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營地,吐蕃將軍天狼一直派人死死地盯著巋巍山。


    這座大山之上,地形險要,但是林木不算多,蘇定海一調動部隊,他就發現了。


    於是乎,天狼第一時間召開了軍事會議。


    “兒郎們,蘇定海這廢物大規模集合部隊,肯定是發現咱們的人手走了不少,準備突圍出來!”


    天狼握著拳頭說道,“你們做好準備準備,即便是人死絕了,也不能讓他們突圍出去。”


    “漢人都是慫貨,他們一直龜縮在大山之中,我早就想弄死他們了!”一名吐蕃的首領喊道。


    “對,他們自己來送死,這是龍神開眼了。”


    將領們紛紛呐喊,一個個恨不得現在就弄死蘇定海以及他的部下。


    蘇定海知道,他們的軍事調動,肯定瞞不過對方,所以根本就沒想過偷襲,而是將部隊正大光明的調度起來。


    領頭的正是崔不良。


    “兄弟們,我崔不良很有可能失言了,當初從老家帶你們出來,說給你們博一場富貴,還說會帶你們每一個人迴家。”


    “現在看情形,某做不到了。”


    “但我崔不良,想告訴大家,華夷有別,這漢人的疆土,隻能生土生土長的漢家娃娃,別人過來,哪怕唿吸一口空氣,都是罪過。”


    崔不良的聲音不算大,甚至聲音有些沙啞,但是沒有一個人打擾他,隻是任憑他訴說,“今日不論是誰戰死了,你們家的妻兒老小,皆有崔家奉養,但你們誰若是怕了,退縮了,便是跑到天涯海角,崔家也不會放過你!”


    “公子,往哪兒退啊,老漢的祖祖輩輩,種了你們家五百年了。”


    “是啊,不良公子,我高祖就是跟著崔家戰死的,今天終於今天輪到我了,我死而無憾啊!”


    “幹他媽的!”


    一眾將士,紛紛呐喊。


    李平安一直對世家有所不滿,但是他也知道,自古以來,每逢危難,總有一些世家子,義無反顧的站起身來,用他們的血肉,去阻擋敵人的腳步。


    如果說,華夏有脊梁,他們也絕對是一段骨。


    這些崔家子,以及崔家的部曲,士兵,沒有一個人臉上有恐懼之色。


    吐蕃步兵也集結完畢,排開陣勢,嚴陣以待。


    咚咚咚!


    沉悶的戰鼓響徹山間,也響在軍卒心中。


    蘇定海親自為崔不良擊鼓。


    “衝!”


    崔不良的堂弟,是一把好手,他親自領著一隊甲士,衝鋒在最前麵。


    而崔不良則率領部曲,在後麵押陣。


    對麵,吐蕃人如同潮水一般湧了過來。


    崔不器,是崔不良的支脈堂兄,也是一名旅帥。


    崔家傳承到他這裏,血脈已經非常稀薄了,家族也非常貧窮。


    但他依然以崔家子為榮。


    雖然家裏貧困,但是他一直努力習武,並且在邊塞屢立戰功,有了今天的身份和地位。


    他揮舞著手裏的長刀,跟對方發了瘋的吐蕃人拚了一刀,瞬間虎口開裂。


    但是他不敢猶豫,憑借靈敏的身法,躲開敵人的致命一擊,旋即一抬手,一枚袖箭,射穿了對方的喉嚨。


    可是不能他再次揮刀,死去的吐蕃人士兵,身後又衝過來兩人,其中一人,一錘子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崔不器身子一晃,險些跌落懸崖。


    他艱難穩住身形,身後的兄弟們已經到了,來不及查看傷勢,便跟著前軍崔澤,使勁兒往前衝。


    雙方俱是生死仇敵,一見麵就擺開了拚命的架勢。


    雙方都是熱血的漢子,他們熾熱的血液,潑灑在大山之上,山頭刹那間就成了赤紅色。


    隻是碰撞的刹那間,崔家子便折損了二百餘人。


    而吐蕃人也不好過,損失了一百餘人。


    ……


    距離戰場,大約一千步的地方。


    黑娃和狗娃,乃至頭發半白的趙旅帥,正蹲在不遠處的一顆大樹上,觀看著戰鬥。


    在他們身後,是約莫一千五百擅長攀岩的僚人。


    這些僚人,每個人都穿著藤甲。


    他們跟著王豆子一起離開隊伍,但是他們卻有屬於他們自己的作戰任務。


    僚人擅長攀岩,很快便找到了一處吐蕃人沒有注意到的區域,並且埋伏起來。


    “老蔫,老蔫,你他娘的躲到哪裏去了?”人群之中,趙旅帥到處踅摸,終於在大樹底下,一個石頭坑地下,冒出來一個腦袋。


    趙老蔫嘴裏正在大口大口地吃一個從吐蕃人手裏搶過來的肉餅,皺著眉頭問道。


    “蘇定海的手下,跟吐蕃人幹起來了,咱們該出手了吧?”趙旅帥搓著手說道。


    “急什麽?這幫子吐蕃人都磕了藥,一個個夢如惡犬,咱們這個時候過去,是送死!”趙老蔫不急不慌的說道,“況且,咱們還有重要任務,大都督交代了,不到必要時刻,沒有必要幫蘇定海。”


    黑娃也點頭說道,“趙平北將軍說的有道理,蘇定海的人手還多呢,他要是打不出來,那就是他自己廢物。”


    “那咱們的任務到底是啥?”趙旅帥又問道。


    “管那麽多幹啥?”趙老蔫白了對方一眼,“這群傻逼,怎麽那麽像是磕了五石散!”


    山崗之上,雙方的戰鬥還在持續中。


    雙方一交手,就沒有了明顯的界線,進入了一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狀態。


    不斷有屍體和傷員順著山坡滾落。


    有大康的士兵,也有吐蕃的士兵。


    不過因為吐蕃士兵,吃了秘製藥水,更加強一些,死去的士兵,以大康的士兵為主。


    崔不器單手揮舞著手裏的戰刀,在褲腿上擦了擦,臉上被血液沾滿。


    此時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吐蕃人了。


    如果不是自己穿著鎧甲,這會兒已經死透了。


    腳下的石頭,已經被鮮血浸透,開始打滑。


    當初跟他一起走出家鄉從軍的崔家子,已經死了七七八八了。


    來不及難過,又有大批的吐蕃人衝了過來。


    崔不器立刻衝了過去,他身邊兒的袍澤越來越少,而吐蕃人則越來越多。


    但崔不器發現一個很隱秘的問題,那就是吐蕃人已經開始變弱了。


    不僅是崔不器發現了這個問題,後方押陣的崔不良也發現了。


    他高聲唿喊道,“吐蕃人的妖法,隻能持續一炷香的時間,兄弟們繼續衝!”


    崔家子率領的都是身形彪悍的崔家子以及佃戶,而對方帶領的,也是吐蕃的精銳。


    就在崔不良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忽然疲倦的吐蕃人,紛紛從腰間解開水囊,朝著喉嚨灌去,剛才還明顯已經疲憊不堪的吐蕃人,瞬間又如狼似虎起來。


    崔不良心中暗道,“不好,中計了。”


    吐蕃人開始猛烈的進攻起來,崔不良剛剛鼓舞起來的士氣,瞬間被打壓,隊伍開始緩慢的撤退。


    而吐蕃主將天狼見狀,立刻下令,身邊兒的預備隊,一股腦的衝出去。


    對方的吐蕃人哈哈大笑道,“這群廢物大康人,馬上就要被咱們滅掉了。”


    “這應該是他們最精銳的士兵了吧?”


    “肯定是,隻要打掉他們,剩下的大康人不足為慮。”


    就在吐蕃人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忽然從山崗的邊緣,衝出來一隊士兵。


    這些士兵人人穿著藤甲,手持利刃。


    見麵就是一輪箭雨。


    人群之中,趙老蔫哈哈大笑道,“小小吐蕃賊,也不過如此,兒郎們,誰先弄死那個大官,賞一頭牛,錢二十貫!”


    “狗娃,這一次,我必勝你,我閨女想要騎牛呢!”


    黑娃大笑一聲,快速衝上前去。


    “勝我?老子才是最純種的僚血漢人!”


    黑娃也大笑一聲,帶著隊伍發起猛烈的衝鋒。


    二人,各領精銳,對著天狼發起了決死衝鋒。


    此時天狼身邊兒的士兵已經不多了,震驚道,“這是哪裏來的?”


    “我也不知道,”副手搖頭道,“不過隻有幾百個人而已,我讓兄弟們喝一口神水,就能滅了他們。”


    當下他招手,喊來一個吐蕃大漢,“紮吉,你領五百人,弄死他們!”


    紮吉吹響號子,立刻有五百預備隊起身,去進攻黑娃和狗娃他們。


    在吐蕃人看來,大康的士兵都是廢物,黑娃和狗娃帶的人手有限,他們甚至舍不得去喝珍貴的神水。


    “兄弟們,這是關鍵時刻,神水別舍不得喝,先弄死他們再說。”


    “大人,您放心吧,咱們知道輕重!”


    “弄死他們!”


    吐蕃預備隊,將黑娃和狗娃,當成了一盤隨意拿捏的菜了。


    一群吐蕃人,紛紛打開水囊,將裏麵的神水喝掉,然後對著黑娃和狗娃他們發起了衝鋒。


    雙方隻剩下幾十步的時候,狗娃和黑娃紛紛舉起手。


    衝鋒在前麵的士兵,紛紛低頭。


    露出了身後,同樣奔跑中的弓箭手。


    “放!”


    一支支火箭火箭升騰而起,對準敵人密集的射了過去。


    吐蕃士兵早有準備,馬上舉起盾牌。


    可是他們的盾牌,麵積小,而且多是木質,根本擋不住火箭。


    一經交鋒,就有二百餘人倒下。


    屍體不受控製,直接滾落到了山下。


    七裏堡的將士們,在昔日訓練的時候,夥食非常好,且訓練殘酷,每個人的臂力驚人。


    手中的複合弓,根本不停歇的往外射擊。


    吐蕃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損失了三分之二。


    然後就是白刃戰。


    這個時候,藤甲的優勢就顯現出來了。


    防護力極佳,且不算重。


    對抗即便是磕了神水,一點用處都沒有,眨眼之間就被全殲了。


    正在觀戰的天狼以及副手,直接嚇傻了。


    “火紅色的戰甲!這是那支神秘的隊伍!”天狼瞪大眼睛,震驚的說道,“這便是讚普的親衛,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將軍,對方太猛了,而且他們看樣子是奔著您來的,您是部落的唯一繼承人,趕緊撤退吧。”副手焦急的說道。


    “咱們吐蕃,能夠爭奪天下的機會不多,這一次我若是退了,引發了崩潰了怎麽辦?立刻召迴一支千人隊來!”


    天狼冷聲道,“漢人,總是說,射天狼,今日我就在這裏,我看誰能弄死我!”


    說著,他抽出了腰間的戰刀。


    在他看來,眼前忽然冒出的這支將近千人的隊伍,比起那些被自己包圍的士兵更加恐怖,所以一定要消滅掉。


    “是!”


    副手立刻讓旗手揮舞旗幟,命令士兵迴援。


    不遠處。


    崔不器又挨了一刀,身上也被吐蕃人不停的用錘子捶打,眼看就不行了。


    突然聽到一陣清脆的銅鑼聲。


    然後他就看到氣勢高昂的吐蕃人,發了瘋一樣的後撤。


    崔不器大口喘息,用手中刀,當拐杖撐住身形。


    隻見不遠處,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大量穿著火紅色戰甲的士兵,正對著天狼的大旗發起猛烈的衝鋒。


    在他們身後,一水的吐蕃人的屍體。


    天狼不斷的抽調兵馬,現如今阻擋崔不良的人,反而少之又少。


    崔不良的戰線瞬間穩固,得到了寶貴的喘息時間。


    “公子,這是天兵天將嗎?”


    “放屁!他們挨了刀,也噴血,怎麽可能是天兵天將?”崔不良罵道。


    副手驚訝道,“可這也太強了吧,他們竟然一個人不死,碾壓著吐蕃人打!”


    “我也不知道。”崔不良搖頭,“可能是尉遲常的人,我聽說尉遲家出了個猛男,叫尉遲常挺能打的,洞庭湖現在指著他呢!”


    “不對,是李大都督的人!”一個部曲說道,“您看那麵紅色旗幟,上麵寫著李字。”


    “傳聞李大都督擅長做生意,能夠用錢買來大康一個道,是個不折不扣的佞臣,現在看來純屬放屁!”崔不良激動的說道,“瞅瞅人家的兵,迅疾如火,太猛了。”


    “他們的人手跟吐蕃人差不多,他們能看得住嗎?而且我看著還在抽調人手過去!”副手擔憂的說道。


    “把咱們崔家的大旗打起來,老子去最前線!”崔不良咽了一口唾沫,飛速衝向隊伍最前方。


    崔家子紛紛呐喊道,“公子衝鋒了,是爺們的就趕緊衝啊!”


    而後方的蘇定海也發現了戰場的變化,立刻發起了總共。


    此時大量的吐蕃人被要求撤了迴去,拱衛在天狼的身邊兒。


    “他媽的,黑虎掏心得硬掏了!”黑娃和狗娃咧嘴冷笑,大喝一聲,“泡了水的藤甲重,用不出力氣是吧?給老子卸甲!”


    “卸甲!”


    “卸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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