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救?


    高峰冷靜後,第一個念頭浮現在腦子裏。


    他不能坐以待斃,哪怕就算是死,也不能不明不白。


    白曉荷對他不仁,那就休怪自己不義了。


    他迅速打開燈,手忙腳亂的把衣服鞋子穿好,為了不打攪熟睡的中的父母,高峰輕手輕腳的走出家裏。


    上了停在門口那輛二手奧迪,冷靜的思索了幾分鍾後,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是消防隊嗎?有人被困在鳳凰街65號的建築工地上,工地已經被大雨給淹了,那邊情況非常不好,隨時有可能塌方或者發生山體滑坡,請你們迅速出警。”


    “什麽?你說消防員全都被派往沙河縣了?是市長的命令?”


    聽著接警員的話,高峰心裏一沉。


    瑪德,白曉荷你是真的狠啊,要弄自己,連三十二位建築工人的死活都不管了?


    這種時候,還把溪山市的消防隊給派到別的縣去支援了,真就是做到萬無一失的弄死自己。


    該怎麽辦呢?


    是的,前世導致高峰被判刑的原因不是收受賄賂,而是震驚全國的【八一二工地事故】。


    事故的原因就是,高峰給昌盛公司的工頭,下達了連夜趕工的命令,可是沒想到,晚上十一點左右,突降暴雨,三十二名工人,躲到建築工地負一層內避雨,後山發生了山體滑坡,他們全都被掩埋了。


    高峰沒有放棄,又撥打了公安局的電話,結果還是得到同樣的答複,警員都派出去了。


    白曉荷這個賤貨,真是一點機會都不給他留啊。


    就在這時,高峰想起了幾天前,自己見過的一個小學同學。


    是搞工程攪拌的,手裏有幾台大型機械,有機會直接把人接出來。


    當時他為了和昌盛公司合作,特地求到自己,不過那個時候,高峰覺得就對方一個小小的攪拌工,還自稱什麽老板,跟自己壓根不在一個檔次上。


    隨意的敷衍了對方幾句後,直接就把人‘請’出了辦公室,注意這個請當然是不一樣的請,由市政府的保安陪同。


    想到當日的所作所為,他有些抹不開麵子……


    不過一想到那可是三十二條人命,加之經曆前世的種種,麵子是個什麽東西?


    一腳油門,直奔這位同學家的位置。


    很快來到了一棟三層小洋樓前,高峰不顧天空中的瓢潑大雨,


    一下下重重的敲擊這位老同學家的門,


    “張岩……”


    在連敲帶喊了三分鍾後,二樓終於傳來了聲音,


    “誰啊,大半夜的,鬼上身了?不在墳裏睡覺敲我家門幹什麽?”


    高峰聽出了,是張岩老爸的聲音,小的時候經常打交道,連忙叫道:


    “張叔叔,我是高峰,找岩子,”


    “高峰?我家岩子那個當副市長的同學?”


    張父瞬間瞌睡醒了,


    打開二樓客廳的燈,一腳踢開了兒子臥室的房門,


    “岩子,你同學找你……不對,是副市長、你發達的那個同學,”


    張父一時間有點激動,說話語無倫次。


    倒是把熟睡中張岩嚇了個半死。


    好在他現在還沒結婚,不然媳婦非得被張父嚇出個不孕不育來。


    “爸,你幹嘛?瘋了?鬼上身?大半夜不睡覺,要嚇死你兒子給老張家絕後?”


    張岩從驚慌中坐起身,全身冒虛汗……


    這種樣子,就是被過度驚嚇的表現。


    “兒子,兒子,那個老爸是有點唐突了,不過外麵有人敲門找你,聽說還是你同學。”


    “哦!”


    老張說完,張岩閉上眼睛後,都懶得睜開一下,


    直到聽到下一句,


    “好像是前幾天你跟我說過的那個叫高峰的副市長,記得小時候他好像還經常來我們家。”


    “什麽?”


    張岩一個閃身,穿上拖鞋就往樓下跑。


    “哎,兒子,慢點,還沒穿……”


    老父親一手提著張岩的內褲,跟在後麵追。


    張岩打開門後,看到了滿頭雨水的高峰,狼狽不堪的站在雨裏。


    思緒又迴到了幾天前,高峰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張岩,不是我不給你做,而是你的設備都太老舊了,怎麽,都2012年了,還用老式攪拌機?你知道那是多大的工程嗎?”


    “投資了整整一個億,你知道一個億是多少嗎?”


    “就你這樣,連高中都沒有讀完,出過最遠的門怕就是隔壁縣了,好好照照鏡子,你像是能承包一百一十萬項目的人嗎?你個二流子……”


    “還有,從今以後,出去不要說認識我,我們也不是狗屁的發小同學。”


    一字一句,高峰的話,迴蕩在張岩腦海裏,看著麵前如此窘迫模樣的對方,他頓時沒好氣道:


    “幹嘛?大晚上下這麽大的雨,不睡覺,又出來考察我們普通人過得如何嗎?高副市長……”


    高副市長四個字,聽得高峰如鯁在喉!


    他不怪張岩如此的語氣,八年的牢獄,早已經磨平了他曾經天之驕子的驕傲。


    現在,他隻想自救,隻想完成生命的救贖。


    上天給了自己一個機會,他不會再錯過。


    三十二名民工,三十二個家庭,他們是頂梁柱、也是誰的爸爸、誰的老公、誰的兒子……


    “岩子,你手裏是不是有三台推土機?我現在有十萬火急的事情求你幫忙,今晚過後,你就算打我罵我,都可以。”


    可張岩,臉上依舊淡漠,道:“怎麽?高高在上的高副市長,也會求到我這麽一個高中都沒有畢業的二流子?”


    高峰知道,他還在因為幾天前的事情怨恨自己。


    可情況緊急,別看他身為溪山市的副市長,可現在手裏一個人都調不動。


    而且,動用了官方的力量,白曉荷肯定會知道,到時候她再耍陰招,自己根本防不勝防。


    所以,他隻能靠自己。


    現在他能想到的同學朋友裏,能給他提供幫助的就隻有張岩這個手握幾台大型施工機械的同學。


    所以,他想都沒想,就朝著張岩跪下。


    這一跪,包含了他之前對張岩的人格侮辱,也包含了,他前世對三十二個家庭,造成無法挽迴災難的深深自責。


    好在張岩手腳快,一把托住了他,道:“怎麽?高副市長?苦情戲都來了?”


    “你不會真要跪我吧?我可受不起,我跟你同歲,你來這麽一出,可是折壽我了。”


    “還有,收起你的假惺惺和假情假意吧!我家不歡迎你,你有什麽事情,都不關我的事,”


    說完,張岩一把直接關上了門。


    “幹嘛,混賬玩意,那可是你同學,小時候高峰可是經常來我們家吃飯,你也經常去他家吃飯的,忘記了你小學一年級,被三年級的女生打哭了,可是高峰幫你把那女生臉抓花的?”


    一直在不遠處,聽著兩人對話的張父,走過來對著張岩屁股上來了一腳父親濃濃的關愛,隨後把手裏內褲丟給了他,


    “小兔崽子,以後睡覺不準你再裸睡,”說完,就去開門。


    而張岩,則是尷尬的接過內褲,快速套上後,摸摸頭。


    “吱……”


    門開了,高峰頂著磅礴大雨已經走到了車門前,身後,張父喊道:“小高,進來坐會,有話慢慢說嘛,別走那麽急。”


    高峰轉過頭,看向不遠處,燈光和雨點照射下的張父正一臉和藹的看著他。


    一旁的張岩,則是一言不發,


    “不了,張叔叔,我還有急事,過段時間再來拜訪您!”


    高峰內心十分難受,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好像自絕於所有親戚、朋友、同學,甚至是同事,好像就怕他們沾到自己的光,亦或者他們會給自己帶來政治上的汙點?


    他把自己的羽翼看得比情義重要百倍。


    如果不是重來一世,高峰永遠也不會意識到這個問題。


    就在他打開車門,準備坐進去的時候,後麵傳來了一個聲音,


    “高峰……”


    “到!”


    八年的牢獄生活,身體的潛在意識,不由自主的應答了一聲,讓高峰好像迴到了監獄一般。


    喊他的張岩也愣住了,他沒想到,高峰會如同上學時被老師點名一般的迴應,不過還是繼續道:


    “給我兩分鍾,我去穿衣服。”


    簡單的一句話,讓高峰明白了什麽叫情義,有些人,你為他付出了一切,她都不會滿足,反倒是最後咬你一口。


    有些人,你傷害了他,最後還願意幫助你。


    ……


    三台推土機,行駛在雨夜下的溪山市街道,


    鳳凰街65號建築工地上,


    一群民工被困在建築工地的負一層,周圍出去的路,已經被用作是觀賞的環形湖泊給截斷,並且隨著雨勢持續的時間越長,環形湖泊水位在快速上升。


    但是,這些都不是致命的,高峰記得上一世,是因為這棟建築的後山突發山體滑坡,把三十二人全都埋在了裏麵。


    至於為何會引發山體滑坡,因為給山體使用的加固水泥材料嚴重的質量不合格,在雨水的侵蝕下,固體混凝土工程漏水,引發整個斜坡麵的傾倒,最後把人全都埋在了山體之下。


    而高峰拚命的在搶時間,他記得,公安局的案情卷宗裏寫著,山體覆蓋的時間是淩晨2點53分。


    現在是2點24分,高峰還有29分鍾的黃金救援時間,一旦人被埋了,就算有再多的機械和人力,都晚了。


    高峰駕駛著二手奧迪,領著張岩帶隊的三台推土機極速行進,


    突然!


    前方的街道上,出現了幾輛閃著警燈的警車。


    幾名警察,在深夜這種時候,截停了高峰他們的車隊。


    高峰知道,這些人一定是針對自己來的。


    白曉荷,就是要把證據做實,讓自己沒有一點翻盤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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