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蕊走後,齊心妍在小餐館裏坐了許久,久到老板娘出來說打樣了,她才失魂落魄的舉著傘往外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隻是漫無目的沿著小巷子走。


    京城郊區的這條小巷子,和她老家兒時的小巷子有幾分相似,她恍惚間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父母說要去大城市找機會賺錢,給她更好的生活。


    她跟著爺爺奶奶,變成了人們口中的留守兒童。


    在老家待著的日子裏,齊心妍每天幹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沙地上畫畫,畫著想象中的珠寶鑽石,因為那些是她能理解的最值錢的物品了。


    後來爸爸媽媽賺到一些錢了,卻在大城市裏生了二胎,是一個小男孩,孩子從小養在他們夫妻倆的身邊,很是活潑。


    八歲那年,齊心妍父母迴家了,他們看到長大變樣的齊心妍呆呆的站堂屋的一角,眼睛裏是緊張和局促,還有些警惕。


    年邁的奶奶拍著她的肩說:“叫人呀,那是你爸媽!”


    齊心妍揪著自己洗到褪色的舊裙子,將身子半退縮在奶奶身後,囁嚅著不敢出聲,隻是目光不受控製的落在小弟弟一身光鮮亮麗的牌子衣服上。


    見狀,齊心妍的爸爸臉色變了。


    “這孩子怎麽一點不親人呢?連自己爸爸媽媽都不曉得了。”


    媽媽沒有說話,也沒有替齊心妍解圍。


    年幼的小弟弟話都說不清楚,無憂無慮的笑嘻嘻的叫爺爺奶奶,湊到大人們堆裏賣萌撒嬌,大人們不由得對他更歡喜了。


    那一家子熱熱鬧鬧,唯獨齊心妍局促的站在一邊,沒人注意到她。


    她想過哭,但又怕自己的眼淚掃了大人的興致,便一個人悄無聲息的退到房間裏,關上門躲了起來。


    注意到關上的門,齊心妍爸爸皺著眉頭白了齊心妍媽媽一眼:“孩子越大越不親人,你看看她一迴來就躲著我們,像是思念我們的樣子嗎?”


    媽媽猶豫片刻,怯懦道:“多年不見,生疏是必然的。”


    “什麽必然不必然的!”爸爸怒氣衝衝的用指關節敲擊著桌麵,力度和聲響讓堂屋逐漸安靜下來,“這孩子性格就不好,我和我爹媽不也很多年沒有見麵了嗎?你看我們有過半點生疏嗎?”


    說著,齊心妍的奶奶還附和了幾句:“我兒子就算是在外麵打工五六年不迴來,我也是天天想著念著的。”


    爺爺看著他們,敲著煙袋不吭聲。


    在這樣的家庭氛圍下,媽媽沒有說話的權利,她深知這一點,所以不再開口,用沉默認可了他們。


    隔著一麵牆,齊心妍捂著耳朵也隔絕不了他們讓人傷心的聲音。


    從小就沒有得到過父母的愛,這麽多年終於把父母等迴來了,結果等來的卻是一味的嫌棄。


    所以她是多餘的…


    從那時起,齊心妍就認為自己是個極其失敗極其多餘的人。


    後來父母離婚,她知道誰都不想要她,自己自覺當個透明人,判給誰,她就暫時跟著誰生活。


    想也知道,爸爸不會放棄弟弟,她最後判給了媽媽。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齊心妍的生活是黯淡無光的,是沒有未來沒有光明的,是一望無際的絕望。


    直到大學時期,她靠著一副珠寶設計圖得到了第一桶金。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曙光。


    於是,齊心妍專心研究珠寶設計行業,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走到了予意工作室,走到了薑眠的目光下。


    過往如刀子,無時無刻不傷害著齊心妍。


    記憶褪去,意識迴到當下。


    齊心妍將薑眠給她收集的信息保存,決定下班以後一一聯係,看能不能找個好說話的房東商量。


    “心妍。”


    原本離開的沈梨又折返迴來。


    “眠眠姐下午會過來,要找你單獨談話。”


    齊心妍頓了一下,然後問道:“是關於靈域公司的事嗎?”


    “不清楚。”


    “好吧。”


    既然沈梨都不知情,那肯定是需要當麵麵談的重要事情。


    齊心妍懷著忐忑的心情等到了下午上班的時間點,她時不時的抬頭看向大廳的玻璃門,等著那個熟悉身影。


    終於,隨著一陣風鈴聲,薑眠推開了大廳的玻璃門。


    “心妍。”


    她今天穿著一身碎花短裙,顯少露出的白皙雙腿纖細勻稱,搭配那雙米白色的高跟鞋,顯得她像一道月光。


    嗯,就類似於電視劇裏白月光的形象。


    “在!”齊心妍立馬站了起來,手心裏全是汗水。


    薑眠笑得溫柔,對她招招手:“你來我辦公室,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好消息?


    齊心妍眼神亮了起來,放下手頭的稿子就小步跑了過去。


    其餘員工紛紛探出頭看向那扇關上的辦公室的門,不由得猜測起來。


    “聽說心妍姐要升職加薪了!”


    實習生不解:“可是靈域公司的合作不是黃了嗎?怎麽還可以升職加薪?”


    “實力過硬!”組長小張笑著說道,“我們老板不同意其他公司的黑心老板,她側重於員工的個人能力,隻要你能力出眾,升職加薪指日可待,不管合同談不談的成功,都不是員工的責任,而是公司的任務。”


    “予意工作室這麽人性化?!”這可讓實習生開了眼界。


    以前沒出學校大門的時候,很多學長學姐都說過社會上很殘忍,許多企業不把人當人,職場上見過最多的就是怨氣衝天的牛馬。


    為此實習生還焦慮了很久,直到成功進入予意工作室,她才明白這個社會上仍然殘存著一些好老板。


    比如薑眠。


    而辦公室裏的薑眠渾然不知外頭的員工在討論什麽,隻是從包裏拿出一份邀請函。


    “這是國外一家遊戲公司的邀請函,我師兄徐慕引薦的,他說靈域公司水深,我們不去也好,那林露是老板的小情人,你能不能拿下靈域公司不是劉經理說的算,而是那位不起眼的林露說了算。”


    “徐先生親自引薦的?”


    齊心妍拆開邀請函的信封,看見上麵一串英文,覺得有幾分熟悉。


    “好眼熟啊。”


    聞言,薑眠神秘莫測的笑了笑:“你見過這個人,忘記了嗎?”


    齊心妍困惑的盯著邀請函。


    忽然,早就在她第三次觀察這串英文署名的時候,腦海裏蹦出一個人物。


    “慕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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