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折騰到天色微亮才入睡,陸嘉寧醒來時已經到了次日酉時。


    程則緒正坐在床榻旁椅子上,眉宇間帶著少見的溫柔之色,眼眸裏藏著眷戀之意,掃視著她的臉龐,一筆一畫想把她刻在心底。


    陸嘉寧起身,疑惑看他,“將軍怎在此?”


    幸好她昨日太困直接躺床就睡,如今見人也沒尷尬之處。


    程則緒不動聲色移開目光,“見你久久未醒,想來是困倦極了,但也不能不喝藥。”


    喝藥?


    陸嘉寧最怕這個了,目光掃過床尾發現那多了爐子,上麵坐著藥盅,不斷冒著熱氣,想來是那黑漆漆的東西沒錯了。


    程則緒站起身來朝爐子走去,陸嘉寧見狀,急忙阻止,“我沒病。”


    程則緒已經倒好了藥,迴頭挑眉看她,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手指捏著瓷勺不停攪拌著。


    陸嘉寧慫了,站起身接過藥碗大口喝完。


    外間天色已漸暗,陸嘉寧喝完藥嘴裏一陣苦澀,舌頭要打結,詢問道:“將軍,阿景如今怎麽樣了?”


    程則緒接過她手裏的藥碗,麵色不顯,“在他自己的院子裏,醒來也不說話,抱著個木箱子在床上坐著,送去的膳食也不動。”


    陸嘉寧知道趙景受了不少打擊,起身準備離開,“我去看看他。”


    剛走兩步手腕便被人抓住,程則緒上下打量她幾眼,“你就這樣出去?”


    陸嘉寧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應該挺狼狽的,突然想到賀衍昨夜那般行徑,急忙抽出手腕將衣領往上扯著,尷尬迴應,“我現在是挺狼狽的。”


    程則緒看她這模樣,突然想到什麽,“你原先在哪個院子?”


    “西邊那個,怎麽了?”


    程則緒心疼看著她,“晚上搬那去吧,這屋裏有蟲子,你耳朵都被咬破皮了。”


    陸嘉寧不敢看他,心裏莫名心虛。


    “可能快到夏季了,這屋子潮濕就生了蟲子,我晚上搬迴去,那沒有蟲子。”


    可不是嗎,大晚上那蟲子多大啊,不僅咬人還粘人呢。


    見程則緒走迴去又坐下,陸嘉寧也迴了床榻旁坐下,問出心裏的疑惑,“那肅王如今如何?”


    程則緒暗下眼眸,“昨日死了。”


    他親手殺的。


    程則緒好像知道陸嘉寧心中所想,提起肅王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肅王多狡詐,多日未能找出破端,錦州那邊傳來噩耗,肅王帶人準備攻打,晉中派一隊人馬與世子一同去支援。”


    “當時察覺調虎離山之計,肅王名義上攻打錦州,實則進攻益州,後果不堪設想,我帶著一隊人悄悄迴了益州,隱藏在暗處等待時機。”


    “那日我獨自迴城與趙縣令計謀,以益州為誘餌,等肅王的人靠近時我便帶人圍攻,誰知益州出了叛徒,帶著大批人馬精準圍攻了躲在暗處的士兵,王召光趁機殺了趙縣令,敞開益州城門迎接肅王的人,晉中他們已到達錦州趕不過來,益州失守。”


    程則緒自責低下頭,“是我對不住他們。”


    其實他還有一處沒說,王召光砍了趙家人四個頭顱掛在城牆整整幾日。


    等他們殺迴來時,益州已經變了天。


    如今已將王召光等人抓捕,關押起來等待朝廷發落。


    陸嘉寧低著頭久久不能平靜,過了好長時間才開口,“如今益州、青州,還有被波及到的州縣朝廷可派人來?”


    程則緒點頭,“昨夜我已寫信派人快馬加鞭送去京都,不久之後朝廷便會派來救濟糧和銀錢度過此關。”


    “跟隨來的應該有新上任的縣令,我們估計要在這多待一段時日,被偷襲的士兵傷亡慘重需要休整,益州、青州城內怕有藏著的叛軍,百姓受到波折,也需要有人安撫。”


    陸嘉寧沒意見,她沒有家,在哪都一樣。


    一想到趙景,陸嘉寧就心疼,“趙家人為國捐軀,現如今唯一子嗣就剩下趙景了,他喜愛舞劍,隻不過趙夫人在世時總不允許。”


    陸嘉寧歎口氣,繼續道:“他日日抱著的木箱是趙夫人留給他唯一的東西了,我怕他受打擊極大,蕊姐姐臨走時交代,日後若是他還喜愛舞劍願意讓他入軍。”


    程則緒安慰道:“若他願意,我自會為他謀一條出路,你別擔心,我一會去看看他。”


    陸嘉寧點點頭,“你去看他時,問他願不願意去普安寺一趟,若是願意明日來西院找我。”


    程則緒想起什麽,站起身來準備離去,“你一會兒先迴西院,我命人給你送熱水,趙景那邊我會多照看。”


    陸嘉寧看著他離開,出了屋子發覺這是趙夫人的院子。


    她們都沒能迴來,陸嘉寧心裏悶的慌。


    陸嘉寧晃悠半圈最終去了趙蕊的院子,院內一片寂靜,空蕩蕩的讓人心慌,她推開屋門,裏麵擺設所剩無幾。


    往裏走,櫃子也是空蕩蕩的,那件婚服也不在了。


    或許是那幾日叛亂,丫鬟、婆子搶著東西就走,覺得值錢拿走了,又或許王召光的人找趙景時給毀了。


    陸嘉寧扶著櫃子,心裏一陣悶澀壓的喘不過來氣,腦袋漸漸沉重。


    良久才走出去,看著已經恢複原貌的趙府已經沒有了原來的生機,她在這住了快兩個月,早就有了留念。


    天色漸漸暗淡,陸嘉寧在趙府漫無目遊蕩,最終走到了池塘邊。


    蹲在旁邊朝裏看,清澈的池水裏如今隻剩下三條錦鯉,卻依舊歡快地在水裏遊著,可怎麽也遊不出去。


    還是它們好,無憂無慮的。


    待了有一刻鍾,陸嘉寧整理好思緒站起身準備迴去,看到一襲寶藍色錦袍的男子怔怔站在不遠處。


    兩人視線相望,皆愣在原地。


    那人眼眶瞪大了些,從遲疑淡漠漸漸流露溫情,再是不可思議死死盯著眼前人。


    緩緩朝她走近幾步卻不敢靠近,喉嚨被堵住般微張半晌,試探開口,“可是嘉寧?”


    久違重逢的感覺,陸嘉寧眼中不自覺想要流淚,“臨迴兄長。”


    季敬川,字臨迴,承安侯嫡子,與沈知律自幼一同長大,總愛來丞相府玩。


    季敬川幼時特別羨慕沈知律有妹妹,跟個小尾巴似的總是跟在沈知律身後喊兄長,惹的季敬川心裏急躁躁的。


    趁著沈知律在郊外訓練場,偷跑到丞相府抱著兩歲的陸嘉寧就跑。


    陸嘉寧不認生,由他抱著,一路上被季敬川逗的笑嗬嗬,半路被沈知律發現,告到承安侯那,最後被承安侯揍了一頓。


    季敬川氣的半夜睡不著,第二日帶著傷去找沈知律,卻被沈知律拒之門外。


    夜裏越想越生氣,抱著枕頭去找母親,讓母親給他趕快生個妹妹,想要個和陸嘉寧一樣大、一樣可愛的妹妹,然後又被承安侯拎出去揍了一頓,扔進了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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