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挖了這人瞪他的眼睛呢,還是將此人的手筋腳筋挑斷呢?


    但如果他真的這般做的話,於朝那家夥知道了,定會天涯海角追殺他吧。


    想到這裏,楚暮打了個寒顫。


    那畫麵簡直太悲慘了,為了不經曆這般悲慘之事,他今天就放過此人好了。


    楚暮抽迴定罪劍插迴劍鞘,而小販已經嚇得癱坐在地上。


    “今天小爺就饒一次,下次我想吃糖葫蘆時,記得給小爺送過啊。”撂下一句話,楚暮轉身就走。


    在大街上走了一會兒,楚暮聞到空氣中的香味,順著香味到了一家酒樓門口。


    看著熟悉的“口福樓”字樣招牌,楚暮突然想起了以前在這家店吃霸王餐的青蔥歲月,才發現自己已經將近十年沒吃過霸王餐了。


    楚暮準備進這家店,追憶一下逝去的青春。


    他剛抬起腳踏進口福樓,便發現裏麵的客人圍成一圈,似乎在圍觀什麽。


    在好奇心的趨勢下,楚暮擠進人群。


    “叔叔,半個月前你拿了我的小旗,沒付給我錢呢,叔叔……”


    一個四五歲大,臉上被髒東西塗得烏漆嘛黑的小叫花子,死死拉住一個中年男人的袖子道。


    被拉的中年男人是個修士,修為在築基後期左右,長得有些顯兇,穿得十分華貴,腰間掛著酒葫蘆,渾身都是酒氣。


    “走開!”中年男人轉過身抬起腳,將那小乞丐踹飛出去。


    那小乞丐噴出一口血,顧不得傷勢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的撲上去,死死抓著中年男人的褲腿。


    小乞丐嚎啕大哭,淚水和嘴角的血液混在一起,髒兮兮的小臉看上去有些淒慘得瘮人。


    “叔叔,我爺爺還要等我拿著這些錢迴去,買藥治病呢,求你了叔叔!”


    看清那中年男人長相的楚暮,眼中迅速染上一層血紅,他拽緊了拳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就算這個人化成灰,他也認得這個人。


    十歲之前他和妹妹相依為命,有一次他感染了風寒,想吃朱記點心鋪裏的點心,妹妹就想辦法去給他弄。


    那個雨夜,淋著大雨迴來的妹妹小臉慘白,渾身青青紫紫,破爛的衣服上全都是泥漿。


    但妹妹揣在懷裏的點心,卻沒有被淋濕,甚至還是溫熱的。


    當時他腦袋燒得稀裏糊塗,又餓又冷,聞見點心的香味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吃完了就躺在破床上繼續睡覺,沒有注意妹妹的情況。


    第二天他燒退了,腦袋清醒後才發現,妹妹斷了一隻手,就躺在他床邊的地上昏迷不醒,鮮血流了一地。


    他抱著妹妹去看郎中時已經太晚了,他的最後一個親人,因失血過多離開了他。


    後來他千方百計的打聽,才知道妹妹因何而斷了一隻手。


    當時他們沒有銀錢,為了他能夠吃上朱記點心鋪中的點心,妹妹四處乞討,卻沒有人大發善心施舍妹妹一文錢。


    就在此時,這個男人出現了,他願意給妹妹銀兩,去買朱記點心鋪的點心。


    條件就是,用一隻手來換。


    為了不讓生病的他失望,他那個傻妹妹,就真的答應了。


    這些有錢有勢的人就像惡魔一般,以別人的苦難為樂子,這個男人在對妹妹拳打腳踢後,如約取走了妹妹的右手,拿著那隻斷手到處炫耀。


    那麽多圍觀之人,也隻是以此為趣聞軼事,看完過程後便散去了。


    沒有一個人出手阻止。


    妹妹用那個男人留下來的錢,不偷不搶,堂堂正正的去點心鋪子買了他想吃的點心,而自己卻失血過多去世。


    母親去世前,叫他和妹妹踏踏實實做事,堂堂正正做人,說這個世界還算是好人多,叫他們兩個好好活著。


    他不明白,妹妹在被那個男人傷害時,為什麽那些好人不站出來。


    他不明白,善良本分到平時連踩死一隻螞蟻,都要哭好久的妹妹,為何會死得如此淒慘。


    母親錯了,這個世界更多的是弱肉強食,拳頭才是硬道理。


    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唯有自身強大到能震懾住那些惡人,才不會有人欺負自己。


    去他媽的善良!


    從那些圍觀的路人口中,楚暮打聽到,這個男人名叫黃權,是兗州城第一大修真世家的公子哥。


    其父早亡,黃權更是黃家有名的廢材,五靈根資質,活到四五十都還沒有築基成功,但其太爺爺,卻是周圍一帶有名的化神老祖。


    仗著家裏的權勢和長輩的威名,黃權在兗州城橫行霸道,從無人敢反抗。


    在人群中見到黃權時,楚暮記住了那張臉,他也不是沒有想過,腰間插著一把菜刀藏進人群中,出其不備衝上去,即便是以同歸於盡的方式也要為妹妹報仇。


    但黃權是個修士,而當時的他卻隻是一個十歲不到的小乞丐,有心無力。


    再後來,楚暮意外走上了修仙的道路,學了各種邪門歪道,有機會報仇的楚暮,也不是沒有去找過黃權。


    但聽別人說,黃權的太爺爺帶著黃權閉關突破築基修為去了,後來,更是因為各種原因,讓他沒有再見到此人,報當年血海深仇。


    想到這裏,楚暮看著黃權的眼睛,冰冷刺骨。


    黃權看著自己自己的褲腿,被那小乞丐髒兮兮的手給抓住,額頭青筋暴跳,“再不放手,我就把你手砍了!”


    “你要砍誰的手?!”


    一道憤怒欲要噴湧而出的聲音,迴蕩在這片客棧之中,楚暮麵色冷沉的站出來。


    黃權那被人這般吼過,本來要發怒的黃權,抬起頭來看清來者,下一秒臉上的怒意便偃旗息鼓了,甚至膝蓋都在發軟。


    原因無他,楚暮身上的氣息太過強大,屬於高階修士的威壓,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來了。


    不過,很快黃權就有底氣了,他太爺爺是化神老祖,他怕什麽怕?


    “大膽,你可知……”


    還沒等黃權自報家門,楚暮的定罪劍便架在了黃權的脖子上,圍觀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楚暮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停止哭泣的小乞丐,又麵無表情看向黃權:“給不給錢?”


    感受著脖子上的冰涼,黃權生怕楚暮一個手抖把他給哢嚓了,那還能不按照楚暮所說的去做,顫抖著雙手扯下腰間的荷包,丟給地上的小乞丐。


    小乞丐拿到荷包後,愣了一秒,隨即從地上爬起來,擠出人群後瘋狂朝著客棧外跑出去。


    目送著小乞丐離開,楚暮倒也沒有計較,小乞丐沒有對他表示任何感謝之意這件事。


    楚暮將目光重新落迴黃權身上,在噤若寒蟬的黃權麵前,揚起一個陰冷的微笑,露出森然的白牙。


    “你說,你想怎麽死呢?抽筋扒皮,還是車裂淩遲,又或者挫骨揚灰?今天小爺我大發善心,給你機會自己選,挑一個吧。”


    黃權嚇得臉色煞白嘴唇發紫,都快暈倒了,但他卻不敢亂動,生怕一動,他的腦袋就不待在脖子上了。


    黃權鼻涕眼淚聚下,哪還有平日裏的囂張跋扈,“少俠,饒命啊,放過小的吧……”


    楚暮看著黃權這幅模樣,突然覺得沒啥意思了。


    當楚暮正準備一劍解決黃權時,他的腦海中又浮現了於朝那張臉,於朝的模樣,以及於朝平時說過的話就好像狗皮膏藥一樣,黏在他腦海之中久久揮之不去。


    好煩,為什麽總是想到,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啊……


    楚暮心底長長的歎息一聲,隨即看向黃權:“今天就不殺你了不過,也不能這麽簡單的就放過你。”


    黃權一聽自己可以活命,頓時大喜:“少俠想要什麽,我們黃家可是兗州第一大家主,家財萬貫”


    “誰稀罕你那幾個臭錢,再說,信不信我把你舌頭割了!”楚暮惡狠狠的瞪了黃權一眼。


    黃權趕緊閉嘴,渾身瑟瑟。


    “既然你如此喜歡砍別人的手那我就取走你的雙手雙腳好了。”


    楚暮話落,手中的定罪劍利落劃向黃權的四肢,隨著慘叫聲響起,鮮血撒了一地。


    在沒有報仇前,楚暮日思夜想著報仇之事,恨不得馬上手刃仇敵,讓妹妹能夠含笑九泉之下。


    但報完仇後,楚暮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高興,甚至有些失落,心底空空蕩蕩的。


    他廢了黃權也好,殺了黃權也好,都不能讓他妹妹重新活過來。


    想到這裏,楚暮突然聞到一陣酒香,這些酒香是從旁邊的一條小巷子裏傳出來的,楚暮一掃頹然之氣,眼睛都在發亮。


    “好香啊——”


    楚暮伸著腦袋聳動鼻子,順著這股酒香走進了小巷,拐了好幾道彎後,終於在小巷深處的一戶人家門口,看到了挑擔子賣酒的小販。


    賣酒的是一名七八十歲的老人家,老者穿著平常人家的粗布衣裳,胡須花白,麵色紅潤,一臉笑嗬嗬的,看上去像個老壽星。


    老者賣的不隻有酒,擔子的另一邊插著製作好的糖人,還有一大盆凝固濃稠的糖漿,以及製作糖人的工具。


    一群小孩,在老者攤位前買糖人,老者樂嗬嗬將做好的糖人遞給他們。


    楚暮走到老者麵前:“這是什麽酒?”


    老者抬起頭,滿臉笑意的迴答:“糧食酒呢,自家老婆子釀的,小哥要先嚐一下?”


    楚暮死死的盯著擔子上的那隻大木桶,點了點頭,口中唾液已經開始泛濫。


    “等一下啊,我這還有一個碗,洗幹淨的呢。”


    老者從擔子下麵的屜子裏,取出一個竹根做的小碗,打開盛酒的木桶後,很是大方的給楚暮盛了一大碗,小心翼翼的遞了過去。


    楚暮接下酒碗,仰頭幹了一大口,忍不住稱讚:“好酒,給我來一壺!”


    “小哥,你也看到我這攤上的情況了,實在是沒有多餘的東西給客人裝酒用,你帶的有酒葫蘆嗎?”老者一臉抱歉,小攤生意,出門實在是帶不了那麽多東西。


    酒葫蘆?


    楚暮微微一愣,隨即在隨身帶的包袱,還有已經被東西塞滿了的儲物戒中翻找起來,終於找到了一個隻有兩拳頭大的酒葫蘆。


    這個酒葫蘆,正是九年前老鐵給他的那個,被他丟角落裏好久了,現在正好用上。


    “用這個盛吧。”楚暮將酒葫蘆遞給老者。


    老者拿著那個酒葫蘆,左右看了一下,抬起頭看著楚暮,有些為難道:“小哥,這個……”


    楚暮眼睛微眯,眼底一絲冷意閃過:“怎麽,不行?”


    “也不是不行。”


    老者看了看那個酒葫蘆,繼續道,“隻不過我這攤上的酒論壺賣,無論酒壺有多大,一壺酒都是十文錢小哥你這酒壺太小,怕是要吃虧啊。”


    楚暮聞言一愣,他本以為老者不將酒賣給他,又或是其他什麽事,卻沒想到是老者會說這樣一番話。


    不過很快楚暮便迴過神來,在心底一陣吐槽。


    他白吃白喝的,多喝多賺,少喝少賺,喝多少賺多少,怎麽看都是賺了,怎麽會吃虧?


    “裝吧,快點。”楚暮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微笑。


    “那好吧。”


    老這點了點頭,將酒葫蘆固定在攤位之上,又拿來一直漏鬥裝在葫蘆口,而楚暮則站在攤位前雙手環抱等著。


    老者拿起酒勺,隨即又將酒勺給放了下來。


    有些不賴煩的楚暮:“怎麽了?”


    老者取下攤位上的一個糖人,塞進楚暮手裏:“拿著。”


    楚暮看著手中的糖人,有些疑惑:“給我這個做什麽?”


    “我左右琢磨了一下,用這個酒壺打酒,小哥你太吃虧了。”老者一臉微笑,繼續道,“我見小哥長得麵善,這糖人就送你了,也算是一些補償。”


    楚暮聞言有些發愣,他低著頭緊拽著手中的糖人,輕咬嘴唇,久久說不出話來,眼眶有些發酸。


    麵善……


    用這個詞用來形容他,算是侮辱這個詞了。


    不顧楚暮在想什麽,老者拿起酒勺,開始往酒壺裏麵盛酒,忙活著自己該做的事情。


    老者琢磨著,兩酒勺就能將這酒壺裝滿,然而,兩勺酒灌下去後,酒葫蘆裏麵的響聲依舊很亮,並不是裝滿後的沉悶。


    老者又舀了一勺酒,灌進了酒壺裏。


    然而,依舊沒有裝滿。


    接下來,一勺一勺的酒水被灌進酒壺,眼見著滿滿一大桶酒水都見底了,酒葫蘆依舊沒有裝滿。


    老者額頭已經開始冒冷汗,甚至拿起酒葫蘆打量一番,懷疑是不是葫蘆底下有漏眼。


    但即便是有漏眼,酒水漏出來後,也會撒了一地才對。


    但地上很是幹燥,沒有任何酒水的痕跡。


    楚暮也認識到,老鐵給他的這個酒葫蘆不對勁兒之處了,將那酒葫蘆從老者手中取過來,用塞子蓋好。


    老者:“小哥,實在是抱歉,老朽沒將你這寶葫蘆裝滿……小哥應該是修士吧?”


    楚暮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無礙。”


    隨即,楚暮拿著酒葫蘆轉身就走,老者看著楚暮的背影,再看看空空蕩蕩的酒桶,心情有些失落低沉。


    今天滿滿的一桶酒,結果一文錢都沒有賣出去不過也不怪這位小哥沒給錢,說好的一滿壺酒十文錢,是他沒有將酒葫蘆裝滿。


    就在老者發愁之時,楚暮折返迴來,手中多了一塊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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