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而息,最後一抹殷紅晚霞被夜幕取而代之。


    草坡上炭爐餘燼明明滅滅,映著五個年輕人。


    江之牧四仰八叉躺在防潮墊上嚷嚷:“就應該把助理帶著一塊來,否則也不會搭帳篷的活落到我身上,太累了。”


    賀祁正一言不發,沉默地往將熄的炭堆裏埋紅薯。


    “隻願意吃,不願意幹活是吧?”倒是顧越昭走了過去,退了兩下他的腿,“快起來搭建帳篷了,不然咱們五個人真要露宿山頭,被昆蟲摧殘了。”


    江之牡被迫從地上爬了起來,開始加入幹活組。


    火光在賀祁輪廓分明的下頜跳躍,金屬烤夾在他手中像把手術刀般精準翻動紅薯,仿佛在完成某種精密實驗。


    顧越昭拿出睡袋:“今晚我和眠眠一個帳篷,你們三個人擠一塊吧?”


    “可以啊!”薑眠忽然從溫矜懷肩頭仰起臉,她裹著溫矜懷的駝色披肩,整個人陷在他臂彎裏,像顆被鬆枝托住的雪糯米團子,“如果時間合適的話,說不定我們還可以和沈惜夭打視頻電話。”


    溫矜懷低頭用鼻尖蹭她發頂:“這麽惦記沈惜夭?”


    接著,他變戲法般從身後摸出個一盒精致漂亮的糖果。


    散發著鐳射光澤的玻璃瓶裏麵,琥珀色糖果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上次夜市你沒有買到的,我讓蕭銘買了方子迴來,用純果汁和維c做的,能保證你的健康。”


    不等薑眠開口,一旁忙碌的江之牡倒是蹭的一下湊過來。


    “可以啊矜懷,那年出國,我說我想吃個夜宵,你死活嫌棄夜宵的地方不衛生,寧可在家裏睡大覺都不陪我去,這會兒跟你的眠眠寶貝做升級版夜市糖果了?”


    “她喜歡,我當然要做。”溫矜懷旋開玻璃罐,說的迴答讓人無法反駁。


    顧越昭胳膊撐在江之牡的肩膀上,看著他無語的表情,笑道:“人家眠眠是矜懷的妻子,你是矜懷的什麽?你要想有人疼你,不如把顏如玉追迴來。”


    提到顏如玉,江之牡別扭的躲開顧越昭的支撐,支支吾吾的轉移話題。


    “哎呀,我要去幹活了。”


    大家也都明白他,笑笑不再提及。


    溫矜懷喂了薑眠一顆糖,薑眠舌尖卷走甜味,兒時熟悉的味道再次席卷。


    似乎和爸爸媽媽去逛夜市的快樂時光,就在昨日。


    那時候,生活一片美好。


    與此同時,賀祁忽然遞來一隻烤得皮肉分離的蜜薯給顧越昭。


    “嗯?”


    顧越昭瞧著焦糖色漿汁從裂口湧出,甜香混著炭火氣直撲顧她的鼻尖。


    “放心吧,很甜。”他隻說一句簡單的話,用芭蕉葉仔細裹住薯身才放進她掌心。


    顧越昭指尖蜷了蜷,感受那炙熱的溫度,卻並不敢直視賀祁,或者說,她暫時還不想迴應賀祁的所有舉動。


    一開始她想過放下蜜薯,但旁邊還有人,她又不想損了賀祁的麵子。


    思來想去,她拿著蜜薯去了另一端。


    江之牧一邊忙活,一邊看著那對前任隔著一隻紅薯無聲對峙,突然放下手上的任務,抓起啤酒猛灌一口。


    氣泡刺痛喉嚨時,他恍惚想起春節之前,顏如玉穿著紅寶石般的色澤的長裙,像一朵盛開的芍藥花,縈繞在他的身邊。


    那個時候,顏如玉也是這樣舉著自己親手做的愛心便當追著他跑:“江之牧你嚐嚐嘛!你就那麽討厭我,不願意吃我做的飯嗎?江之牡!”


    他當時不喜歡顏如玉,避之不及。


    “顏大小姐,我們的聯姻已經解除了,你不需要廚藝奉獻。”


    那句話剛說出口,姑娘眼裏的光霎時就碎了,從明晃晃到黯淡。


    後來她拖著行李箱去機場前給他發了一句消息。


    “江之牧,既然你始終無法喜歡我,我就放過你,你也不要後悔。”


    迴憶像一道迴旋鏢,在此時打的他眼睛發酸,胸口猛然一震。


    “看流星!”


    薑眠忽然拽著溫矜懷袖子喊了起來。


    各有心思的眾人仰頭,夜空中正劃過一道銀線。


    薑眠當即合掌許願,拉著溫矜懷一塊,叫他速度閉上眼睛,對方當然很聽話的模仿她的動作。


    而賀祁的目光卻落在顧越昭抬頭望著天的側臉,一如既往的美。


    江之牡並沒有許願,但他望著夜空出了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一會兒,流星消失了。


    薑眠問溫矜懷:“許的什麽願望?”


    溫矜懷把薑眠的手攏進自己掌心,低頭在她耳邊說:“我的願望在懷裏了,再許,豈不是太貪得無厭?”


    甜言蜜語聽得薑眠心裏癢癢,直笑著躲開對方。


    “你可注意一點,還有人在呢。”


    薑眠抽出被握住的手,掃了一眼周圍三個迅速躲開目光的吃瓜群眾。


    “好,聽你的。”溫矜懷知道她是個臉皮子薄的姑娘,見好就收。


    “咳!”江之牧故意把啤酒罐捏得哢哢響,“二位考慮過單身人士的承受力嗎?”


    他起身假裝去添柴,卻忍不住偷看自己的手機。


    顏如玉自從出國以後,就真的沒有和自己聯係過了,她難道已經不再喜歡自己了嗎?或者說,以後他們會真正錯過?


    不,自己想什麽呢?當初不是自己拒絕她的嗎?


    江之牡晃了晃腦袋,覺得自己是腦子進水了,重新埋頭去幹活。


    遠處傳來薑眠的驚唿,溫矜懷不知從哪變出架折疊天文望遠鏡,正幫她調整目鏡。


    “看,是星星!”


    薑眠眯起眼睛,巨大星體懸浮在墨色虛空中,還有一圈像打發的奶油環繞著這顆宇宙星星。


    溫矜懷聲音溫柔低沉:“喜歡嗎?你可以選一顆你喜歡的,給它取名字。”


    “我給星星取名字?”


    薑眠並沒有往深了去想,隻以為是此刻的閑談,還真選了一個名字出來。


    “我想叫它暮預。”


    下一秒,溫矜懷的話讓她震驚:“好,明天蕭銘就會去買下這顆星星,並且以你的名字命名。”


    “買?買星星?真的買星星?!”


    薑眠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扭頭看著身側的溫矜懷。


    此時此刻的江之牧望著薑眠和溫矜懷這對連體嬰似的夫妻,鬼使神差摸出手機。


    聊天記錄停在幾個月前顏如玉最後那句話。


    “江之牧,我不會再強迫你喜歡我。”


    他指尖懸在輸入框許久,最終也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夜風卷起他的憂鬱,像團燃燒的火焰滾向黑暗。


    沒關係的,她可以放棄,他也一定可以忘記她。


    其實說到底,錯了的人是他江之牡,耽誤了人家女孩子那麽長的時間,自作清高,其實早就喜歡人家了。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遲來的深情比草還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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