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眠趴在地上,任由頭發散亂地掉下來,遮住自己的眼睛。


    她原本指望家令丞能來救她,後來才知道他早已被關進了地牢。


    荀氏則渺無音訊,連半個人影都不見。


    雖然當年的事她還有許多細節並未交代,但祁狅已然徹底站在了奚嬈那邊,放棄了她。


    如今的她仿佛重新迴到了剛穿越過來時的那段日子。


    母親孱弱,好不容易幫她物色了一個在公主府灑掃的差事,每次迴到家卻還有幹不完的活兒。


    父兄慣愛酗酒,一有不順心就抓著她的頭發拖到水井邊,一邊毒打一邊謾罵。


    若隻是這樣也就算了,偏生他們都是畜生,隻要幾十個銅板,就把她的身子賣給了巷子裏的老色痞。


    半夜偷偷打開她的房門,親自把那老不死的髒東西放了進來。


    差一點,隻差一點她的清白就完了!


    要不是她機警,聽到動靜醒了,還在床頭放著一根木棍,說不定第二天就會被賣去青樓。


    又或者心如死灰地接受,任由父兄拿她的身子賺錢買酒。


    她隻是想堂堂正正地活下去,到底有什麽錯!?


    “柳眠,你認罪嗎?”


    “哈哈哈,我能有什麽罪?”柳眠瘋癲地笑了起來,臉上沒有絲毫的愧疚,“從古至今都是敗者有罪,勝者無罪……不論往日寵愛還是今日厭棄,都是天恩。”


    “但是你別忘了,這些年到底是誰伴你左右,是我啊!不是她!”她指著奚嬈的鼻子,竭盡全力地喝出這句話。


    “每一個溫香軟玉的夜晚,你我耳鬢廝磨,交頸而眠,殿下都忘了嗎?就算我犯了點小錯,那又怎麽了?你依然無法否認,是我——助你逃出華陽城的!”


    此話一出,屋內落針可聞。


    都到了這份上,柳眠依然把嘴咬得死死的。


    當年就是她救了祁狅,除非奚嬈或祁狅能拿出證據來證明不是她,否則祁狅就是負心薄幸、忘恩負義!


    即便不能真的怎麽樣,她也要膈應死他們!


    祁狅張嘴便要反駁,奚嬈卻已牽著阿湛往外走。


    “我早知道那不是昶兒的錯,你若真要有心澄清這件事,還昶兒一個公道,就該讓她親自去給昶兒道歉,而不是我。”


    “像這樣無聊的戲碼,以後還是不要演給我看了。”


    祁狅下意識想要起身攔住他,“這不是戲,不是!”


    但奚嬈不相信他又能如何呢?


    床底之事,本就沒有旁人可以證明。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先前問的問題有多麽愚蠢。


    “柳眠,你想死,孤可以成全你!”


    柳眠當即昂起頭,臉上寫滿了瘋狂:“好,你殺了我,現在就用刀砍下我的頭掛在城牆上!好教天底下的人看看,他們敬仰的太子殿下何等無情無義!”


    “去,去把公主留……”祁狅哆嗦著推了暗衛丁一把,又陰狠指著柳眠道:“拔了她的舌頭,丟進地牢!”


    暗衛丁心道要真拔了她的舌頭,有些事更說不清了。


    他對暗衛乙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即把剛剛發瘋的柳眠拖了下去,狠狠抽了幾鞭子,這才讓她老實。


    祁狅要的是破鏡重圓,但真正做起來才知有多麽艱難。


    隻是解開誤會這一項,便是千難萬難,更何況他還想要冰釋前嫌。


    難怪奚嬈曾經會那樣絕望,因為有些事一旦發生了就是發生了,覆水難收。


    挽迴和補救與過往的絕情相比,都顯得太過蒼白。


    祁狅心裏空洞洞的,就像他的眼睛一樣,一腔真心捧到對方麵前卻慘遭丟棄的一幕,錐心刺骨。


    賤麽?


    太賤了。


    可他卻不能放棄。


    冷靜過後,祁狅吩咐暗衛甲去聯絡盧統領,請他轉告盧大人,他已經敲定了行動的時間。


    同時命令暗衛丙去普陀寺,用一輛裝滿香料的馬車掩人耳目,把祁魁的屍體運迴皇宮。


    如果事情順利,隻要大皇子和二皇子露麵,講清楚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何事,祁魁之死就是多行不義必自斃。


    沒有玉璽和詔書,他也可以登基。


    但若有人非要找他的不痛快,質疑祁魁的死因,他的私兵已到達城外,隨時可以打入皇宮。


    “殿下,慎重起見,不如先點三千人埋伏在承乾宮外吧。”暗衛丁建議道。


    祁狅確實信不過金吾衛,就算有盧統領打包票,他們也隨時有可能反水。


    “好,你讓他們務必小心!都偽裝成庶民,不要聲張,天黑之後分批次偷偷進城。”


    他還擔心奚嬈和三個孩子的安危,叮囑暗衛丙到那天隻負責跟著公主,保護她的安全。


    殊不知她身邊有個冷墨雨,比暗衛丙的武功還要高強,根本不需要他的操心。


    公主府。


    奚嬈一臉柔和地坐在床邊,聲音輕緩地給昶兒和阿湛講故事。


    鼎鼎一刻鍾前已經被她哄睡著了。


    三個孩子裏,就屬鼎鼎最為無憂無慮,什麽都不知道,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纏著阿湛玩。


    她還會搶著照顧昶兒,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給昶兒擦臉、擦手,幫他穿衣裳。


    如果昶兒不想動,她就讓綠雪把早飯端過來,喂給昶兒吃。


    昶兒害臊不讓她喂,鼎鼎還會生氣。


    “你是我弟弟,我喂你吃頓飯怎麽了?大不了等下次我病了,受傷了,你也喂迴來。”


    昶兒皺起眉頭,聲音軟糯嬌嫩:“姐姐快呸呸,這又不是什麽好事,你怎麽能自己咒自己呢?你喂我就是了,就是別像上次那樣,再喂進我鼻子裏去了。”


    看他們相處得這麽融洽,奚嬈心口軟軟的。


    等故事講完,她摸了摸阿湛和昶兒的臉,轉身離開來到偏院。


    “墨雨,荀芷蘭和厲王妃都準備好了嗎?”


    冷墨雨嘴角噙笑,點了點頭:“好了,四皇子被我安置在了一個隱蔽又安全的地方,荀氏和厲王眼下也完全在厲王妃的掌控之中,她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大展拳腳了。”


    奚嬈露出一抹微笑。


    “我也等不及想要看看……到那時,祁狅臉上會是什麽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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