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對的上了。”


    閻慶俞點了點頭,接過鐵蛋遞過來的《北平市誌》,翻到記錄陳煥章的那一篇章,仔細的翻看了幾頁,又拿起已經有些發脆的報紙,輕輕展開,目光迅速的掃描了一眼。


    《北平市誌》裏隻是簡單的記錄了一筆,很快便一筆帶過。


    這裏麵記錄的,大多都是影響頗大的事跡,陳煥章能夠被提及,本就已經是極為難得的事兒,指望這個無頭之案有後續,那根本不太可能。


    反而是報紙上記錄的事跡,相對要更詳細一些。


    “這陳煥章帶著機密文件也沒個人保護?就這麽任由他一個人帶著這麽重要的東西獨自在四九城?”鐵蛋盯著仔細研讀報紙的閻慶俞,略顯詫異的問。


    “涉密的東西,往往都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有大張旗鼓派人整裝列隊的往進走。目標太大,反而容易出事兒,一個人往往反而更容易行動,也不容易暴露。”


    閻慶俞低著頭看著報紙順嘴給他解釋。


    “話是這麽說,可這陳煥章不還是被弄死了?”鐵蛋撇了撇嘴。


    “這事兒,說不清楚的。”


    閻慶俞頭都不抬,“可能是漢奸的舉報,也可能是在四九城被一些其他的勢力盯上。《北平市誌》裏的說法,隻是失蹤在南鑼鼓巷,這種權威書籍上,為了嚴謹,不會說的太明白。


    不過既然說隻是失蹤在南鑼鼓巷,那說明編製《北平市誌》的人其實也不清楚到底陳煥章因何而死,是哪方勢力出的手。更準確的說法,是沒有更多的文獻證明,隻憑1937年7月28日報紙,是無法完全證明他真正的死因的。”


    鐵蛋撓了撓頭,這些東西,他還真沒太多的想法。


    別看他已經在慢慢的提升自己,可有些東西,是需要認知和閱曆都達到,才能有所理解。


    “那如果人家寫這個《北平市誌》的人都不知道,咱更不可能弄得清楚裏麵的事兒!”鐵蛋撇著嘴。


    “咱本身也不去關心陳煥章的死因,隻是對他留下的東西感興趣罷了!咱就這麽說,萬一他這東西,是錢呢?”


    閻慶俞扭頭看著他,“又或者說,是其他的一些機密文件,萬一對你的晉升有用,咱豈不就賺了?”


    “我就拉倒了,還是說你吧!”


    鐵蛋隻對特務感興趣,要說文件這些的東西,反而不如留給閻慶俞自己。


    再怎麽說,閻慶俞也是幹部出身,他們提升一級,遠比他更值錢。


    西北風卷著煤粒子,在糊了高麗紙的窗欞上剮出沙沙的響動。


    閻慶俞沒再說話,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桌上的幾件東西上。


    先是將藍色綢緞在八仙桌上徐徐鋪開,鐵蛋見狀,忙用兩個瓷碗壓住緞子四角。西北風從窗戶縫隙裏往進滲著風,逼得桌上的緞子微微還有些蕩,晃得綢緞上的彈孔血漬忽明忽暗。


    “這緞子有什麽問題?”鐵蛋見著閻慶俞的神色越來越凝重,也不禁上前走了兩步好奇的看著桌上的藍色綢緞。


    \"這緞麵好像有點厚。\"


    閻慶俞的指甲忽然卡在藍色綢緞邊緣,指腹傳來細微的凹凸感。


    “鐵蛋,你從缸裏舀點水過來。”


    鐵蛋立刻會意,轉身從門口的水缸中舀了一瓢水,隨即倒進了碗裏端了過來。


    閻慶俞從櫃子裏翻出來一根早已不用的羊毫筆,直接丟到了盛著水的碗裏。


    等到羊毫筆完全軟化後,這才蘸著水輕輕刷過綢麵,靛藍色的絲線在濕潤中根根分明。


    正琢磨著,李建民從屋外推門進來,一股子寒意瞬間讓屋裏的二人打了個哆嗦。


    “娘的,你咋也來了?”


    鐵蛋縮了縮脖子,看著門口的李建民問道。


    “慶俞就休這麽兩天,我不得趕緊找他備貨?”李建民無奈的迴了句,目光卻是直勾勾的盯著桌上的物件。


    平鋪的藍色緞子被瓷碗壓著,緞子已是被水打濕,旁邊,還支著一根沾了水的羊毫筆。


    “這是……,有夾層?”


    李建民成天鼓搗這個,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門道。


    “嗯。”


    閻慶俞輕輕點了點頭,用改錐尖挑開暗紋邊角,鑷子夾起半根發絲細的銀線。


    \"乖乖,這是用湘繡裏的鬅毛針法縫的夾層!\"李建民驚唿出聲。


    閻慶俞沒有迴答,皺著眉頭繼續仔細的剖開魚膠黏合的縫隙,隨著上層被輕輕拔開,整幅綢緞竟如蛻皮般褪下外層,露出底下泛著黴斑的蟬翼紗。


    “家裏有放大鏡嗎?”


    閻慶俞頭都沒抬。


    “沒……”


    “我有!”


    鐵蛋聲音還沒落,便被李建民一聲打斷,這東西,現在也算是他吃飯的家夥。


    李建民從自己兜裏將放大鏡掏出遞了過去。


    \"民國二十六年...丙字軍需...\"


    閻慶俞接過放大鏡停在紗麵靠近中間的位置,輕聲出聲。


    隨著清水浸透,紗麵浮起的密密麻麻的等高線,山澗位置的墨跡遇水膨脹成蝌蚪狀的標記。


    閻慶俞的身子基本伏在桌上,唿吸噴在桌上的綢緞上:\"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之前在圖書館查閱的資料裏,是有一截專門介紹二十九軍撤退前處理密件的。\"


    閻慶俞緊緊的盯著上麵慢慢浮現的文字,居庸關地圖上,閻慶俞的指尖撫過一處斷崖,\"這裏……\"


    窗外的風忽然緊了,冷風卷著稀碎砂礫撲在蟬翼紗上。


    濕潤的水汽慢慢發生著反應,紗麵右下角漸漸浮現個朱砂畫的鷹隼符號。


    “這個符號……”


    閻慶俞猛地扯開棉襖內襯,掏出從黃楊木匣裏找到的半塊虎符——符身上的陰刻紋路與那鷹隼的羽翼走向竟然完全吻合!


    \"這是!?\"


    閻慶俞三人屏息,看著慢慢發生變化的紗麵。


    綢緞外層傳來極輕的撕裂聲,被剝落的藍色緞麵背麵,竟用明礬水寫著三列數字坐標。


    閻慶俞輕輕的用繡花針挑開緞子邊緣,簌簌落下三枚銅製定位樁。


    可到了這裏,閻慶俞也對這玩意兒沒了頭緒。


    這定位樁,明顯是部隊測繪的製式,這東西,他可不會。


    李建民二人同樣如此,相互看了一眼,扭頭問道,“慶俞,這下怎麽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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