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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殿宴廳裏火燭明亮,四名舞姬一字排開,青絲綰髻,豔妝濃抹,絲綢衣袖翩翩搖曳,跳著緩慢而富節奏的舞蹈。


    兩三男樂師距她們不遠,彈弦、吹笛、打鼓的,每人容色凝沉肅板,唯眼中神采咄咄,似有精芒隱隱的閃過。


    這場晚宴專為慶祝天皇淵雅晴的十五歲生辰而設,卻因瀛軍在威海吃了敗仗,席間眾多娛樂節目被臨時取消,隻保留了傳統的藝姬歌舞。


    淵雅晴是今晚宴會的主角,此時的他身穿嶄新緋色綾綢衣跪坐在屬於他的首席之上,神色安靜的欣賞著歌舞。


    他左側的席位上是前任天皇側妃黛姬與庶子拓,右側的則是淵雅太後。


    下首兩側席位自是諸位大臣。


    隨著悠揚的樂曲傳起,侍者列隊進入宴廳,手中的托盤裏納有各色美食。


    待杏葉主事將大部分食物嚐過第一口,等了等人安然無恙,才將它們分給席上的眾人。


    和茂裁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吃不喝,兩隻鼓囊囊的肉泡眼直勾勾的盯著顧雲汐嬌白的臉蛋,突然間向女主事問起:


    “九王妃身後那些食物是什麽,為何你不肯嚐試?”


    女主事的眼皮跳了兩跳,忙頷首:


    “迴大將軍,那是王妃親手做的十八道大羿禦食,她願意親自試過。”


    “哈哈——”


    和茂興奮的大笑,雙目鎖定雲汐:


    “喂,九王妃,那些禦食都叫什麽名字?”


    雲汐早就看到跪坐在左側臣子席位最末的月西樓,身穿淺藍筒服卻頭梳中原的官髻,模樣簡直滑稽可笑。


    她知瀛官的衣著顏色代表了他們的官階級別,由此可見,月西樓就算逃來了瀛國並向三位輔政大臣出賣了許多大羿的情報,依舊沒有得到任何的重用。


    “月下臣,等會兒我報菜名,麻煩你代為翻譯一下。”


    許是雲汐出口時語調高挑得刺耳,讓月西樓覺察到十足的嘲謔諷刺,他立刻眯細了眼睛向她看去,不滿的硬聲答:


    “說你的便是!”


    “聽好了……”


    雲汐嗤笑著邁步,每經過一侍者的身前,就報出一種菜名:


    “一道,鳳尾魚翅;二道,宮保兔肉;三道,芫爆仔鴿;四道,八寶野鴨;五道,繡球乾貝;六道,炒珍珠雞;七道,蓮蓬豆腐;八道,玉調龍筋;九道,灌湯黃魚;十道,炒墨魚絲;十一,奶汁鮑片;十二,連福海參;十三,花菇鵝掌;十四,生烤羊肉。


    另有麵點四道,分別為金絲酥雀、如意卷、肉沫饅頭、隨上荷葉餅。”


    “好哇,好!”


    聽過譯語,和茂恣意的鼓掌。


    雲汐手持小碟筷子,將十八道禦食一一嚐過。


    在嚐試灌湯黃魚時,她一筷子刺破魚腹再順勢一滑,那鎖在魚腹中許久的珍缺食材,便隨著肥美的濃湯一股腦湧到了盤中。


    “嘶,好香啊……”


    席間的大臣們交頭接耳,和茂裁引頸提鼻,深深吸了口氣。


    居上首的親王淵雅拓也被黃魚的鮮香味道吸引,抻長脖子注視雲汐夾起一塊魚膠,蘸了蘸盤中濃稠的湯汁,慢慢送入口中,細細咀嚼。


    淵雅拓情不自禁跟著舔了舔嘴唇,拍桌吵鬧:


    “那是什麽,我要吃、我要吃,快給我嘛!”


    好不容易熬到大臣們都嚐過,時間差不多了,杏葉主事吩咐侍者:


    “這十八道禦品都沒問題,傳菜。”


    首席上的天皇淵雅晴淺笑提議:


    “先將灌湯黃魚分給拓親王與和茂將軍,他二人最喜食海魚,那道菜冷了就會發腥。”


    和茂早就等不及了,此刻對天皇的安排沒有任何異議。


    他拍著圓肚皮,大笑:


    “哈哈哈,王上總算長大了,懂得體恤大臣了。既然如此,臣就卻之不恭了。”


    幾口將食碟裏的魚塊吃幹淨,胖男人感覺並不過癮,咂咂舌又向侍者要了些。


    淵雅晴對那條黃魚似乎不感興趣,由始至終沒動一次筷子。


    他輕扯唇角,笑弧如弦月寒涼,隻專注的望著庶弟淵雅拓吃得心滿意足。


    過後,和茂裁把肥厚的大手一揮,歌舞暫停。


    “九王妃不僅人生得美,廚藝還如此優秀,九王爺真是個有福之人。不過王爺他鎮守桂平期間與瀛軍多次交手,若讓他知道他的愛妻此刻正在淵雅王上的生辰祭上一獻廚藝,又該做何感想?”


    話音才落,兩側臣子席上立刻有人附和竊笑。


    這才叫做“剛吃飽飯罵廚子”,沒有良心!


    真以為那兩封要命的信件能夠順利送出京都嗎?


    雲汐暗自冷笑,對胖子的挑釁不以為然,平心靜氣的迴話道:


    “中原人崇尚禮義,尤為重視師徒情分。本妃的夫君若知你的王上與本妃有緣,自願拜本妃為徒隻會高興不已。


    更何況今日徒弟生辰,本妃親自手作美食為徒弟慶生有何不妥?爾等身為臣子,何故在此發笑?”


    “……”


    月西樓怔在場上,遲遲不肯譯語,他的異樣表情引來和茂的懷疑:


    “月君,她說什麽!”


    “這女人不知好歹,她剛剛出言頂撞了大將軍您……”


    “她沒有。”


    天皇淵雅晴直接打斷了月西樓,轉頭看了看麵色慍然含怒的和茂裁:


    “師父說了,這十八道禦食是她送朕的生辰禮物,朕很喜歡。難道說和茂大將軍和下首的幾位大臣你們不喜歡,所以才會在方才發笑不止?”


    胖男人神情一僵,與少年對視間愣了愣神。


    奇怪,今日的王上,怎麽感覺與平時的不太一樣了呢?


    須臾的寂靜過後,淵雅晴容色和緩,抿唇一笑:


    “雖說今日是朕的生辰,可朕感念大將軍這些年為瀛國政務所付出的辛勞,也為大將軍準備了一份禮物。”


    “哦?”


    胖男人上身向後傾了傾,眼睛撐圓,表示出極其不可思議。


    淵雅晴擊掌:


    “來人,傳上來。”


    又一名男侍手舉托盤走上來,將一大碗香氣噴噴的蕎麥湯麵呈給他的王上。


    和茂不解:


    “王上,你這是……”


    “朕隨師父學廚時日不多,眼下隻會做些簡單的麵食,朕今日就將這碗朕手作的蕎麥麵賜予大將軍,以示朕對你勤奮輔政的感激之情。既然是朕手作的,第一口該由朕來試毒。”


    “哎,王上、王上……”


    和茂裁直起身子,虛偽的擺手:


    “不必麻煩吧,臣不信誰,還能不信王上您嗎?”


    少年的笑靨,總給人一股子陰譎的錯感:


    “規矩就是規矩。”


    挑了幾根麵條放入小碟裏拌上調料,少年麵對和茂裁吃光。


    等了等,他轉頭又問:


    “拓,你要不要也來嚐嚐味道?這可是朕親手做的呢。”


    麻臉男孩不屑的嗤笑:


    “這還用過嗎?身為天皇為討好大臣竟係著圍裙下灶,不管你做出什麽花樣來,我都要好好的嚐嚐。”


    眸間精芒一閃,淵雅晴示意杏葉主事從大碗裏撥出一些蕎麥麵獻過去。


    眼見胖子、麻子二人“唿嚕、唿嚕”吃得起勁,淵雅晴凝在唇上的笑意更為深冷:


    “怎樣,味道可以嗎?”


    “嗯,勉勉強強吧,不過王上的心意臣接受了。”


    和茂裁很快吞下一碗麵,扔了筷子抹淨滿嘴的湯汁。


    下首有大臣借機奉承,端起酒盅笑道:


    “沒有大將軍就沒有瀛國的昌盛,下臣敬您一杯。”


    “要是此次神町水師營由和茂大將軍率領出戰,肯定不會敗給中原人,還是大將軍威武。”


    “哈哈,說得好,喝,喝!”


    幾個同僚誇得飄飄欲仙,和茂裁喜得摸不到北,連連飲了幾杯燒酒,胖臉開始漸酥漸紅。


    迷離的眼神飄向顧雲汐,他揮動空空的酒盅:


    “喂,王妃,過來給本將軍斟酒,就坐在這裏,陪本將軍同飲吧,嘿嘿……”


    “啊——”


    一記尖叫憑空迸起老高,淒厲驚心,頃刻間催醒了意識昏昏沉沉的男人:


    “拓!拓你怎麽啦!”


    眾人錯愕,順聲而望,就見淵雅拓七竅流血倒在餐桌一側,獰紅的眼目瞪得鬥大,嘴巴半張,似還有話未及出口。


    他的生母黛姬沒命叫嚷著,撲在在兒子逐漸僵硬變冷的身上,發狂搖著他。


    淵雅太後卻是一臉鎮定,注視對麵的女人哭喊得聲嘶力竭,淡漠的舉杯吞咽一口烈酒。


    和茂裁怒不可遏的手指雲汐:


    “你往菜裏下毒了?不,是你——”


    身形一轉,他又把指向對準了高高在上的天皇淵雅晴。


    少年的兩眼促起冰冷無溫的光澤,漫聲開口:


    “大家看得很清楚,朕與雲師父都已試過菜了,我們安然無恙,這說明什麽?”


    胖男人也是一愣,沉思之際五官驟然劇變。


    “你…要殺…”


    肝腸寸斷的劇烈疼痛令和茂裁倉皇倒地,他張嘴想要喊叫,一口鮮血噴射出來。


    他怎麽也不會知道,黃魚與蕎麥同事,無疑等同於最致命的毒藥!


    “大家看清楚,和茂裁鴆殺拓親王之後畏罪自殺,給朕…立刻誅殺他的同黨!”


    陰戾的話音才落,男樂師們大喝著劈斷了手中樂器,將暗藏在笛子、弦琴和鼓槌裏的短刃握在手中。


    與此同時,舞姬們拔下髻中的劍簪,和男樂師們衝向大臣席。


    他們出手麻利,一刀割破一人的喉管。


    場麵立時失控。


    大臣們有人驚唿,有人哀求,也有抱團向宴廳外猛跑的。


    眾多黑衣人迎頭衝進宴廳將出路堵死,手中的武器兇光四射。


    大臣們再不敢輕舉妄動,乖乖的蟄伏在地板上,等待發落。


    他們這才反應過來,行兇者並非真正的藝姬、樂師,而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爭鬥中月西樓直接扯斷了一名男樂師的胳膊,趁他慘叫時出掌擊碎了他的天靈蓋。


    側目望向黑衣人臉上的鬼麵,閹人心頭大震,懊惱道:


    “天衍門!”


    咬牙飛身與殺手們周旋不多時,月西樓奮力殺出一條血路衝出了宮殿去,卻被身披玄氅的高大背形截住了腳步。


    那刺目的銀發令月西樓心頭徹寒。


    男子悠悠的迴身,一手摘去玄鐵麵具,露出絕美無儔的容顏。


    他對目瞪口呆的月西樓笑得陰冷至絕,一抖右手上的長劍:


    “月君、月下臣,你要去哪兒?咱們之間的帳還未算清吧?”


    ——


    宴廳,暴動已經結束。


    淵雅晴踏過滿地狼藉的鮮血,陰鬱的目光掃過橫七豎八的死屍。


    他緩緩走到伏跪的大臣們近前,將他們戰戰兢兢的表情逐一看過。


    “活下來的你們不需擔心,”少年凝眸:


    “朕明白,源倉、鐮川、和茂輔政的這些年裏,你們的每天過得也像你們現在這般畏畏縮縮。


    不過從此以後你們再不用怕了,朕今天已滿十五歲,朕要收迴權利,從即刻起親自執政!”


    “你做夢——”


    已沒了聲息多時的和茂裁突然間一躍而起,血汙滿麵的胖臉上五官猙獰錯位,異常的恐怖。


    “我要殺了你——”


    他咆哮著抄起地上的短刀,張開血盆大口撲向了少年。


    瞬息的突變使少年完全來不及防範,隻覺頭腦裏一片茫白。


    耳畔,是母親的疾唿:


    “晴——”


    疼痛過後,淵雅晴摔出了老遠。


    意識清醒的那刻,他看到自己母親的上身已被血染紅。


    和茂裁手中的短刀,正深深的刺入了她的脊背。


    “母後——”


    淚水洶湧,少年被仇恨的怒火燒紅了眼睛。


    雲汐抄過一碗胡椒粉潑向胖男人。


    “我的眼睛!啊——我的眼睛!”


    他哀嚎著步步後退,兩手拚命揉眼。


    少年掀翻了上首席的方桌,抽出橫插在桌案背麵的長刀,衝到和茂的麵前,對準他渾圓的肚皮就是一氣亂捅。


    胖子哼了幾哼,屍身軟軟的癱倒下去,鮮血混著肥油流淌了一地。


    “啊——啊——”


    少年大叫著仍不罷手,被雲汐及時的趕來勸阻住:


    “晴!結束了,已經結束了!快住手!”


    她把血跡淋漓的長刀奪去,捧起他的臉,眼中蓄淚:


    “他死了,他已經斷氣了,一切都結束了!”


    少年呆忡片刻,通紅的眸色逐漸清亮:


    “師父,真的結束了?”


    雲汐落淚,用力點頭:


    “結束了,快去看你母後。”


    “母後……母後!”


    少年膝行至太後身邊,握著她滿是血汙的手,哭叫:


    “母後,您醒醒,不要離開我!拜托,拜托您啦——”


    淵雅太後吃力的睜眼,將渙散無注的眸光聚向少年。


    顫抖的舉手擦去他麵上的血跡,女人笑得艱難蒼白:


    “王上…今天的你好勇敢,你的父皇…在天國看到,也會為你…感到驕傲……”


    少年抓緊母親的手貼上臉頰,抽泣:


    “不要離開我,一定要堅持,求您——”


    “放心吧,我一定會撐下去……我還要,看著王上…迎娶大妃。”


    虛弱的轉眸凝向顧雲汐,女人眼神熠熠,用漢語咬音不準的輕聲道:


    “謝謝。”


    一黑衣人迴稟雲汐:


    “屬下剛剛已為淵雅太後封穴止血,她眼下沒有危險,隻需及早拔刀醫治。”


    雲汐眉眼舒然,笑中帶淚:


    “太好了!”


    男侍們搬來長藤架,在醫官的指揮下把受傷的太後抬上去,讓她在長架上俯臥,送去安靜的房間裏醫治。


    淵雅晴挺身立於大臣之間,昂首吩咐:


    “伊堂下臣,立刻把消息發往前線,就說和茂裁攜親王淵雅拓發動政變。淵雅太後重傷,天皇淵雅晴,身死!”


    臣子眸色一驚,惶恐不安:


    “王上,這……”


    生辰祭上宣布死亡,無論如何聽上去都不吉利。


    少年容色沉穩老成:


    “照做吧,也把新任天皇淵雅拓即將登基的消息散到民間去。藤田下臣,你立刻領四十武士秘密出動,暗殺和茂、鐮川的家眷。”


    “是。”


    兩位臣子領命去做事了。


    其他大臣們被男侍安排至東苑,交給專人看管起來。


    解決掉最後的輔政將軍鐮川逐水,他們才會恢複自由。


    宴廳裏隻剩下淵雅晴和雲汐,少年再無法抑製情緒的爆發,撲進雲汐的懷中大哭:


    “師父,謝謝……謝謝你。”


    雲汐輕撫他的頭,清素的笑著:


    “今日我允許你哭出來,記住,這是你人生中最後一次哭泣。”


    ps:下一章,終卷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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