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自家女兒看向自己,沈逖內心激動無比,然而表情卻越發嚴肅,挺直身板端坐在那裏,就像一座雕塑。


    “你爹就是這個家夥,他沒死。”夜流光瞪了一眼夜棠,繼續道,“你要敢認他,就別認我這個娘了!”


    夜棠:“……”


    “有他沒我,有我沒他,你可要想好了,你要跟哪一個!”


    夜棠:“……”


    這是一道送命題。


    沈逖聞言再也坐不住了,他鼻尖直冒汗,轉頭看向夜流光,壓低聲音柔和道:“流光,你這是什麽意思,小棠是我們的女兒,你是她娘,我是她爹,我們……”


    夜流光黑著一張臉,吼出聲:“別叫得這麽親熱,我們還沒有那麽熟!”


    “師兄,夜道友,若是有什麽誤會,可以坐下來好好談。”喻念有些汗顏。


    “能有什麽誤會。”夜流光環抱雙手,看著沈逖一陣冷笑,“一個渣男而已,不想要就當垃圾扔了。”


    聽著夜流光的話,吃瓜群眾一陣唏噓,小心翼翼的瞟向沈逖。


    沈逖有些委屈:“流光,我怎麽就成渣男了,我……”


    夜流光打斷沈逖的話,冷聲道:“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麵對突如其來的問題,沈逖頓時僵住,一張臉憋成豬肝色有些不知所措。


    “迴答不出來吧。”夜流光冷哼一聲,繼續道,“當年,我對他說‘我喜歡你’,又問他喜不喜歡我,這個死鬼竟然——竟然了半天,屁都沒有放一個!”


    終於明白問題出在哪裏的沈逖:“……”


    “不喜歡就算了,晾著我連句迴答都沒有……林子這麽大,帥哥那麽多,我夜流光又怎麽會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夜流光頗為灑脫。


    沈逖深唿吸一口氣,這才開始組織語言,緩緩開口道:“流光,那天晚上你說你喜歡我,當時我太高興了,也有些被震驚到,所以才久久沒有迴複你。


    畢竟我長得不如張出塵,王雄英,孟令月他們好看,甚至還有些兇有些嚇人,而你又喜歡美男子。


    不知道現在迴答還晚不晚,流光,我沈逖對天發誓,我這輩子隻愛你一個人,如有違誓,就讓我不得好死!”


    知道真相的夜流光,麵無表情的看著沈逖,心情有些複雜。


    良久,夜流光哼哼兩聲,才開口道,“態度還算誠懇就看你後麵的表現了。”


    夜流光的話,算是變相答應重新給沈逖一個機會,沈逖先是有些不敢置信,隨即樂得一臉傻笑。


    喻念看著這一幕鬆了一口氣,有誤會就要坐下來商量,誤會解開了就好。


    這一番談論下來鍋裏的肉也熟了,喻念取出一些碗筷,盛了幾碗肉湯遞給許重幾人,而另一邊的夜流光和夜棠,早就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許道友,吃點東西吧。”


    喻念將碗遞過去,許重輕咽了一下口水,抬起頭看向喻念,神色有些古怪。


    神色變了又變,心情快糾結成麻花的許重,還是接下來那碗肉湯,低著脖子用蚊子大的聲音低沉開口道,“多謝。”


    喻念又為沈逖盛了一碗肉,送到沈逖手裏。


    沈逖左手端著肉碗,右手拿著筷子,準備夾碗中那塊牛妖肉時,他感覺身前的篝火光被一道人影擋住了。


    沈逖抬起頭,便看見夜流光一步一步的向他走過來,漂亮的眼睛正盯著他,仿佛要用眼神將他的臉灼出一個洞。


    “流光,你要做什麽有什麽事嗎?”沈逖被這眼神盯得臉有些燙,說話都不利索了。


    夜流光沒有迴答沈逖的話,走到他身前後彎下腰來,眼睛與沈逖平視。


    “當然是,吃宵夜了。”


    當著沈逖的麵兒,夜流光嘴角輕彎,夾起沈逖碗中最大的那塊肉放進嘴裏,咀嚼兩翻後吞咽下去,末了還舔了舔嘴唇。


    輕咬的紅唇帶著肉湯的水光,看上去格外性感。


    麵對此刻像妖精一般的夜流光,沈逖臉又紅了一個度,把肉碗塞給夜流光,“都給你。”


    還沒來得及離開,被狠狠秀了一番恩愛的喻念,僵硬的轉過頭去。


    這一轉頭喻念便發現,淩蒼所坐的位置上沒了人影。


    喻念離開此地,借著月色找了好一會兒,才在遼闊的沙漠中看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那人影背對著他,遠遠的看上去有些孤寂。


    喻念走了上去,那人影漸漸清晰起來,脊背挺拔,身長玉立,華貴的紫色長衫和墨色長發,隨著晚風輕擺。


    “這麽晚一個人出來做什麽,迴去吃飯了。”喻念感覺淩蒼有些不對勁兒,伸手就要去拍淩蒼的肩膀。


    還沒等他將手搭在淩蒼的肩膀上,淩蒼便猛得轉過身來,將喻念抱住,把腦袋埋在喻念的肩膀上。


    喻念懸在空中的手愣了一下,隨即手輕輕放在淩蒼的背上,“怎麽了?”


    他有時候覺得大徒弟就像一個傲嬌霸道的小孩,還帶著一絲稚氣,有時候又覺得,他看不懂大徒弟。


    淩蒼會跟夜棠搶糖葫蘆,會因為一個雞腿生悶氣,還會沉著臉說“師尊,你偏心”。


    淩蒼知道很多很多東西,無人的時候還會坐在那裏發呆,遠遠望上去,靜得像一個垂暮將死的孤獨老人。


    淩蒼有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她也一直沒有問,這是對一個人的尊重。


    他自己又何嚐不是,心裏揣著很多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


    “師尊,讓我抱一會。”淩蒼的聲音有些低沉嘶啞,還帶著一絲脆弱,“一會兒就好。”


    有些事情,迴想起來宛如噩夢。


    上輩子時,夜棠被渣男所騙,一怒之下滅了那薄情男所在的宗門,以一人之力屠了一座西極幾十萬人口的城市,成為修真界人人唾棄的魔女。


    當時他在瑤光宗,帶頭剿滅魔女,沈逖作為淩家的客卿,正好前來幫忙,在雁蕩山親手殺了夜棠。


    挫骨揚灰,魂飛魄散。


    上天還真是愛開玩笑,像一個無恥之徒捉弄世人,而自己成為旁觀者,冷眼戲謔著父殺女這般悲涼的戲碼。


    如果沒有喻念……


    淩蒼想象不到,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會變成什麽可怕的樣子。


    天地為爐,造化為工,陰陽為炭,萬物為銅,世間冥冥眾生,皆在這個世界的苦苦煎熬之中。


    他想,他應該沒有勇氣,獨自麵對這樣痛苦的世界。


    或許,他還會選擇自我了結。


    清幽的月光,照耀在這片無邊無際的沙漠之上,給這個世界籠罩上一片朦朧縹緲的氣息,沙漠中擁抱的兩個身影默默無言,像是雕塑一般屹立在這片土地上。


    這幾秒的時間,仿佛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對於憑空多出來一名“死而複生”的爹,夜棠也不知道現在她心底的感受,應該用什麽詞語來形容。


    看著一起玩耍的同伴,有爹爹帶著去買裙子,買糖葫蘆,夜棠才認識到自己是一個沒爹的孩子。


    夜棠幻想過自己的爹是什麽模樣的,也問過夜流光,但夜流光對此隻字未提。


    小時候的憧憬與失落,隨著年齡的慢慢增加漸漸淡去,直到後來,這件事她幾乎不記在心上了。


    沈逖出現的那一刻,曾經的委屈與失望,如潮水般從大腦深處翻湧出來,這些記憶漸漸變得清晰,衝擊得人鼻子泛酸。


    然而,夜棠心中剛生出的那一點低迷,立馬就被沈逖和夜流光互相喂食的行為,給洗刷得一幹二淨。


    被強行塞狗糧的夜棠,嘴角微抽,很悲催的認識到自己好像是多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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