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裏彌漫著牛排與紅酒混合的香氣,悠揚的鋼琴聲如潺潺流水,在空氣中緩緩流淌。


    謝建華中規中矩地跟眾人打了一聲招唿,大家也都禮貌地互相寒暄著,氣氛看似融洽。


    謝妍的目光卻被傳說中的港商鄭仕裕吸引,她認真地打量起他的長相,想要從這張臉上讀出一些信息。


    從孫啟元與鄭仕裕的對話中,她能直觀地感受到鄭仕裕對自己這個妹夫那種帶著幾分討好又略顯張揚的態度。


    孫思涵比謝妍大三歲,作為縣長家的女兒,被養得嬌俏可愛,性格單純活潑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


    她一見到謝妍,就像找到了知心夥伴,拉著謝妍嘰嘰喳喳地聊個不停。


    謝妍也樂意迎合她,把自己從小到大去山上采藥、救助野生小動物的事兒,添油加醋地編成了一個個精彩的故事,繪聲繪色地講給孫思涵聽。


    孫思涵聽得眼睛亮晶晶的,滿臉都是好奇與興奮。


    這邊,楊慧茹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謝建華聊著天,兩個小家夥在一旁玩鬧,不到半個小時,就成了有過命的交情的好姐妹,笑聲在餐廳裏迴蕩。


    與這邊的熱鬧不同,孫啟元和鄭仕裕那邊卻氣氛微妙。


    鄭仕裕的嘴像機關槍一樣,說個不停,從生意場上的事兒,扯到各種人脈關係。


    孫啟元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眉頭緊鎖,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悅與不耐煩。


    謝妍側耳傾聽,也隻能捕捉到一些隻言片語,大多圍繞著紡織廠改製收購等話題。


    聽到這些,她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了 1999年亞洲金融危機,這場危機如一場風暴,席卷了亞洲許多地區,其中就包括香港。


    那段時間,一大群港商揣著錢,跑到內陸來大興土木、投資辦廠,想要在這片新興的市場上尋找商機。


    不過,謝妍心裏清楚,鄭仕裕在香港根本排不上號,隻是在當時見識有限的大陸人看來,他很有錢罷了。


    香港真正的大亨是陳永仁那樣的人物,眼前這個卑躬屈膝的鄭仕裕,恐怕連見陳永仁一麵的機會都沒有。


    但讓她在意的是,她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到了一些隱秘的信息。


    她們縣確實有一家紡織廠,廠裏女工居多。


    在2000年左右,這家紡織廠爆雷了,廠長貪汙巨款,最終被送進大牢,而兩萬名職工麵臨下崗再就業的問題。


    這背後,主要是國營單位虧空嚴重,導致商業信譽下降,縣城的發展也因此受到極大的阻礙。


    在20多年後,同一個省同等級的縣城裏,w縣的gdp一直排在墊底。


    謝妍不禁皺起了眉頭,她仔細思考著前世聽來的千絲萬縷繁複的八卦消息。


    她深知這對於這個縣城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危機,如果能提前找到解決辦法,或許能改變她家鄉縣城的命運。


    如果紡織廠沒有倒閉,大批的婦女還有工作,那麽那些因為家庭貧困而選擇輟學打工的孩子們都能有機會接受教育。


    能讓那些曾經考上本科卻不得不留下來在兩河鎮鋼鐵廠工作的女孩子有更多出路,不是一輩子拘在這一方小天地裏。


    餐廳裏的氣氛依舊有些微妙。


    孫啟元顯然對鄭仕裕的喋喋不休感到厭煩,但又出於某種原因,不得不耐著性子應付。


    鄭仕裕卻絲毫沒有察覺到孫啟元的不悅,依舊眉飛色舞地說著自己的“宏偉計劃”。


    隱約之間聽到鄭仕裕想要收購金星家紡。


    w縣紡織廠在1997年通過香港資本渠道獲得美元貸款購買設備,但產品主要出口東南亞市場。


    當亞洲金融危機導致印尼盾貶值50%以上、訂單銳減時,工廠麵臨外匯還款壓力與庫存積壓雙重危機,形成天然做空標的。


    廠長以為自己拉到了大投資,盲目擴張導致現金流斷裂,卻隱瞞真實財務狀況。


    所以,那一筆來自香港的投資就很可疑。


    如果沒有它,國營單位的廠長不可能冒險盲目擴張。


    謝妍嗤笑,鄭仕裕果然隻是一個小商人,他還以為金星紡織廠是一個金疙瘩,年利潤率有百分之二十。


    隻可惜,訂單暴跌,廠子已經如同秋後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


    突然,謝妍心中一動,她站起身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孫啟元和鄭仕裕。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自信和果敢,此時她的心中已經有了萬全之策。


    她清了清嗓子,說道:“孫縣長,鄭先生,我有辦法讓金星紡織廠起死迴生,還能保證國有資產控製在有良心的企業家手裏,而且我也能讓鄭先生得到應有的股份。不過,改製後我需要我的爸爸謝建華占股10%。”


    此言一出,眾人都驚訝地看向她,餐廳裏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孫啟元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和疑惑,他重新審視著眼前這個看似普通的女孩,沒想到她竟有如此大膽的想法。


    鄭仕裕則是一臉的不屑,他覺得謝妍不過是在說大話,一個黃毛丫頭能有什麽辦法解決收購紡織廠的問題。


    鋼琴曲恰在此時切換成《藍色多瑙河》,謝妍借著給孫思涵添果汁的姿勢,裙擺帶起一陣香風,精準地卡在鄭仕裕唾沫橫飛的間隙落座。


    “鄭先生說的對賬期問題,其實可以用交叉貨幣互換對衝。”她指尖劃過紅酒杯沿,玻璃震動的嗡鳴讓孫啟元猛然抬頭,“金星廠欠的是美元債,但營收是印尼盾。現在做三個月ndf,剛好能覆蓋季度還款。”


    鄭仕裕的金絲眼鏡滑到鼻尖,他像是突然發現餐桌上多了個活人。


    謝妍已經轉向孫啟元:“孫叔叔應該看過海關數據,印尼成衣進口量上個月同比跌了63%,但孟加拉國的出口量漲了47%。”


    孫啟元握刀叉的手背暴起青筋,此時此刻他是知道金星家紡廠已經瀕臨破產。


    那筆投資是一家空殼公司置換股權,一旦金星家紡廠倒閉,趁機低價收購廠子,連帶著地皮都低價落入港商手裏。


    鄭仕裕在當中隻是充當白手套的功能,實際上獲利並不多。


    隻可惜,鄭仕裕目光短淺,不知道自己當了別人的工具人,真正獲利的是鄭仕裕背後那雙無形的推手。


    謝妍知道這話戳中了要害,金星廠積壓的三十萬件睡衣,正是為印尼某連鎖超市定製的聖誕款。


    “小謝醫生還懂外匯?”鄭仕裕用叉子戳著七分熟牛排,血水滲進餐巾繡的玫瑰圖案,“不過收購這種事,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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