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嬈滿目震驚。


    她不明白,為什麽荀毅會知道這件事。


    “他當真是從小在荀家長大的嗎?這件事……除了我、祁狅和柳眠,在交州不可能還有人知道。”


    冷墨雨卻沒有她這麽樂觀。


    “你是公主,雖然也受過一些苦,但終究還是大部分時間都站在高位,對於底下人的手段和陰私並不清楚。這點,真的和過去的祁月很像。”


    奚嬈這才想起,冷墨雨原本就是祁月的貼身婢女,作為陪嫁,當年與她一同被送入羌國。


    她們為了活命,做了許多無法對外人道的事情。


    “墨雨,你的意思是……”


    冷墨雨的聲音清淺:“那時西奚被滅,被俘虜的人不知凡幾,其中不乏眾多宮女、內侍、嬤嬤以及侍從,他們豈非都認識你?你跳下瀑布僥幸沒死,以護國公主的身份迴到交州,是因為當時昶兒高燒不退急需醫治,你必須馬上經常而做出的無奈之舉。”


    “要不是祁狅承認了你的身份,多的是人告發你信嗎?”


    奚嬈的心髒沉甸甸的。


    “我知道,可事到如今,應該不可能人還有人懷疑我護國公主的身份……畢竟阿湛已然登基,群臣也都認可了我。我撫軍監國,擁有輔政大權,這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對,我明白,但你不要忘了,你越是站得高,暗地裏盯著你的人也就越多。也許是曾經的西奚人把這個秘密無意中泄露了出去,讓荀毅聽說了,也可能是奚氏皇族遺孤暗地裏起了私心,想要從你身上分一杯羹……”


    “不管是因為什麽,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會想方設法保存證據,將來給你沉痛的一擊。畢竟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從古至今紙都包不住火。”


    因為這段日子的順遂,冷墨雨也險些忘了他們那段如履薄冰的日子。


    奚嬈近日去宮中,也常常忘記給太皇太後請安。


    隻知道太後身體時好時壞,已經很久不曾過問前朝之事了。


    她確實忽略了某些東西。


    “如此,荀毅必須死。可我還沒找到他背後之人,單說他是東虞的奸細,這裏麵也依然存在著很多疑點。他為何要投靠東虞?荀家又在其中起到了什麽作用?”


    冷墨雨認同地點了點頭,卻又擔心夜長夢多。


    “總是這麽試探,收效實在太慢。我勸你心狠一些,拿出祁月教你的方法,逼他到絕境,讓他不得不說實話。”


    奚嬈不自覺吸了一口涼氣。


    “我知道了。”


    翌日,荀毅臥床不起,他的書童急忙前來稟報,說是他小腹脹痛,什麽東西都吃不下,怕是病了。


    奚嬈立即前往偏院探望,診斷他是寒氣入體,傷了腸胃,但這次卻並未自己開藥方,而是命人把太醫請了過來,給荀毅醫治。


    荀毅隻當她是因為賞賜了那兩名琴師,對自己心懷歉疚,所以才故作關切。


    卻沒想到兩副藥吃下去,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還加重了。


    他想要從床上爬起來,給接應之人傳信,卻渾身沒有一點力氣,連說話都氣若遊絲。


    “硯兒……我,我口述,你……照我說的寫……”


    書童硯兒卻不知道該如何下筆,“公子,往日都是您親自寫信,小的雖然看過幾次您寫的暗號,可是……我記不住,不會寫啊!而且您不是跟對方說過,除了您的筆跡,其它的都不能信,小的就算把這信送出去也沒用吧。”


    荀毅頓時一頭栽倒在床,氣得嘴角歪斜,怪他過分謹慎,讓對方隻認自己的筆跡。


    這下可好,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為今之計還是要盡快治好他的病,可公主府上下都由公主把持著,就算他知道太醫與公主是一夥的,熬得藥不能喝,能怎麽辦?


    “去,去給家裏送信,就說我病了……想,想見家裏人。”


    百般無奈之下,荀毅隻能求助於荀家。


    奚嬈聽聞之後沒有阻攔,即刻派出馬車把荀家主母接入府中,親自在偏院相迎。


    荀家主母見她對荀毅關懷有加,親自喂他喝藥,忐忑的心頓時大定。


    得知荀毅短短時日就病了兩迴,抹了抹眼淚說:“靜安他畢竟是男子,被拘束在這偏院裏做您的麵首,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怎能不委屈?公主若真心待他,還請給他一個駙馬的名分,可好?”


    奚嬈心中冷笑,臉上卻溢滿了心疼。


    “荀夫人,本主一生蹉跎,早就下定決心不召駙馬,免得他被有心之人利用,成為離間本主與皇上的工具。舊事重提,實在是沒有什麽必要。”


    荀家主母見她竟如此直言不諱,當下麵露不悅。


    “那您就這樣糟踐靜安?公主廣納麵首一事鬧得沸沸揚揚,這簡直是在公然打荀家的臉!荀家雖然一落千丈,遠不如從前,但您也不能如此落井下石呀!”


    她就是一深閨婦人,不懂朝中大事,但也明白一步退,步步退的道理。


    奚嬈不禁莞爾:“您這話可太嚴重了,靜安做麵首不是他心甘情願的嗎?我可從未許諾過獨寵他一人。行了,夫人看過靜安就迴去吧,有太醫每日為他診治,很快就會無礙。”


    說罷,她頭也不迴地走出偏院。


    荀毅趕緊顫抖著伸出手,抓住荀家主母的袖子,“伯母,靜安不想要太醫……請您請一名郎中,入府我為醫治。”


    “傻孩子,太醫的醫術可比那外麵的郎中高明多了,你怎麽舍近求遠呢?再說了,我單獨為你請郎中,公主能答應?”荀家主母看著他蒼白凹陷的臉,心中隻有少許的憐憫。


    以前荀毅癡傻時,她覺得他丟人。


    後來他神誌正常了卻又死賴著公主不放,非要做麵首,更是丟盡了荀家的臉!


    如今病了還要連累她上門吃癟,實實在在是個掃把星。


    “病了就好好養病,別鬧出事端來給荀家添亂。”撂下這句話,荀家主母冷漠地起身離開。


    荀毅眼瞅著唯一的希望飛走了,心急如焚,兩眼一翻,險些暈了過去。


    “好一個……亡國公主,果真心狠手辣……冷漠無情……去,去驛館找……”


    一句話沒說完,他便急促地喘了起來,無法再發一言。


    硯兒頓時急得手足無措,情急之下隻能冒險。


    他一跺腳,把荀毅的私人印信塞入懷中,便扯了個理由衝出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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