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諾大的淩府開始喧鬧起來,數千賓客皆沿著府內的晚霞湖依次落座,晚霞湖更是在月與燈火間顯得格外璀璨奪目,其間數萬尾錦鯉朝著晚霞湖中央的杜華亭相擁遊去,五光十色,熙攘翻騰,仿若千萬鯉魚躍向龍門,原本平靜的晚霞湖頓時煥發出生機。


    此刻,淩蒼穹立於杜華亭穹頂之上,目光如炬,不緊不慢的道:“諸位遠道而來,舟車勞頓,我淩蒼穹,代表徽州城所有修士,百姓


    ,今日以最高禮節,款待諸位貴客,請諸位盡情享用,若有怠慢,還請諸位海涵。”


    然後他緊緊盯著不遠處的紅衣男人朗聲道:“不醉不歸。”


    眾人齊喝:“不醉不歸。”


    隻見那紅衣男人將手中的酒杯換作碗,麵朝著淩蒼穹豪飲一滿碗後,輕輕的點點頭,帶著善意的笑容,這樣的笑容足以讓同桌的賓客如沐春風,可這樣的笑意在淩蒼穹眼裏卻有一些與常人不一樣的觀感。


    ”嘭“的一聲。


    突然之間,晚霞湖水麵陡然炸裂激蕩,湖水正南方,一處巨大的漩渦憑空出現,下一刻,滔天浪花中緩緩浮現出一道漆黑的人影,可借著月光遠遠望去,此人的皮膚又異常的慘白。


    隨後,蒼老的聲音緩緩問道:“如今,徽州千裏誰主沉浮,四海之內留名者誰?“


    眾人心中皆是一凜,四下寂靜無聲。


    晚霞湖杜華亭下,淩雲站起身來,饒有興致的看著那道人影,平靜道:”不錯,是盛境修士。”


    淩雲身後的一身勁裝,腰懸雙刀的女人也隨著淩雲站起身,朝亭外探出幾步,眉頭緊鎖,朝遠處高聲道:“前輩,請來上座。”


    那人似乎知道女娃娃的身份,明知故問問道:“女娃娃可是這徽州城之主?”


    淩雨立刻解釋道:“不是。”


    那人輕蔑的笑聲漸漸擴散,笑聲竟傳至府內每個人的耳中,“女娃娃,你我身份不對等,讓淩霄來見我。”


    淩霄正是淩雲的義父,也就是淩蒼穹的父親。


    “找事?”淩雲心中頓時大喜過望,那人口中的淩霄正是他的義父,也就是淩蒼穹的父親,詐一聽到淩霄的名字,他強壓住內心的急不可耐,知道此人的輩分極高,淩雲索性屏氣凝神,靜靜的等待著淩蒼穹,假如淩蒼穹就站在他的對麵,那麽他此刻的神情一定會突然變得很好看,而相比較一直靜靜坐在桌上飲酒的淩雷與淩風,淩雨表現的如往常有些不同,好在淩雲本來就與淩風與淩雷沒太多的私交,所以他們在想什麽,他倒不是很在意,唯一讓他擔憂的是,這個古怪漆黑的身影是老城主的故人朋友就大大不妙,若是敵人,那正符合他的心意,隻要淩蒼穹處理的稍有不慎,他便有理由去請那位謫仙人,一旦這位謫仙人現身,徽州城必有變動。


    淩蒼穹平靜道:“前輩不請自來,恐怕蒼穹備的酒水遠遠不夠啊。”


    黑影似乎是細細打量了淩蒼穹一番,這才嘖嘖道:“你這小子,老子看著你長大,到頭來竟然連杯酒水也不舍得,果然跟你那老爹一樣,小氣,忒小氣了吧,一想起當年老子與淩霄出生入死,到頭來仍舊落得這般境地,當真...當真....”


    淩雲心裏莫名的驚喜不已,這次總算等道自己說話的機會了,大聲問道:“前輩遠道而來,徽州城副城主淩雲敢問前輩高姓大名。”


    淩雲沒想道黑影根本沒有理他這個副城主,而是接著道:“不過打小看你小子就跟旁人不同,現如今看來,淩霄的眼光也不差,既然你看出來老子不是來喝酒的,老子也沒有故意隱藏氣息,那麽你也該明白,老子此行來所為何事了?”


    淩蒼穹不失禮貌的笑了笑,如實道:“前輩所想,蒼穹怎知?”


    “哈哈,當真不知?”黑影冷笑一聲,突然吐出一口濃痰。


    淩蒼穹輕輕擦掉臉上的濃痰,一字字道:“蒼穹當真不知。”


    不遠處的紅衣男人眼神微微眯起,疑問道:”徽州城萬年傳承,難道還沒有一個盛七境大修?“


    同桌滿頭披肩青絲的漢子道:”老家夥們不是閉關就是在閉關的路上,恐怕不到千鈞一發之際,他們是不會出現的吧。“


    紅衣男子問道:”哦?那他是友非敵了?“


    漢子端起酒杯的手很穩,杯中的酒水如鏡般寧靜,無所謂的道:“關我屁事。”


    紅衣男人尷尬的笑了笑,目光同樣探進漢子手中的酒杯中,心道:“原來沒有殺氣,難怪你狗日的這般冷靜。”


    漢子僅僅瞥了紅衣男人一眼,酒杯中的酒水已經微微蕩漾起來。


    紅衣男人訕訕一笑,一手撫著額頭,悻悻然轉過身去,想道:“喜怒無常的都是瘋子,還是瘋子都喜怒無常呢?”


    月已圓,寬廣的晚霞湖仿佛一麵巨大的明鏡,緩緩升起的霧氣如仙人下凡般緩緩彌漫,四下裏更是出奇的寧靜,仿佛沿著晚霞湖落座的數千人是一座座雕像一般,就連桌上的美味佳肴都逐漸冷卻,無人動筷,而這些客人隻有一杯杯的酒水下肚。


    可,酒,能安神,亦能壯膽!而所謂飲者,每一次飲酒的所作,所言,所想,皆不相同,皆與他人不同。


    嗚唿!正南方的漩渦愈發激蕩,數不清的錦鯉在漩渦的攪動之下逐漸粉碎,猩紅的血液如一條條細線般順著水流緩緩飄來,逐漸消散在晚霞湖中,淡淡的血腥味,使得湖中一些以血肉為食的生物卻悄然而至,它們貪婪的吮吸著錦鯉的血肉,在不經意間又互相撕咬,互相吞噬,天上的明月皎潔如玉,而湖中的月卻蒙上了點點猩紅。


    眨眼之間,黑影已至淩蒼穹身前,直到這時,才真正看清黑影的樣貌,身形奇高,卻是個老魁,滿頭銀發茂盛,卻淩亂不堪,麵目蒼老,卻奇白,表情猙獰,卻隻像個俗世老翁,隻不過此刻的老魁卻渾身濕漉漉的。


    淩蒼穹恭敬道:“原來是成伯伯,幾十年沒見,成伯伯風采依舊。”


    淩雲比淩蒼穹年齡要大一些,自然也知道這老魁的姓名,成惡人。


    成惡人搖了搖頭道:“風采?”然後他又詫異道:“老子與淩霄分別時,記得你不過三歲年紀,怎會認識老子?”


    淩蒼穹鄭重道:“家父的兄弟親朋皆有畫像留於淩府,蒼穹自小便跟著父親,將這些叔叔伯伯,嬸嬸阿姨的樣貌都銘記在心,一刻都不敢忘懷,隻等著有朝一日諸位迴家,好讓淩府上下日日侍奉左右,家父幾乎每日教導蒼穹,對諸位要如父親師傅般敬重,半點不可怠慢,多年來,蒼穹始終銘記於心。”


    成惡人似乎並不相信淩蒼穹的說辭,眼神驟然一冷,歎息道:“家?徽州城隻是他淩霄的家,自從跟著淩霄的那一刻起,我等便再沒有家了,要說家的話,老子的家隻有徽州城鞋底溝的那座茅屋,若要說朋友,茅屋簡陋,卻還是有著門,門口栓著的那條老狗,就是老子的朋友。”


    淩蒼穹嗬斥道:“放肆!”


    此言一出,亭下幾人同時將手中的酒杯握的粉碎,壯碩身材的淩雷本就是火爆脾氣,平生更沒說出過一個怕字,動身,躍起,已至淩蒼穹身後,而手執一雙筷子的淩風與淩雷如影隨形,三人頓時成品字形站在一起,淩雲與淩雨已繞至老魁身後。


    老魁連頭也懶得迴,這幾個年輕後輩他並不放在眼裏,他忽然猛吸一口氣,喊道:“淩霄,淩霄,你在哪裏,出來見我!老子出來了!三十年了,你休想關住老子!”


    頃刻間,晚霞湖的湖麵驟然開始激蕩,隨著老魁一字字的脫口而出,湖麵以老魁腳下的點開始,波紋快速的擴散,泛起巨大的漣漪,而這漣漪蔓延到湖岸時,巨大的水花不斷的拍擊著湖岸,卷起一朵朵的巨大浪花。


    紅衣男人心驚道:“盛境大修,果然不同凡響。”


    身旁的漢子冷靜道:“我長生殿盛境大修難道還少嗎?”


    紅衣男子立刻反駁道:“多歸多,能用的又有幾人?瘋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瘋子道:“你曹九思不能用,但不代表我瘋子不能用,你要知道,盛境而已,不是極境!”


    曹九思用手背探了探瘋子的額頭,沒好氣道:“極境?你在想什麽?我懷疑你在想屁吃!我懷疑你酒沒喝多,而是天涼了,你發燒了!”說到極境,他忽然想起那個在桃花林中的蒼老身影,那道蒼老的聲音一直在他的心裏揮之不去,隻因那個老人給他的感覺遠遠不止一個極境強者那麽簡單,不然一個落魄的極境強者,他也難免不去動心,即便殺人奪寶已經是個“合情合理”的理由了,但若是以性命為代價,修士中委實沒這麽傻的,更何況很可能要用他手下所有人的性命去作賭注!他知道,瘋子應該也早已看出了這一點,才沒有在第一時間動手。


    想到這裏,曹九思有些後怕,他承認自己當時動心了,但他也明白一個道理,極境強者,永遠不是獨行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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