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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無望不吭聲,匆匆忙忙帶著開陽,往宮門方向去了。


    風昭一路小跑著到了玉坤宮,一張小臉哭得通紅。


    曦貴妃正對著銅鏡巧試新衣,正自笑著,就聽到風昭在前頭打罵宮女,愈發難聽。


    曦嫵生怕驚動風帝,匆匆忙忙走到正殿,隻見那人將一個宮女打的滿臉是血,她衝上去,緊緊地攥住了風昭的手。


    “這是何故?”曦嫵眉頭緊蹙,一臉責難,“這副模樣若是被你父皇見著,如何想你?”


    “父皇現如今哪裏有心思在昭兒身上?阿娘,國師收風長棲為徒了。”


    “收徒?”


    當真是奇了,從未聽過玉氏一族有收徒的慣例,這算是開天辟地頭一遭了。


    “這也並非什麽好事。”


    “為何?昭兒見父皇那樣高興,如何算不得好事?國師還說,他隻會收風長棲這一個徒兒。”


    “隻因為這事兒,你就打罵咱們玉坤宮的人?”


    風昭聽了,低垂著腦袋,一臉憋屈。


    “阿娘,憑什麽那小妮子那樣受寵?連國師都對她萬般好?昭兒之前還覺著奇怪,為何國師對風長棲那樣關照,原是為著收她為徒,著實氣人的很。”


    曦嫵心裏暗忖,那玉無望天生命短,再過數年,也就一命嗚唿了,實在不足為懼,況且風長棲乃是女兒身,能跟著玉無望學來什麽?這夜觀天象的本事,可是學不來的。


    兵法之屬,風長棲那小妮子天賦異稟,一早就學了來。


    “指不定隻是玉無望為了討你父皇歡心的緣故。”


    “那為何不收昭兒為徒?”


    “她同你怎可同日而語?你是我曦嫵的嫡親女兒。若是收你為徒,你父皇必定以為他這是為著前朝後宮勾連,風長棲身無長物,更無半點勢力,自然不妨事。”


    風昭這才歡喜些許,應了一聲。


    自從當著風帝的麵行了拜師禮之後,風長棲出宮更為便利。


    這日,天氣清和,還有暖陽。


    風長棲被玉無望帶到了棲凰嶺,說是要教她習武。


    她從未接觸過什麽習武之人,見他那樣使著輕功,竄來竄去,好不快活,也不禁有些心動。


    跟著她學了三個多時辰,風長棲徹底沒了氣力。那玉無望一早到了竹苑吃茶去了。


    風長棲滿身是汗,聽著河水潺潺,她帶著阿春,穿過鬆原,到了長河那頭。


    她坐在一邊,吹著風,疲憊不堪。


    沒過一會子隻見得西方那頭半邊天紅豔豔的霞光,頭頂上頭,穹蒼碧藍,好看的緊。沒過一會兒,又見著那頭露出小小一輪勾弦月。旁邊竄出三三兩兩的芒星來,在這樣的霞光裏頭,顯得格外微弱。風長棲累極,躺在一邊的河堤上,枕著手,看著這半虹長貫的天。


    到底是在山林子裏頭,晚風吹起一捧鬆樹香,縈繞早鼻尖,興味難名。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勾弦月露出臉子來,遮著半麵輕紗,低低斜斜的掛在林子裏頭鬆樹兩頭,四下裏靜悄悄的,因著這玉無望在風帝跟前進言,現如今她用不著日日想著迴宮,自在的很。


    阿春也不知是從哪裏找了來,手裏拿著三五塊小點心。


    這是梅花烙,玉府裏頭的人做的最是好,也是風長棲最喜歡的。


    她別過臉,朝著阿春笑了笑。


    “今日咱們還在棲凰嶺住下。”


    “咦?”阿春滿臉疑問,“還住在棲凰嶺麽?今日聽開陽說了,國師仿佛要帶著主兒到玉府去住,隻說是這再過三兩日太皇太後迴宮,肅清司的那群人差的嚴實,若是被那些人知道了主兒並不在玉府,怕是有大亂子了。”


    風長棲聽了,鼓了鼓嘴,也不吭聲。


    她吃完了梅花烙,走近清淺河水邊上,小心翼翼地用手鬧水,臉上漾出一抹淺淡的笑來。風華從美眼之中溢出來,阿春看的呆愣,半晌才反應過來,趕忙拉住了風長棲。


    “主兒,這水涼的很,這身子才好了幾分,若是又凍著了,可怎麽好?”


    風長棲笑了笑,剛準備拿出帕子擦擦手,就見著那帕子被風一吹,飄得老遠。


    那可是她阿娘親手給她做的,上頭還有阿娘親手修的白梅花。


    她想也不想,踩在水裏,往前奔去。


    阿春大唿出聲,“主兒,危險。”


    風長棲也不應聲,眼看著就拿到了,誰知道猜到了河底卵石,一個趔趄,差點一頭栽進水裏。


    她緊緊地合上眼,隻覺著渾身上下輕飄飄的,沒過一會兒,她就被玉無望冷冷地抱上岸了。她也不覺嬌羞,反正這人成了她的師父,就跟阿爹一般無二。


    隻當是他生的小,實則是她阿爹一輩罷了。


    “多謝師父搭救。”她衝著那人嘻嘻笑了笑,也不管他麵色有多陰冷,溜下來,站定,直挺挺地看著他,“阿春說,今日當真要住在玉府了?”


    “嗯。”玉無望應了一聲,也不理睬風長棲,徑自往前走。


    他聽著自己胸腔裏頭心跳如雷,一臉莫名。


    那不過就是個奶娃娃,不過才一十二歲,僅此而已。現如今他們二人又是師徒,玉無望啊玉無望,你這又是為何?


    見他那樣冷淡,風長棲鼓了鼓嘴,隻覺著老大沒趣,橫了一眼旁邊的開陽,“你家主子可是被誰給算計了麽?今日的臉色可不太好。”


    開陽訕訕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搖了搖頭。


    “不能夠吧,方才還在笑著呢。”


    “方才?”風長棲眉頭微蹙,那玉無望不是剛剛才到麽?


    開陽的眼神停留在旁邊的鬆園,一臉尷尬,“方才主子正在鬆園習武,見著公主正在興頭上,是以未曾叨擾。”


    風長棲雙眼發直,登時就紅了麵皮。


    那人也不知在暗處看了她多久,這分明就是為著看她出醜來的。


    那玉無望性子奇奇怪怪,叫人捉摸不透。開陽倒是個實誠的主兒,隻怕等會子被玉無望知曉,又是一通教訓。


    她走到一邊,看定開陽。


    “你們主子待人怎的那樣奇怪?”


    開陽哪敢多話,幹巴巴地笑了笑。“我們公子待人極好。”


    待人極好?


    風長棲扯了扯嘴角,若非是她見過這玉無望皮笑肉不笑,一臉算計的模樣,她倒也覺得那人是個好的。隻可惜,那人的狐狸麵孔已經被她看得真真兒了。


    她跟著二人一同到了竹苑,那玉無望正同自己對弈,一步一步,殺氣騰騰。


    風長棲站在一邊看了半晌,觸目驚心,渾身上下皆是冷汗。


    也隻得這麽一個玉無望,能把一局棋變成狼煙四起的沙場。


    “你看得明白?”玉無望別過臉,瞧著風長棲那雙通透的眸子,意味深長,“這棋局江湖之中能看懂的屈指可數。”


    風長棲不吭聲,她已經從玉無望的眼神中感覺到了殺氣,她佯裝不知,坦然笑笑,“不過就是白子有利,黑子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罷了,為何看不明白?”


    風長棲精於棋道,這算不得稀奇,白歡是何許人也?玉無望不吭聲,他隻是未曾想到白歡之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曦嫵想跟風長棲鬥智鬥勇,隻怕日後有的是苦頭了。


    這是天意,不能逆天改命。


    見那人陰沉沉的一張臉,風長棲走的遠遠的,跟阿春和開陽一處坐著。


    半晌,玉無望走了過來,睨著風長棲,“時辰不早,該迴府了。”


    額。


    風長棲訕訕一笑,這會子倒是有些不自在了。到底是去別人的府邸,這玉家有些什麽人,她一概不知。


    “若不然,我還是迴宮去吧?”


    “走吧。”


    風長棲悶著頭,跟在玉無望後頭上了馬車。


    一路上那人都格外沉默,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那人繞了一個圈子,從白亓錢莊經過。今非昔比,那白亓錢莊裝點的清雅異常,特別是那匾額上幾個燙金的行書,看著更是賞心悅目。


    過些時日必能做些有所進賬,她心裏暗暗歡喜。隔著簾子看著外頭市坊中男男女女,說說笑笑,風長棲倒也十分佩服風帝。


    雖不是個有情人,卻也是賢能君主。前人做不到的太平盛世,倒是從他這裏來了。


    剛到玉府,就見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穿著一身褐色長襖,十分壯實,走路帶風,是個練家子。好在麵相十分和善,總不叫人害怕。


    “二公子歸家了,這位是?”


    “長棲公主。”


    那人一聽,笑了笑,忙不迭地行李。


    風長棲如何受得住這麽一大把年紀的老太爺給自己行跪拜禮,衝上前,將他攙扶起來,“如何使得?我是師父的徒兒,受不住這樣的大禮?”


    玉無望別過身子,看著她一張臉子紅霞飛起,勾起一抹淺笑。


    “就依著公主的把,福伯,歇著吧。”


    “好極,好極。”


    風長棲悻悻笑著,看著福伯一路進了偏院。


    “進來吧。”


    風長棲應了一聲,緊隨其後,走了進去。


    玉府裏頭草木蔥蘢,沒有多餘的裝點,更不見半點金碧輝煌,清雅異常,如同到了棲凰嶺。


    風長棲看著那滿眼的綠,心曠神怡,又見著一行三五個丫頭手裏拿著琉璃燈從廊簷過去,像極了古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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