “李捕頭,你不是這局中人,自然不明白這裏頭的傷心難過之處。”


    “我大姐也是個糊塗人,徐光宗這麽不成器,她還把嫁妝都賣了,她陪嫁的那些東西,可是我爹娘攢了十多年才攢下來的,就拿那張架子床來說,從我們姊妹倆一出生,我爹就開始叫工匠做架子床了,這麽費功夫的東西,我大姐說賣就賣了。”


    “賣來的錢,都給了徐光宗,叫徐光宗拿去糟蹋了,我一想到我爹的心血就被這麽糟蹋了,我心裏就難過,我就想哭。”


    說著說著,山桃果真抹起了眼淚。


    她上輩子何嚐不是一個糊塗人?


    明知道徐光宗不是好東西,還要死要活地幹活兒掙錢,供徐光宗吃喝。


    她爹賈老四知道她過得不容易,也常常貼補她,她還不懂事呢,拿賈老四貼補她的錢,去貼補徐光宗和閔憐兒。


    她是真該死啊!


    一想到往事,山桃的眼淚就忍不住嘩嘩地往外流。


    “李捕頭,叫你笑話了。”


    李捕頭的神情依舊是淡淡的:“是我唐突了,請孫夫人莫要怪罪才好。”


    “不知者無罪嘛,”山桃擦了擦眼淚,又說迴到了賈秀蓮身上,“你捕頭,你不知道,其實還有更可恨的呢,那徐光宗不僅拿著我大姐的嫁妝胡吃海喝睡丫頭,甚至還對我大姐拳打腳踢。”


    “他家那個老婆子也不是好東西,天天找茬,把我大姐關進柴房裏,不給吃不給喝,差點把我大姐餓死,要不是我去送飯,我都不知道這些事呢,我也勸我大姐幹脆和離算了,可是我大姐不聽,還因為這個跟娘家鬧翻了。”


    “後來,大概是她自己受不了,在娘家住的時候,也不知道咋的,跟跑迴來的錢大柱勾搭上了,這才又鬧出了後頭的事情,把我爹氣得夠嗆,給她趕出了家門。”


    山桃講清楚了來龍去脈,偷偷看一眼李捕頭,見李捕頭的眼神中還是有著探究和懷疑,她心一橫,又豁出去了。


    “李捕頭方才問我是不是總想把你往另一條路上引,是,我就是這麽想的,那大柱娘那日鬧得可不像話,叫徐光宗丟盡了臉麵,徐光宗這麽壞的人,心裏能不恨麽?後來得知大柱娘沒了,我猜就是徐光宗害死的。”


    “李捕頭剛剛跟我說,是張春蘭姐弟倆聯手害死了大柱娘,我可不信,張春蘭那會兒有了身孕,張冬子又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他們倆怎麽可能打得過大柱娘呢?大柱娘可是很有一把子力氣呢,除非有第三個人在場,譬如徐光宗。”


    “李捕頭,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我現在恨不得徐光宗趕緊死了!這種沒有良心的王八羔子,活在這世上,就是個禍害!他要是死了,才叫大快人心呢!”


    山桃幹脆就把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說給李捕頭聽,這樣也好進一步打消李捕頭心中的疑慮。


    果然,她說出自己希望徐光宗趕緊死了之後,李捕頭的表情就有些鬆動了。


    “孫夫人,此話慎言,如今那徐光宗也在瑤溪城住著,我打聽過了,他在書塾還不錯,想來過了年,就會考上秀才了,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孫夫人往後見了他,還是稍稍收斂一點的好,有句老話說得好,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嘛。”


    大概是打消了疑慮的緣故,李捕頭說話就變得和氣了許多。


    “方才孫夫人說不相信是張春蘭姐弟動的手,我這裏倒是有證據,孫夫人還記得徐光宗家中有個小丫頭,叫翠珠的?”


    山桃當然記得那個小丫頭。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那個小丫頭都是個苦命人。


    上輩子,賈秀蓮用這個小丫頭招攬男人,這輩子,為了能在瑤溪城站穩腳跟,為了能順利開起香蓮坊,賈秀蓮直接把才十三歲的翠珠送給了邱大老爺。


    那翠珠也是個傻子,跟錯了人,自以為跟著張春蘭,就能保住自己。


    誰成想,就連張春蘭自己的身契還捏在賈秀蓮的手中,根本就保不住她。


    迫不得已,翠珠隻好來找山桃求助。


    翠珠這個小丫頭也算是有幾分聰明,她看出照慶是個沒長腦子的,就先哄著照慶,叫照慶當街逼迫山桃,若不是山桃主意正,那時就掉進了翠珠的陷阱裏了。


    現在想起來,山桃就忍不住歎氣,她當時就應該看出照慶這丫頭是個小白眼狼,聽了翠珠的幾句挑撥,就來為難她,可惜,她還以為照慶年紀小,性子單純,就沒追究這件事。


    好在現在照慶成了啞巴,再也不能亂說話了。


    猶記得因為最後不能幫翠珠,翠珠還把山桃恨上了呢。


    自從翠珠被賈秀蓮送給了邱大老爺,山桃可有好一陣子沒聽說過這個小丫頭的消息了。


    若不是李捕頭今日提起來,她都忘記有這個人了。


    “我記得她,她不是被我大姐送給邱大老爺做小妾了麽?李捕頭怎麽忽然提起她來了?難道這小丫頭也參與了這件事?”


    當時翠珠的確是跟張春蘭很親的,可是翠珠也隻是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而已,她能幫上什麽忙?


    這三個人合起夥來,怕是也隻能跟大柱娘打個平手,到時候必定會鬧出動靜來。


    鬧的動靜大了,那客棧的夥計又不是死人,能沒有察覺嗎?


    隻要事情一敗露,他們三個就完了。


    “那翠珠被邱家的太太賣了。”


    山桃吃了一驚:“賣了?她不是今年才被送給邱大老爺嗎?滿打滿算,這才半年啊,這怎麽就被賣了呢?”


    難道是邱大老爺不喜歡翠珠了?


    山桃隻知道邱家大太太是個厲害角色,背靠著娘家,一嫁進來就把持了邱家的內宅,跟她大姐留下來的老人相處得很好,跟她的外甥女也和親母女一樣,但是沒想到邱大太太能厲害到這種地步,竟然會把邱大老爺的小妾給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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