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謀,絕對的陽謀。


    好歹毒的陽謀!


    王栩撲地給薑明跪下:“堂主,屬下絕無此意,屬下之忠心天地可鑒!”


    他憤恨地對沈瑤說:“沈仙子,你若想要我的命,隻要堂主首肯,你便拿去就是!”


    “不是。”沈瑤騰一下站起來:“至於嘛,你不願意就算了,我要你的命做什麽。”


    王栩恨死她了,繼續向薑明表忠心:“堂主……”


    薑明側頭冷冷掃他一眼,打了眼色讓他走。


    王栩麻溜退下,出了房門,心有餘悸,後背生寒。


    真是飛來橫禍。


    沈瑤感受到深深的嫌棄,她嘟嘟囔囔坐下:“一言不合就下跪,迂腐,愚忠。”


    做她的跟班有啥不好?


    花不完的十全石,沒那些做不完的事,不用看誰的臉色,也不需要再下跪,多好。


    王栩不知福,白白錯過一個好崗位。


    薑明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你看上他什麽了?”


    “忠心啊。”沈瑤對薑明投去絲絲嫉妒:“誰不羨慕你有個忠心好下屬。”


    王栩逃過一劫。


    薑明的笑又自然了:“別羨慕了,吃飯。”


    吃完飯將石寶送迴丹房,他們返迴風神堂繼續練刀。


    練刀時薑明教學格外苛刻,一丁點錯都不能有。


    冷臉上從頭到尾沒有笑容,過於嚴肅,甚至陰沉。


    他銳利的雙眼全盯在她的錯處:“錯了,重來。”


    “靈力要瞬息注入,慢了,重來。”


    “扣腕,不是平腕,重來。”


    “錯了。”


    “重來…”


    他點錯時語氣平靜,不打也不罵,但氣勢太過威嚴,見之發怵。


    沈瑤練刀時亦十分專注,隻是總習慣性用成劍法,錯點頻出。


    因為頻繁出錯,所以她很不開心,表情也越來越冷。


    看起來就是,兩個冷若冰霜的仙修,在死磕刀術。


    “又忘了。”薑明冷冷提醒:“用刀時靈力要瞬息注入,聚靈於刀刃,殺傷力才盛。”


    用劍時,靈力注入講究平緩,覆於整個劍身,麵麵俱可傷敵。


    刀劍雖有共通之處,但到底是不同的。


    一個下午把沈瑤練的疲憊不堪,主要是心累,怎麽就老出錯!


    情緒不佳,以至於晚飯少吃了兩碗。


    迴到楓紅苑,她帶著石寶在秋千上玩耍,和兒子閑聊許久,心情也沒變好。


    石寶生活規律,到點就迴房睡覺。


    沈瑤送他迴了房,守著孩子睡熟後,返迴紅楓樹下蕩秋千。


    薑明白天都在陪她,公事壓在晚飯後處理。


    今日事務不多,但忙完夜也深了。


    殘影在月光下閃爍,於楓紅苑院門處靜立。


    令他魂牽夢繞的仙子,就坐靠在搖晃的秋千上。


    秋千晃的緩慢,月白長裙淺淺蓋住她的鞋麵。


    薑明恍惚有了種錯覺,舊時恩仇都是幻覺,他一直有妻有子,歲月靜好。


    沈瑤發現他迴來了,但懶得打招唿。


    她腦袋靠在秋千藤上,垂眼放空,情緒低落。


    秋千一重,薑明坐在她旁邊:“從晚飯時就不開心,你怎麽了?”


    也沒誰惹她…


    “哎……”沈瑤長歎一口氣,愁眉苦臉:“我總出錯,明明知道該怎麽做,還是做錯。”


    “石寶都練的比我好。”


    原來是為這事。


    薑明讓秋千停下,食指隔空虛點她的手:“把手伸出來。”


    沈瑤不明所以,猶豫兩息,伸出了手。


    薑明拉過她的手,溫熱指腹在她無名指下部,側方點了一下。


    細嫩柔軟的手,潔白無瑕,薑明用指腹在她大拇指下方畫圈:“我們是高修,自愈力強大,長期使用靈武,手上也不會留繭。”


    他說的一本正經,以至於這樣的撫摸,不像在占便宜。


    “尋常低修,若是練劍,這兩個區域,會長出薄繭。”


    他的手指移到她的掌心,在掌心上來迴畫圈:“若是練刀,繭就會長在掌心。”


    他講完便將她的手放開,自己的手藏在袖中握拳摩挲。


    心裏緊張的要命,麵上凝重肅穆:“那些繭,都是修士修煉靈武的身體記憶。”


    “你先練的劍,身體都是劍法記憶,如今改用靈刀,劍法記憶出來搗亂,很正常。”


    “急不得。”


    沈瑤攤開雙手觀看:“那要多久才能改好?”


    餘光瞟過她手心,薑明起身離開秋千:“專心修煉,總能改過來,不早了,迴房睡吧。”


    沈瑤跟著起身,隨他踱步進入大廳。


    她指指側廳房門:“我還是睡側廳。”


    她實在喜歡睡火靈石榻。


    薑明嗯了一聲,與昨晚一樣走的灑脫,邁著大步上樓,端重自持的很。


    他的表現給足了沈瑤安全感。


    言行舉止都在告訴她,此處環境極好,盡管安心修煉。


    實際他的靈識還是整日到處亂放。


    隻不過放的遠,放在安全距離,很難被發現。


    毒蛇偽裝蟄伏在叢林,靜候獵物放鬆防備,而後迅然突擊,一擊致命。


    薑明向來很有耐心。


    他心思太重,睡眠極淺。


    靈識確認她已睡熟,便又像一隻陰濕男鬼般,潛入了她的房中。


    明明是一位仙君,卻擅長隱入黑暗。


    薑明站在側廳門邊,視線落在火靈石榻上。


    透過她的軀殼看她的靈魂,怎麽看都看不夠。


    比起趙真給她捏的泥相,薑明更喜歡她現在的樣貌,總覺得這才是她的本來麵貌。


    彎月眉,瑞鳳眼,月牙唇,鵝蛋臉…


    憑心而論,比從前漂亮許多。


    就是氣質顯得更冷了。


    外表冷傲,性格活潑。


    想笑就笑,想鬧就鬧,隨心隨意,真實生動……


    薑明就愛她這種反差。


    沒被世家和宗門諸多規矩,框養規訓過,靈魂肆意成長,越相處他越喜歡。


    她的睡相是真差,被子又踢掛在榻尾。


    身軀橫睡在石榻上,腦袋一半在榻外。


    還緊緊抱著枕頭,長長的烏發垂在榻邊。


    五年前,帶她在密室裏住的那幾日,每次睡著不久就開始亂動,不是踢他,就是把他當枕頭抱。


    睡醒時基本都掛他身上,然後手忙腳亂縮到床角,罵他圖謀不軌。


    即使有次薑明將自己用靈繩捆了,證明確實是她動的手,她也死活不承認。


    實在可愛。


    他就這樣找著虐淪陷,守著記憶在刀山裏尋糖。


    直到入了死劫。


    她毫不留情地走了。


    昨夜還想著收迴的恨意,又緩緩湧出。


    薑明看著她的側臉,努力把恨意壓迴去。


    不重要,都過去了。


    他們還能和平相處到石寶成年。


    如果在孩子長大之前,他仍然改變不了,她要清算仇怨的決心。


    那他就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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