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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長棲受了涼,燒了一夜。花瓏找來太醫開了幾服藥,喝了也無多大起色,時好時壞,那額頭總是滾燙滾燙的。她昏昏沉沉,做了無數個綺夢,大抵都是跟自家阿娘一處。


    她迷迷糊糊地醒醒睡睡,折騰了一宿。等天一大亮,她倒是徹底睡過去了,夢到阿娘給自己縫製新衣的模樣,是她最喜歡的顏色,深翠,像是盛夏時候的常青樹。籠罩在一片寂靜的綠色裏,露出兩張雪白的麵孔來,是她跟阿娘。


    “阿娘,阿娘……”風長棲輕聲喚著。


    花瓏急的不行,緊緊地握住她胡亂揮舞的小手。


    白歡臨終托孤,若是這丫頭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日後她都沒臉去見白歡。


    “長棲,阿娘在,阿娘陪著你。”花瓏輕言曉語,臉貼著長棲的小小麵孔,不一會兒就被燙的生疼。


    “婉籮,”花瓏輕輕地喚了一聲,不一會兒就從外頭走進來一個姑姑,這是雲甯殿的掌事宮女,“再去太醫院請太醫來。”


    “是。”婉籮忙不迭地打著簾子走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還沒出雲甯殿,就聽著靴聲橐橐,一架肩輿從西北巷道裏斜插著過來,那旁邊站著的大宮女是婉籮認得的,芳心,玉坤宮的人!


    她暗道不好,卻也不動聲色,老老實實給曦嫵行李問安。


    “這樣早急衝衝的,往哪兒去?”曦嫵聲音嬌媚,低低地笑了兩聲,意味不明,“怎麽?自甘下賤,伺候兩個從冷宮出來的賤婢,麵上榮光?”


    婉籮從不吃心這樣的涼薄話。


    “迴主子的話,長棲公主病了,奴婢奉花娘娘的令去太醫院請太醫的。”


    “芳心,掌嘴。”


    婉籮眉頭輕蹙,依舊低垂著腦袋。


    “還請娘娘明示,奴婢何錯之有?”


    “誰同你說那丫頭是公主?花瓏乃是廢妃,皇上可沒給她複位,落下。”


    宮人小心翼翼地落下肩輿,芳心攙扶著曦嫵的手,那一行人慢慢悠悠地走到了婉籮跟前。


    她用纖長護甲挑起婉籮下頜,冷笑,“這樣急衝衝地就去認主?下賤胚子。”


    她說話的時候不溫不火,仿佛調笑。隻是這樣惡毒下作的話,都是從她那輕柔話語中出來的,“芳心,掌嘴五十。”


    花瓏正在給風長棲小心翼翼地喂著藥,隱隱聽著外頭的哭聲。


    那聲音被刻意壓低,可還是讓花瓏給聽到了。她暗道不好,安置好長棲,就匆匆出了門。


    果不其然,曦嫵上門。


    “曦貴妃好生雅興,冰天雪地裏也跑到我這雲甯殿串門子?”花瓏向來不把曦嫵放在眼裏,錚錚鐵骨,不卑不亢,站在雪地裏頭,如同一株白梅花。


    “不過就是教訓一個不知事的丫頭罷了,怎麽?還想救人?”她不經意地讓開身子,讓花瓏仔仔細細看清婉籮紅腫的臉以及嘴角溢出來的殷紅的血。


    花瓏心裏一緊,狠狠地攥住了手中的帕子。


    曦嫵仗勢欺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曦家乃是行伍世家,深得風帝倚仗,加上她又有孩兒傍身,這宮裏的女子,誰都不及她身份矜貴。


    “現如今我才是這雲甯殿的主人,曦貴妃何必在我這裏威風八麵?等會兒皇上要是來了,見著平日裏纖柔嫵媚的曦貴妃這樣潑辣,也不知道會怎麽想。”


    花瓏本就不怕她,走上前,狠狠地給了芳心一巴掌。


    “刁奴無禮,這是教訓。”


    風長棲醒來的時候,外頭已經老大的亮光。


    暗窗底下藥香四溢。


    四角矮凳上坐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宮女,正小心翼翼地用銀吊子替她熬藥,聲音極小。如果不是外頭吵嚷不休,風長棲還能繼續睡下去。她輕嗅著那股藥香,砸了砸嘴。


    好渴。


    她一邊靜靜地聽著外頭的動靜,一邊看著雕窗。那上頭的翠櫳簾子好看的緊,小小的半片,想來價格不菲。冬暖夏涼,是個寶物。許是下了雪吧,仿佛花影浮動,打在雕窗上頭,沙沙作響。她昨天夢裏,還看到了在梅林裏頭,花枝橫斜,暗香盈袖,阿娘在數下,迴過頭來看著她盈盈淡淡地笑。


    “阿春。”她輕輕地喚了一聲。


    那小丫頭趕忙打著簾子走了進來,小心翼翼,一張小臉紅撲撲的,瑩如玉盤。


    “主兒。”


    “外頭可是曦貴妃來了?”


    她聽得真真兒的,那樣不可一世的聲音,在這深宮裏頭,也就隻有曦嫵了。


    囂張跋扈,仗著顯赫家世,不把宮人當人看。這深宮裏頭的人,多多少少都受過此人迫害。


    阿春給風長棲倒了一杯熱茶,遞過去,小臉一僵,“迴主兒的話,確是曦貴妃來了。”阿春心裏忌憚,又把聲音壓低了幾分,“花娘娘當仁不讓,兩個人這會兒已經吵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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